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全亮, 半空鏡一閃，冰雪可的小姑娘浮在骨龍畔。

　小姑娘年紀很小，上竟有淡淡仙氣出, 眉目之間亦有些許驕，此時居高臨下飛在半空，向眾修的目中卻出懵懂好奇, 但最終, 還是將目轉向邊的骨龍。

　已經有很久沒有見過這麼多人，也很久沒有見過龍君了。

　南棠沖點頭示意, 天羲將目收回，轉而又面向諸修, 出手凌空一抓，四面的空中忽有數道銀疾速飛來, 轉眼間飛到的前, 化作幾片殘鏡圍著旋轉, 指一彈, 將其中一片鏡片彈出。

　那塊殘片在半空中陡然變大, 鏡中赫然出現了沉龍接天山山腳外的景象，李瑞松與袁赫等人的影出現其中。

　跪在地上的蕭寂攥拳垂下頭去, 不愿再看一遍恩師死時慘狀。

　芒罩住的那個人半邊臉被夜燭的魂焰所蝕, 已現白骨, 另半邊完好的臉在見到鏡片上的畫面后, 頓時變了神。

　鏡片記錄下當時在沉龍接天山山腳外發生的事，穆白鶴帶著譚蕊與韋歡是如何遇上李瑞松一行人, 又是如何被韋譚二人聯手暗害, 以及韋譚二人后來與李瑞松之間的對話……一切都清清楚楚地再次呈現在眾修眼前。

　“師父——”

　“掌門！”

　“穆道友……”

　眼見穆白鶴元嬰被韋歡掐滅, 落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四周響起一片悲音怒號，其中尤以秋明莊為最。秋明莊所有的弟子已經盡數跪到地上，紅著眼盯著鏡片上的景象，其他幾位長老師伯師叔也都滿面痛心，怒不可扼地盯著鏡片。

　天羲的殘鏡真像真不僅止于此。

　一片殘鏡的鏡像結束，又有一片新的鏡像飛出，畫面便從沉龍山轉移到龍窟前，李瑞松等人商量如何理穆白鶴的尸，要如何嫁禍給當時龍窟里的南棠眾人，都一字不差地傳眾修耳眼。

　及至龍窟，韋譚二人被幻境魅影所迷后的自白亦毫無保留地呈現出來。

　“李瑞松不僅害死穆掌門嫁禍給我，還想將我等殺人滅口，你們說，我要不要殺他？”南棠聲音清泠泠響起。

　“當殺！”

　“千刀萬剮不足為惜！”

　秋明莊弟子紛紛憤而附言，個個臉上都是悲恨痛怒，反觀云臺山的修士，已是雀無聲，就連先前因為李瑞松之死而義憤填膺的玉京閣弟子，現下也個個說不出話來。

　然而，事還沒結束。

　殘鏡又是一變，新的鏡片飛出。這次同時飛出三塊殘片，每一塊殘片上都出現了境的某個區域。

　“這是林師弟！他不是已經……”殞了。

　“王師兄？！”

　“趙師叔……”

　玄昊山另外幾個門派中也有弟子口喊出殘片上出現的修士名字，眾修很是疑為何會出現這幾人，但很快的，他們的疑得到解答。

　惡撲過，將落單的三人撕咬而亡。

　如果說穆白鶴之死只是秋明莊和玉京閣的私怨，那麼眼前這一幕不啻于在兩山間掀起滔天仇怨，玄昊山修士徹底沸騰——這趟境之行，傷得傷，死的死，玄昊山來的修士折損近半，每一個都是門派銳。

　玄昊山幾位山君的神再也繃不住，其中一個高壯的灰修士更是怒而震掌，掌力越奔玉京閣修士所在之地。眾修只聽“轟”地一聲，其中又夾雜著數聲慘，幾個修士被震傷。

　“孫道友息怒，莫拿小輩泄憤。”云臺山的山君不得不出聲制止。

　“你們云臺山的雜碎真是好樣的！”那孫姓修士卻啐了一口，怒道，“龍牙寨的人還敢逃？找死！”

