“上一任大將軍可真不是個東西!”
“咋了?”
“你瞧這告示上都寫著呢!他放縱自己小兒子強搶民, 良為娼!還好新上任大將軍明察秋毫,查明那些苦命子份,已寫了折子遞往京城, 求圣上恩典,放那些苦命子歸家!”
城門口張告示引得路人圍觀,議論聲傳姜言意耳中, 幾乎是瞬間轉過頭去看那告示, 心中狂喜不已。
而此時,那輛馬車車簾也完全被掀起, 馬車中人面相英武,哪怕是坐著, 也鐵塔似一尊, 蓄著短須,目威嚴,正是準備帶著棺木出城楚昌平。
原本趾高氣揚守衛被他氣勢所震懾,說話聲音都低了三度:“做什麼生意?”
楚昌平遞上一個鼓鼓荷包:“香料生意, 是些小本買賣。”
守衛只覺這人氣度不凡, 對方出手闊綽,他也沒再刁難, 示意手下人放他們出城。
楚昌平點頭致謝, 他目掃過城門口告示,眼底著沉痛,放下車簾正想收回目,忽見一個矮小黑臉男子也一頭扎進了看告示人群里。
他側著頭艱難往里面。
楚昌平晃眼一瞟, 心中大驚, 只覺這人面相肖似自己外甥。
此時馬車正出城門, 楚昌平只得一把掀開車簾, 探出大半個子想瞧仔細些。
“干什麼!”
城門守衛見他似要折回城,大喝一聲,數把長矛齊齊對準了楚昌平。
扮鏢師親信們見狀都把手按在了腰間刀柄上。
楚昌平沒在人群中瞧見那個黑臉男子,反倒是有好幾個跟那黑臉男子穿著同樣服漢子在那里看告示。
他認得是那是西州大營雜軍兵服,自己外甥便是還活著,一個深閨子,還能去從軍了不?
楚昌平只當是自己憂思過重看錯了,如今把棺木盡快運回京城才是正事,若跟兵起了沖突,他們發現棺木,會引起不麻煩。
他不聲做了個手勢,讓親信們不要輕舉妄。
這才拱手向守衛頭子道:“軍爺勿怪,鄙人只是瞧見一人肖似故人,這就出城。”
守衛頭子懷里還揣著那個鼓鼓荷包,拿人手短,只不耐煩道:“快些,后邊還有這麼多人等著呢!”
楚昌平坐回馬車,馬蹄踏踏聲里,馬車和幾輛板車都陸續出了西州城。
一彎一彎道盡頭,是重巒疊峰,今日天放了晴,馬車在明日下,越來越遠,越來越淡,直至再也瞧不見了。
*
姜言意了半天才到了告示前,看著那白紙黑字,以及紅艷艷西州府衙印章,只覺跟做夢一樣。
若是戶籍也被批了下來,那從此以后也算是大宣朝良民了!
自己有本錢,開店做生意什麼都是可行。
幾個火頭軍跟著一道了進來。
邊上人不滿地嚷嚷:“什麼什麼?”
“鞋子掉了!哎喲……哪個不長眼踩到我腳了!”
幾個火頭軍連連賠不是:“對不住對不住……”
旁人見他們也是當兵,到底是忌憚三分,嘟嚷幾句也就作罷了。
幾個火頭軍都不識字,看不懂告示上寫什麼,但邊上有識字在念告示,他們聽了個大概,隨即一臉喜對姜言意道:“姜師傅,您能離開軍營了!”
姜言意是被擄來,那日登記營名冊時,其他人都聽到說話了。
火頭營有這麼個水靈靈、滴滴、還做得一手好菜營,火頭軍們私底下也打聽了不關于姜言意消息,知道并非是犯了罪被發配過來。
有個年紀約莫十三四歲火頭軍一聽大塊頭這麼說,便道:“姜師傅如今都是灶上廚子了,在西州大營也一樣啊。”
他了,姜言意做扣餅好吃,他還想以后頓頓都有吃呢。
一個大胡子火頭軍在他腦袋上拍了一掌,“那能一樣嗎?小孩子家家懂什麼?”
