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急亮起, 打斷南棠短暫的回憶。
圣祖法像的芒,已經退到陣眼,重虛宮外/ 圍的陣法運轉, 地上瞬間亮起巨大符文圈, 凄厲鳴響起, 重虛宮所馴養的仙已盡數出, 可圣祖法像所庇佑的范圍仍在一點點小, 南棠心里越覺不妙, 眼前的魔還在源源不絕地涌來, 仿佛沒有盡頭般。
“快看!”劉子旭忽然仰頭驚聲道。
除了地面上不斷沖過來的魔,天空黑地飛來一大群魔, 麻麻在法陣之上,往下噴吐綠涎。
啊——
一聲慘不知從邊哪傳來, 接著就是慌的響,南棠和外門弟子聽到“退后”、“撤回來”的慌聲。
綠的涎從半空中下雨般落在法陣與圣祖法障之上, 四周響起許多慘聲, 涎帶著極強腐蝕,遇鐵則蝕,好些弟子不慎被濺上一些,便立刻見骨。
哀嚎的聲音聽得人發瘆,而眼前的廝殺一波接著一波, 更加人絕。
阿淵馱著南棠, 在山巖之間幾番起躍,跳到附近最高的懸崖上, 遙遙去, 圣祖法像更加淺淡了。突然間, 一道刺眼白從飛鸞浮仙閣的位置沖天而起, 伴著尖銳的鳴警音,響徹整個重虛宮。
南棠面頓變,與阿淵縱到半空,揚手揮下一段長藤,把還在前方的所有外門弟子扯回。
“退回門!快!”
那道白,是圣祖法像告急的警示,江止他們快要支撐不住了。
“不必戰,速退門!”
南棠連喝數遍,劉子旭等人已意識到不對,帶著外門眾弟子撤離此地,往門掠去。半空中飛起無數影子,其余法陣的弟子也已接到命令,往回撤離。
可還沒等所有人離開,黑暗忽然開始滲芒中,圣祖法像的芒仿佛被侵蝕般,眼可見的消失著,青霄峰又再響起三聲示警急音,無數道法寶虹芒乍然亮起后又陡然間消失,伴隨著一聲轟隆巨響,黑暗仿如潑落的濃墨,遍灑重虛宮。
圣祖法像徹底消失,在黑暗徹底籠罩前,已飛到半空的南棠看到自己住了三十年的云川,徹底化為廢墟。
云川倒塌,穹海傾覆,整個青霄峰被削去山尖,天空紅渦云間有銀閃電蛇行而過,向四野八荒砸去,轟隆聲不斷響起,塵埃漫天。千年重虛萬年青霄,在這滅頂之災中岌岌可危。
圣祖法像的消失,讓重虛宮失去最強大的防,原本齊聚青霄峰上的無數修士震飛。江止、夏淮、螢雪等人并無數重虛上修都從青霄峰上被震出,如流星般砸向四周的山巖。天際的秦安仰天長笑,忽男忽的笑聲刺耳至極。
“我被鎮獄魔池近萬年,真是做夢都想出來。”人的聲音響起,妖化的爪子過自己還完好的那半張男人臉,“秦安,我邱纏心從不食言,說了會踏平眠龍,便一定踏平眠龍,你別掙扎了,安心將給我。”
那半張男人臉的五向外扯,仿佛要逃離般,痛苦而猙獰。
他是將邱纏心放出來,卻又被邱纏心吞噬了一半的秦安。
————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外面應該早就天亮了,可重虛宮卻陷暗夜,七道紅柱將重虛宮重重圍住,誰都出不去。
外面的魔如水般涌,朝著最近的活攻去,不論是人還是,天上的魔則俯沖而下,撕扯向地上的活。剎時間一切都了,就連山石草木似都化作森森妖魔,金鐵鳴的聲音、凄厲的哀嚎、靈的悲鳴……無數聲音充斥在耳畔,誰都顧不上誰,只能往門派中逃去。
可要逃去哪里?能逃去哪里?哪里有藏之地,誰都不知道——魔可以嗅出活氣息,就無可逃。
青霄峰上也有無數魔落下,撲向原本齊聚山巔的修士們。
混戰廝殺開始。
江止咽下已經涌到嚨的,踏劍而起,手迅速掐訣,再召法寶,不遠的程嘉月也已巨劍在手,用力劈出一道劍氣,將沖到前的魔斬兩半,夏淮一白已是斑斑,前是一方巨鼎,烈焰熊熊燃燒著,宋詣右臂已失,騰半空,下巨大的機關甲人也已殘損,除了他們以外,還有無數重虛宮的上修,青尋峰、玉觀峰、寧霞峰……結丹期以上的修士,但凡還存著一口氣的,通通都站起。
南棠也在逃,低坐在阿淵背上,聽著后傳來的慘聲卻不敢轉頭,邊有人被魔撲倒撕扯,也來不及出手。
活了近百年,從未覺得修仙是件如此殘酷的事。
都是昔日在重虛宮修行的同門,也許他們曾經打過照面,彼此客套兩聲,今日卻都了魔口中之食。南棠迷茫,心中有恐懼,亦有憤怒不甘,境界低微,便為他人指下螻蟻,任人拈滅……
就這般與阿淵逃到門,可這里也已經是象一片,邊全是廝殺,遠可逃。
南棠逃無可逃,坐在阿淵背上,看著四周傷痕累累的同門,聚起靈氣,不管邊是何人,便是一道天生訣的生氣注對方。
這是唯一能做的事。
天生訣的弟子在黑暗中也分不清是誰幫了自己,更顧不上傷口況,只覺神一震,更加力廝殺。南棠一路跑一路治,可到底靈力有限,沒多久就見竭,正俯在阿淵背上略作調息,忽然間一個執戟魔修降在不遠。
長戟橫掃,四周所有的修士都被掀翻。
阿淵反應最快,在他出手前就馱著南棠飛退。
隨著這個修士的出現,又有八個重虛修士落下,將那魔修圍在中間。南棠去,這幾個重虛修士中,有自己的人——常織織與夏淮。
夏淮與常織織等人的圍堵,將魔修與其余低修弟子隔開。兩廂沒有多余言語,只是一個目錯,八個重虛修士已經圍擁而上,朝著魔修攻去。
上修的威與殺氣同時綻開,四周仿佛陷無形的束縛,人不過氣來。數道影在半空縱而過,殊死爭斗。南棠這里也未能太平,魔源源不絕,已與阿淵加廝殺。
尖銳的爪子劃過,一只魔被開膛,南棠的符箓跟著打魔腹,開,將魔炸得四分五裂。
符箓已經告急,南棠的靈氣也已告急,已從阿淵背上下,扶著阿淵大口氣,正要迎接下一攻擊,忽然間地面一,前方紅大作,無數吼聲響起,南棠轉頭去,只見一人被魔修摜出,朝這里飛來。
南棠騰而起,將人接下,卻是重傷的常織織。
常織織俏的臉龐被鮮覆蓋,已看不出神。
“常織織!”南棠喚。
睜眼,認出南棠,掙扎著站起,沒有說話,還要往前沖去。南棠拉住,一邊用余下的靈力施展天生訣,一邊急道:“你的傷很重!”