　南棠去，只瞧見那幾個被他震傷的修士中，有三個果然是龍牙寨的修士，這三人見勢頭不對，正悄然退后，打算逃離此地，被震傷在地后又飛快跪在地上，忍痛哭號求饒：“山君饒命，我們龍牙寨小門小派，玉京閣欺，這樁事實在是玉京閣和李瑞松威脅，我們暗帶惡境，襲落單的玄昊山修士，若是我們不按他說的做，則門中弟子命難保，求山君饒命！”

　玄昊山的修士已按捺不住，錚錚數聲，諸門派弟子已經將仙劍法等等召出，對面的云臺山修士也將各人寶祭起，以應對極有可能發生的戰事。

　氣氛頓時劍拔弩張。

　“喬云庭，你收的好弟子，還有何話要說？”孫姓修士如怒目金剛般向被芒護住的修士。

　鐵證如山，即使喬云庭舌燦蓮花也狡辯不能，他痛心道：“李瑞松犯下如此滔天大過，其罪當誅，我收此孽障為徒亦有罪過，但此事我確實不知，我云臺山諸修對此亦毫不知，若然知道，定不會助紂為。”

　“喬云庭，你倒是能說會道，我們玄昊山卻折損了那麼多的弟子，你一句話就將自己和整個云臺山摘得干干凈凈？”玄昊山的第二位山君也開口道，“玉京閣的行事作派在云臺山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若沒你這位祖師在后頭撐著，他李瑞松敢如此放肆？你養徒作倀，師徒二人同流合污，現在說自己全不知？”

　此語一出，玄昊山的各門派修士都群憤慨地嚷嚷起來，手中寶劍法的芒開始閃爍，對面云臺山的修士亦不甘示弱，隨時準備迎戰。

　“我確實不知，你若非要往我頭上潑這盆臟水，喬某也無話可說。”喬云庭一邊說，一邊向南棠，半張骨面上的眼珠幾乎要離眼眶，恨意傾泄而出。

　南棠目冰涼與他對。

　這樣的人若是不除必將后患無窮，但手中也確實沒有喬云庭的證據，此人行事過于謹慎，從頭到尾藏于云端沒有過一面，天羲鏡中所記的景象不足為證，他說話又十分小心，一句口風都沒過，只說自己接到李瑞松求救方趕到龍窟外，是以眾人雖有懷疑，但也確實沒有實證。如今有云臺山的庇佑，想再殺喬云庭已經很難了。

　現下兩山對峙，端看兩邊山君的態度，若是在外頭遇上這樣的事，兩山之間早起戰事，但在境中卻是顧慮重重，一則境寶未起，各人利益盤錯節，貿然開戰影響起寶；二則現下兩山之間實力懸殊，真要斗法，玄昊山不敵云臺山……這些都是山君們忌憚之事，再者說到底，玄昊山的門派雖然損失慘重，但對生者，尤其是這些山君而言，恐怕還是利益至上。

　南棠冷眼縱觀全局，忽然單膝落地，以掌按在龍頭上，問道：“阿淵，你可有把握帶著我與嫣華、緹煙離開此地？”

　不論兩邊開戰與否，作為卷進這灘渾水的局外人，又懷重寶，再留在這是非之地，恐怕很難善終。

　的決定下得果斷，當殺之時絕不留，除之不盡時務求自保。穆白鶴之死能做的都做了，也算仁至義盡，這兩山之爭與無關，該盡早。

　“沒有問題。”夜燭的聲音響在神識里，回答得簡潔干脆。

　南棠再度站起，傳音給緹煙、嫣華二人。

　嫣華正站在蕭寂后，單手按在他肩頭以示安，忽得傳音，先與緹煙對視一眼，而后同時抬頭，向天際。

　兩山仍舊爭執不下。

　“煩死了，有完沒完！說到底今日之事你們玄昊山也難辭其咎，那譚蕊和韋歡可是秋明莊之人，絕非我云臺山一人之禍，你們休要將這罪過全部推到我云臺眾修上。”一道悶雷般的聲音響起，云臺山君的最后走出一個修士來，此人面泛紅，著一赤，是云臺山境界與喬云庭平起的山君陳拾，只是平時專注修行不大現，故名氣不如喬云庭，但其修為卻深不可測。

　陳拾十分不耐煩，又道：“現下李瑞松已經伏誅，譚蕊和韋歡被擒，任由你們置，喬山君也被重傷，你們還想怎樣？是不是要全云臺山的修士埋葬才滿意？”

