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歸憤怒, 南棠的心頭大石卻都隨著“姬瀲”的出現而消失了。知道夜燭還在，便像吃了定心丸般，原本抑在的種種焦灼憂慮通通不見。

　雖然這人改頭換面, 但那口吻眼神神態舉止卻著南棠說不上來的悉和親切，南棠心里幾乎斷定他就是夜燭，不過未得對方親口承認，依舊有些不太確定, 在回龍塔門前遞回龍幣時忍不住悄悄回頭看了眼。

　“姬瀲”依然跟在與螢雪后面，一眼捉到的目，角上揚兩分。

　南棠冷冷轉回頭, 在生死契上按下印后再領回自己的回龍幣與一張傳送符。按規矩，進回龍塔修羅試煉的修士, 都要簽生死契，塔中搏殺生死無怨。畢竟走到這里已經是修士與修士之間的搏殺爭斗，與前面的試煉不同, 人與人之間的廝殺更加殘酷兇狠, 即使有那張隨時隨地都可以退出試煉的符箓，也不代表一定有機會在死之前施展。

　流程很簡單, 回龍幣確認無誤后, 領到傳送符就能塔。

　南棠與螢雪一起踏進回龍塔，塔室已經由先前仄的石屋變一廣闊的飛巖, 所有要進回龍第十層的修士都會在這里短暫停留。幾百來號修士集中所散發的威籠罩著飛巖四周, 南棠一進去就覺得周力猛增。

　這還不是所有參加回龍塔試煉的修士, 只是近三百年來通過回龍九層的修士，而在上個三百年、上上個三百年間參加過修羅試煉的修士, 再參加之時, 會按照他在上次修羅試煉中闖到的塔層作為初始試煉層級, 并非人人都從第十層開始往上爬，就比如與南棠結怨的那位唐放，他就是上個三百年爬到第十六層的修士，這一回也將從第十六層開始。

　整個修羅試煉的爬塔時間為十五日，所有修士都必需在十五日爬到第十八層，第十六日起，從第十七層通往十八層的大門將會關閉，剩余的修士將無法再進第十八層，而第十八層的搏殺也在這一天正式開啟。

　從十八層到十九層，一共只有三天時間。

　在這三天，誰能搶到一枚對手的回龍幣，就能通過最后一道門，這規則聽起來簡單實則殘酷。能進十九層的人數只有五名，一旦滿員即刻閉門，所有在這一層的修士除了要搶到回龍幣之外，還必需阻止搶到回龍幣的修士比自己更快進第十九層。

　在修羅試煉場中，所有的武法寶丹藥靈，通通都可以使用，沒有任何限制。

　這里，就是真正的廝殺。

　————

　負責解釋規則的是從悲雪宗下來的弟子，聲音和緩輕，聽來悅耳。

　門口的修士還在一批批進來，南棠隨著人流往前走去，后的人也挨近，南棠不必回頭，也知道“姬瀲”就站在自己背后。

　“不想知道我離開夏淮府后都遇到了什麼事？這又如何得來的？”溫熱的氣息吹到耳邊，“姬瀲”的聲音響起。

　“不想！”南棠拒絕得毫不客氣。

　傻子也聽得出來在發脾氣，“姬瀲”鼻子，拿的脾氣沒辦法，只能繼續道：“這一路我了諸多苦，險些被人抓去，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先是你那兩只赤寧要吃我，我只能逃，便進了附近一只山雀，結果沒多久又遇上天敵雪豹，逃了半天不敵，被一爪子抓傷，落河里，好不容易上岸，結果撞上姬瀲！”

　“我不想知道，你別同我說這麼多！”南棠依舊盯著正前方，一點眼神不給他。

　悲雪宗的弟子祭起手中法，月白芒綻起，緩緩匯于飛巖正前方，一道虛門浮起，虛門之后是條幽長石階，正是進第十層的路。

　人群開始移，修士們依次邁上石階，南棠也跟著行。

　“當時真是兇險萬分，你猜怎麼著？”“姬瀲”并沒因為的冷漠而停止解釋，反而說得越發起勁，繪聲繪描述起當時險況，“那姬瀲抓了一個結丹期的修行不軌，要將其煉為爐鼎，那修寧死不從，在最后關頭竟然……”

　南棠挑了挑眉，腳已經邁上石階。

　后沒有聲音再傳來，雖然一直不說話，一直不轉頭，耳朵卻豎得老高，冷不丁沒了下文，一時沒忍住轉頭，在對上“姬瀲”……好吧，如今應該稱其夜燭，在對上夜燭含笑的眼眸時便明白自己進了他的陷阱。