軍營里都是漢子,加上西州大營以前有營,哪怕是在火頭營做事,旁人總會指指點點,除非姜言意一輩子都在火頭營,不嫁人,但這怎麼呢?
年紀小火頭軍不懂這些,了被打腦袋,不服氣沖大胡子火頭軍道:“我十四了,才不小!”
大胡子火頭軍便笑道:“是子就還小!”
邊上立即有人狠狠拐了他一胳膊肘:“在姜師傅跟前瞎說些什麼呢!”
大胡子這才意識到自己那話不妥,連忙向姜言意賠罪:“姜師傅,我是個大老,不會說話,您別見怪!”
“沒事,咱們去找趙頭兒。”姜言意將告示從頭到尾看了好幾遍,確定西州大營是要放良家子歸家,狂喜之后,滿腦子都是關于開火鍋店事。
沒注意幾個火頭軍說了些什麼。
進來難,出去也難,等他們穿過人墻時,趙頭兒跟幾個沒興趣去看告示火頭軍,已經在茶舍里喝了半碗茶了。
不等姜言意開口,幾個火頭軍就搶著把告示上容說給趙頭兒聽,不知道還以為是他們有親眷被困西州大營,如今終于可以歸家了。
趙頭兒聽完,由衷地贊了一聲:“這位新上任大將軍是個好,不僅改善了軍中將士伙食,還漲了軍餉,如今那些被抓來良家也能離苦海了。”
他扭頭看姜言意:“娃子,你是怎麼打算?”
姜言意聽得出趙頭兒是在幫李廚子問話,今早李廚子教做菜,也到了,李廚子已經是把自己當徒弟在教。
如果自己愿意留在火頭營,以李廚子這幾十年經營人脈,肯定有法子讓留下。
但并不想在軍營呆一輩子。
累倒是其次,主要是圖自在,而且之前麻子臉事也讓心有余悸。
上回是運氣好被人救下了,下次呢?
給將軍們做飯燒菜也是提著一顆心,生怕哪里做不好罰。
若是自己開個店,高興就開業一整天,不高興或有個什麼急事,開業半天甚至是不開業都。
一切都是自己說了算,又不用看什麼人臉,更沒有做不好菜就砍頭風險。
若是勤快點,掙到白花花銀子也都是進了自己口袋。
這約莫就是打工人和自己當老板區別。
還想著攢一攢錢,過些年在江南一帶買個一進小院,養只貓作伴,閑來無事種種花,做做菜,算是提前過上悠閑老年生活。
姜言意便道:“趙頭兒,在火頭營這些日子,您跟李師傅都照顧了我不,我心中一直激著您二位。但我爹教了我這一手廚藝,我還是想自己開個小店,把他老人家招牌傳下去。”
趙頭兒點點頭:“你是個有孝心,既然想開店,可想好去路了?”
姜言意搖頭。
自穿過來就一直在西州大營,這還是頭一回出來。
原主也沒來過西州。
要說做飯館生意,自然是去越繁華地方越好,整個大宣朝最繁華之地莫過于京城,不過那是非之地姜言意可沒膽子去。
保不齊哪天遇到個人,被認出來了怕是男主還得派人來再殺一次。
自古邊關艱苦,讓姜言意有些意外倒是這西州城倒也熱鬧,在茶舍坐這一會兒功夫,就瞧見了不貨郎單著貨架從前面大街上走過。
對面酒樓門口,還有抱著琵琶胡在咿呀唱曲兒,引得不男人駐足,幾個難得出來一趟火頭軍也心難耐,跑到對面酒樓門口聽曲兒去了。
趙頭兒道:“你離開了軍營若是暫時沒個落腳,我有個親戚倒是在這西州城有一鋪子,里面連著個一進院子。地段好,挨著都護府。他做香生意,但在這關外,用得起脂人家又有幾戶?”