　“我不是這個意思……”對面的玄昊山君解釋道。

　“不是這意思又是什麼意思？本仙今日赴此境是為了起寶，不是為了管你們這攤諢事，如今寶未起，你們倒要先大打出手？我們在這里吵得不可開，這是想便宜外人？”陳拾不客氣道，又將目轉向南棠，“閣下并非兩山修士，如今也得了不好吧？”

　此語一出，兩山修士又都向南棠。

　“陳山君此言差矣，這兩樁事一碼歸一碼，我師父之死、玄昊山被害與境尋寶完全是兩回事，如今山君們要替我師父，替秋明莊，替玄昊山諸多殞的道友做主，陳山君為何要將這兩樁事混為一談？”

　比南棠還快出聲的，竟是蕭寂，他沉著臉從地上站起，直面陳拾。

　“好小子，義氣！”嫣華在他后輕道一聲。

　“你是什麼人，敢在本君面前放肆。”陳拾被一個低修頂撞，面頓沉，不悅至極。

　“蕭寂，退下，這里沒有你說話的份。”玄昊山山君見不妙，忙喝令他退下。

　“死的是我恩師，我為何沒有說話的份？”蕭寂卻是豁出命，“是我師父請回來的幫手，怎麼就是外人了？若是沒，李瑞松的計恐怕已經得逞，不止我師父與各門派道友死得不明不白，就連這里的寶，玄昊山恐怕也分不到多吧？李瑞松不擇手段就是為了削弱玄昊山的實力，好讓他們獨寶，一個個占盡好，現在都不承認與李瑞松是一丘之貉了？可笑！”

　“蕭師弟說得對！這分明就是云臺山的謀詭計！”

　“絕對不能讓他們得逞！”

　“我們既然折損了這麼多人，境的重寶理應先賠予我們才對！”

　“境起寶靠的真本事，憑什麼要讓給你們？”

　“憑你們死的人多嗎？”

　剎時間，修士們又開始相執不下，兩邊皆蠢蠢，不管是為了仇恨還是因為重寶，今日這斗法眼見難以避免。

　“啰嗦，要打就打！真當本仙怕了你們！”那陳拾已經不耐煩至極，話音未落手里已經打出一道青，直奔南棠，“此人定然起走重寶，先將此人拿下再說！”

　夜燭早有準備，龍一騰，揮出無上風勁，在半空中將青打散。

　陳拾一出手，底下的修士就再控制不住，只聞一陣轟鳴，漫天虹錯閃起，兩山混斗。云臺山的山君已收回對喬云庭的庇護，合力攻向南棠。

　骨龍長一聲，全力向下俯沖，緹煙和嫣華早有準備，縱躍上骨龍斷尾之，待二人安全上來，南棠疾斥一聲：“走！”

　骨龍毫不戰，朝著出口飛去，風聲呼嘯而過，緹煙的聲音險些消散：“嫣華，你把他帶上來做什麼？”

　嫣華拎著蕭寂的后領把人帶到了骨龍之上，那蕭寂一臉茫然，嫣華道：“他得罪了云臺山，呆會打起來，對方修士必要至他死地，把他扔在那里怪可憐的。”

　“……”緹煙默。

　無數攻擊落在骨龍邊，帶起劇烈波，骨龍左避右閃，似一道黑電般游移在。南棠攥骨龍龍角，神識鋪開，只見后數名上修追不舍，當前一人便是陳拾。

　“想跑？！”陳拾冷哼著祭起件鐵灰法寶。

　隨他一聲怒喝，那法寶化暗消失，再出現時已化作無數大籠柱從天而降，將骨龍圍在其間。

　“那只是附骨龍的元神魂魄，你們用摧魂之可破！”喬云庭的聲音從后方傳來，他與夜燭斗法一場，雖然落敗卻也看出骨龍弱點。

　夜燭旋而掃，上怒焰大熾，抵擋著隨之而來的無數攻擊，南棠手中虛土分而彈出沒前方兩籠柱，蠶食困住骨龍的籠柱。虛土轉眼蔓延所有籠柱，籠柱裂紋驟生，不過片刻那兩籠柱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