　夜燭的聲音這才繼續響起：“那修也是個人，騙姬瀲近后自金丹，重創姬瀲元嬰，我便趁此時機進姬瀲元神奪舍，拈滅姬瀲元嬰，這才得來這，雖不及救那修，但也算替報仇。”

　他倒是早想尋個合適的人，可人的哪那麼容易取得？他也做不出為此濫殺無辜的惡行來，只能等個天時地利的機會。

　南棠暗惱自己不爭氣，被他三言兩語給勾去注意力，越發不待見他，繼續一聲不吭地往上走。幽長石階漸漸變得狹窄，頂端只有一道傳送法陣，直通回龍塔第十層。

　收斂心神，不再想其他事，后的夜燭也再沒說話。

　傳送法陣一次可容三人，南棠率先邁其間，螢雪隨后跟上，與半肩站上傳送法陣，夜燭試探著邁出一步，見南棠沒有反對，這才安心站到二人之前。

　急閃起，法陣發，眼見要將三人傳送至回龍第十層之際，螢雪眼神倏地一冷，從背后出掌，將夜燭震推出陣。

　“師姐說了，不與你同行！”

　螢雪冰冷的聲音還未落地，急已暗，夜燭轉之際，那二人已被送走。

　————

　為防止一第十層就混戰，傳送法陣每次開啟所傳送的地點都不相同，除了同時踏法陣的修士外，極數會傳送到同一地方。

　眼前明急轉過后，南棠站在空曠的草坡上。草坡連綿起伏非常廣闊，遠是一片茂山林，暫時一個人也沒有。

　“螢雪。”南棠轉過，面微沉。

　螢雪站在后，滿目無謂，道：“師姐不氣哥哥了？還要同他一起？”

　南棠都能看出來，螢雪沒道理瞧不出來，認得出夜燭一點也不奇怪。兩人本來就不對付，早先還是你死我活的狀態，如今因為有南棠制著，螢雪才忍住沒手。但不手歸不手，他也休想接近師姐。

　氣，南棠當然還氣。

　這怒火沒那麼容易消，只是再怎麼氣也是與夜燭之間的矛盾，不需要外人添柴加油。

　皮，剛想回答螢雪，右手指間忽然青溢出，又倏地一笑，舉起掌中的傳音符，道：“你們這兩兄妹啊……”

　螢雪會襲，夜燭也早有準備，那傳音符是他靠近時，塞到南棠掌中的，防的就是二人失散。

　“好了，進了回龍塔，生死一線，你若真心要跟著我，就別再搞小作。”南棠正道。

　本意是想獨闖回龍塔，但看樣子螢雪定然不會如所愿，與其兩人為了這件事爭執不休，還不如約法三章讓螢雪跟著，也免得這塔還沒開始闖，們就先浪費了大把力，橫生枝節。

　這大概也算是夜燭說的……“馴服”？

　總之，現在不想把力氣浪費在闖塔以外的事上。

　“好！”難得南棠點頭，螢雪毫不猶豫地同意。

　南棠聽完夜燭的傳音并未回復，只是默默將傳音符收起，揮手祭起一道符箓，轉眼消失在螢雪面前。虛土悄然放出，帶著的神識向四野張開，剎時間方圓數里的風吹草，全都盡收眼中。

　“走了，往南。”南棠聲音響起。

　往南十里出現了一個落單修士。

　————

　南棠的運氣不錯，所知到的這個修士境界不高，結丹后期的模樣，并且只有一個人，是落單者。

　在這里落單修士最容易到其他人的攻擊，尤其是修為低下的落單修士，被戲稱作撿。進了回龍塔就是爭斗，先下手為強，越早登上第十八層越好，南棠也想撿。

　不過片刻時間，與螢雪就已掠至那個修士附近。二人并沒立時近那名修士出手，而是停在了離他百步之遠的地方，南棠挑了個制高點飛上，并住了螢雪。

　二人以神識傳音互通。

　“師姐？”螢雪不是很懂南棠為何突然止步，前方那修士境界算是這批修士中最低的了，若是不盡早出手，只怕被人占去先機。

　“多看看，以防有詐。”南棠簡單道。

　“區區結丹后期修士，就算有詐又能玩出什麼花樣？”螢雪雖然聽話地原地不，卻并沒將南棠這言聽在耳中，只覺師姐過分謹慎。

　南棠并不想解釋太多——們兩人從事原則到對敵方式都截然相反。螢雪仗著過人的天賦與強大實力，可謂藝高人膽大，從沒束手束腳過。可不一樣，從前境界低微實力不濟，遇敵先求自保，總要將邊環境利用到極致，自然謹慎得多，不比螢雪激進。