“賠了不錢,婆娘跟他賭氣,帶著兒子回了江南娘家。他打算把鋪子也轉賣了,拿著錢以后就在江南那邊安家了。”
姜言意本聽得有些心,一聽說得連鋪子帶院子買,頓時就慫了。
擺擺手道:“趙頭兒,我哪有這麼多錢……”
他目前唯一巨款就是那一張一百兩銀票,此外還有昨夜“軍師”打賞二兩銀子,先前做豆腐腦得賞一吊錢,加起來一共也就一百零三兩。
除去這些整,自己上只剩在私灶上賺百來十個銅板。
趙頭兒說那鋪子,地段好,又帶個一進院子,怕是說也得要三百兩才能買下來。
趙頭兒打斷話:“急什麼,我話還沒說完呢。他這鋪子一時半會兒也賣不出去,如今打算賃出去,一個月給八百錢就,你若有意把鋪子賃下來,我一會兒帶你過去瞧瞧,跟他說道說道,你一百錢也不是難事。”
這番話下來,姜言意是徹底心了。
在火頭營時候,晚間在私灶那一會兒功夫,就能賺個三十四文,到了外面自己開店,只會賺得更多。
而且自己本錢充足,不用擔心不敷出,開店前一個月虧本賣都,先把名氣打出去后面再考慮賺錢事。
如果西州這地卻是太貧,食店生意做不走,后面不再賃那鋪子,換個繁華熱鬧州府重頭再來也不妨事。
姜言意當即道:“那便勞煩趙頭兒您帶我去看看。”
趙頭兒負責采買這一塊幾十年了,什麼時節買什麼菜,都有固定菜農長期合作,他只需捎個話,再留幾個信得過火頭軍看著點,自己忙完事回來檢查無誤,拉回軍營就行。
一行人到了城東買菜地方,趙頭兒跟幾個菜農涉完,又代了幾個火頭軍幾句,便帶著姜言意去看鋪子。
從城東到都護府大街頗有一段距離,趙頭兒攔了一輛騾車,將二人載過去。
路上姜言意發現竟有不食店,這對姜言意來說是好事。
有這麼多人開店賣吃,就說明有市場,若是沒人下館子,自然也就沒人開店了。
不過這西州城繁華還是有點超出了姜言意想象,問:“趙頭兒,西州瞧著也不富庶,怎開了這麼多飯館?”
趙頭兒道:“家中有人肯定就是在家吃了,但這邊陲之地,母耗子都瞧不見幾個,大多數都是沒家,手上有幾個錢要麼拿去下館子,要麼就被勾欄院里那些人給哄了去。”
“而且西州外除了突厥,還有蒙山、大月等小國,時常有商隊從關外回來,跑商人還能自個兒生火做飯不?”
聽完趙頭兒解釋,姜言意算是對西州下館子消費群有了個大概了解。
商隊基本上會選擇客棧,吃住包攬,省得麻煩。
自己開個小館子,商隊生意是做不了,主攻對象還是西州本土人。
騾車行了約莫半刻鐘,就到了都護府大街。
姜言意瞧著這條大街兩邊房子比別地方都要氣派許多,白墻灰瓦,臨街酒樓茶舍也十分高端大氣,這條街裁鋪子和賣金銀首飾鋪子居多。
姜言意問:“這附近住約莫都是些達顯貴?”
李廚子頗為意外地看一眼,點頭道:“老爺們都住這一代,那些個地無賴都不敢到這一帶放肆,你一個姑娘家,住在這里也放心。”
這一點是姜言意自己還沒考慮到,趙頭兒想得這般周全,姜言意心下對他又激了幾分。
趙頭兒說鋪子和都護府毗鄰。
都護府院墻比那鋪子高了三尺有余,遠遠瞧著,鋪子門楣莫名地低矮得有些可憐。
大白天,鋪子門竟是閉。
趙頭兒還道莫不是他那親戚出了什麼事,趕拍門,里面傳出一個中年男人嗓音:“誰呀?”
“大侄子,是我,你二叔!”趙頭兒在門外吼了一嗓子。
姜言意打量著這胭脂鋪名稱“柳記”。
趙頭兒管這鋪子主人大侄子,可見這鋪子主人也姓趙才對,但鋪名卻“柳記”,聯想到鋪子主人媳婦回了江南娘家,趙頭兒大侄子又打算把這鋪子連著宅子一同賣了去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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