　截然不同的行事方式自然得慢慢磨合，不比夜燭，若是他在，不必多費半點舌，他就能知道心里所思，兩廂配合天無。似乎從兩人相遇開始，他們就契合得十分之好。

　呸，怎又想起那人了？

　短暫分心后，南棠迅速回神。

　“此人結丹后期，境界本就低微，卻膽敢毫無遮掩地行走，有些不對勁。”南棠還是解釋道。

　為免陷被狼群圍攻的局面，照常理境界低微的修士絕不會如此明目張膽地，一般會像一樣施展些蔽的法，可眼前這個修士不僅沒有藏，甚至還將威外放，生恐旁人不知道他的境界。

　這況一反常態，更像是……

　捕獵的餌。

　腦頭念頭剛轉過，就見不遠就飛來兩個修士，境界都在元嬰初期，直奔這個結丹修士而去。南棠微微蹙眉，螢雪卻是眸一沉，果然來人了，這結丹修士恐怕要落他人之手，不過以的實力，倒是可以將三人的回龍幣盡收囊中。

　二人各抱心思，蹲守暗，那兩個元嬰初期的修士已一左一右由后方近結丹修士，形鉗形，封去那人退路。兩道電如同疾電剎時圍住結丹修士，結丹修士神雖凝，卻未慌，立刻掐訣施法，一道銀綻起，將他護在銀之，那兩名元嬰修士的攻擊落在銀之上被彈開，只聞轟轟數聲，砂石并草屑飛了滿天，結丹修士也不知用了何等法寶，竟抵擋住了兩個元嬰修士的襲。

　元嬰修士自不甘心，其中一人劍掠至結丹修士側，掌中幻化劍影，直攻結丹修士，只見結丹修士的銀閃了又閃，在劍影之下轉眼就要碎裂。另一人也隨之欺而上，只冷道：“出回龍幣，饒你不死。”

　結丹修士似乎自忖不敵，很快取出回龍幣拋遠，那人自去搶幣，劍的修士困住結丹修士，下狠手，眼見要贏，可突然之間，那回龍幣落下之的地面浮起個巨大的赤法陣，刺眼紅錯而過形牢籠，將那搶幣修士困于其間。結丹修士隨之獰笑，其腳下所踩之也綻起一圈白，竟是個傳送法陣，他的影隨之消失，取而代之是竟是從地底瘋長的棘魔。劍修士猝不及防，被棘魔纏個正著，棘魔之藤的尖刺瞬間扎進他的，可鮮卻一滴未涌，盡數被那棘魔吞噬腹。

　“傳送法陣疊加棘魔，這里還有其他修士。”南棠低聲道。

　果不其然，不遠的石巖晃了晃，化一男一兩個修士，一著青衫，一著紫，而先前那結丹修士已然逃到這兩人邊。

　這是預先布置好的陷阱，如南棠所猜那般，結丹修士果然只是餌。如果剛才是與螢雪上前，如今陷這兩危險的就是們二人。

　紫修掐訣飛到半空，控制著棘魔不斷纏劍修士，棘魔除了可以吸，亦帶劇毒，但凡被它纏住，幾乎掙的可能，劍修士臉逐漸泛白，萬般手段施展不得，見勢不妙只得祭起傳送護符，將自己傳出戰場保命。

　只見半空一點紫閃過，劍修士的回龍幣落紫修手中。

　“得手了。”紫修干脆一語，催棘魔撲向被法陣困住之人。那人正竭盡全力破陣，四周的赤剛剛有所松，眼見法陣被破，可下個瞬間棘魔自地面長出，劈頭蓋臉纏向那人。

　那人難以抵擋，見勢不妙，亦與先前那劍修士一樣，在生死之間立即做出取舍，祭起傳送符逃離戰場。

　又是一枚回龍幣落下，那三個修士之間只互相點點頭，并未多說一句話，簡單收拾好戰場，立刻離開。

　整個斗法過程異常快速，干脆利落沒有半點猶豫，讓圍觀的南棠忍不住屏息。

　這就是上修的戰場，境界修為、籌謀應變，再加上一點點的運氣，組一個人真正的實力。

　而這里，才只是剛剛開始。

　南棠先前還抱著幾分僥幸心態，如今已經盡數消散。

　螢雪的目也逐漸變得——

　這樣的斗法，才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