“虞南棠,我父親……戰死了;我師兄,也戰死了,我師弟師妹,都死了……”常織織喃喃著,看了看自己的傷,傷口愈合得很快,但沒有多余的反應,“謝謝你,這輩子怕是沒機會和你酣暢一斗了,真是憾……”
語畢,推開南棠,縱躍起,朝著魔修飛而去。
而就在飛起的那一刻,南棠順著的方向,看到魔修高舉的長戟戟尖上掛著一個人。
夏淮。
“夏師兄……不,不要……”南棠雙手捂,死死按下自己想沖破嚨的尖聲。
魔修長戟一甩,將夏淮甩下,戟尖對準常織織……
南棠咬住牙,任沁出,邊又有魔三五群來襲,將與阿淵圍住,眼見勢危急,忽然間半空中落下一龐然大,將魔掃開。
“師姐!”螢雪從赤幽上跳下,沖到南棠邊。
也已一狼狽。
“大師兄他們呢?”南棠一見就問道。
螢雪看了眼天際,沒有回答,只道:“師姐,我是來帶你走的。”
“帶我走,能逃去哪里?”南棠反問。
連傳送法寶與符箓都失了效果,還能怎麼逃?
“我有辦法,你跟我走!”螢雪斷然道。
“只有我和你?”南棠看著眼前一切,心愈發迷茫。
“跟我走!”螢雪喝了聲,手拽。
常織織和夏淮的畫面閃過腦中,還有那無數被魔吞噬的同門,南棠搖了頭:“我不走!”
“師姐!”螢雪眉頭蹙,手已揚到南棠后頸,準備強行將帶離。
南棠卻倏地轉頭,遙指遠,道:“螢雪,帶我去那里!”
螢雪順著所指方向去,那是重虛宮北面的位置,一道青沖天而起,青并不穩定,時明時暗。
“師姐……”螢雪不知那里有什麼,依舊想要帶南棠離開。
“帶我去那里!”南棠卻一聲斷喝,轉頭狠狠揪住螢雪襟。
目中的溫已經消失,只剩心中最后的堅持。
很多年以前,愿意為了同門豁出命,很多年以后,也依舊是那個虞南棠。
螢雪被眸中目所震,師姐雖然一直很弱,卻總能死死制住自己所有暴戾的脾氣,永遠沒辦法強迫師姐做任何一件不愿意做的事。
“上來!”螢雪妥協,拉著上赤幽。
南棠喚了聲:“阿淵!”
白羆隨之跳上赤幽的后背,螢雪這時才注意到他。
目錯而過,盡管白羆已經收斂黑霧,但殘留的氣息仍舊讓螢雪變了臉,震驚地看向白羆,卻被南棠擋住了視線。
“師妹,別他!”南棠知道阿淵已經藏不住了,但……
又如何呢?
在這樣的勢之下,藏與不藏又有什麼意義?
螢雪勉強收回目,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攥拳令赤幽飛起。赤幽乃是邪,對這些魔有些鎮懾作用,從這里飛到重虛宮北面的山頭還算順利。
南棠遙那束淺淡的青,如果南山師兄所言是真,那應該是重虛宮最后一救命稻草。
————
荒蕪的古跡附近寸草不生,地面上是殘缺的巨大圓形石臺,石臺上有褪的黑符文。古老的符文文字沒人讀得懂,誰也不知這陳舊的法陣在當年有過怎樣的輝煌。
石臺的右側,有塊被青苔覆蓋的石碑,碑上題著“十方”二字,也不知是不是這法陣的名字,后來看得人多了,索管它“十方殘陣”。
這個殘陣,從南棠進重虛宮的第一天,就已經知道了。
在修仙界眾多的傳說里,這個十方殘陣就是其中一個經久未衰的故事,南棠從小聽到大。
然而,故事也僅僅只是故事,從沒人當真過,這里更像是門弟子的一游覽勝地,仿佛看到這些陳舊古跡,就能到遙不可及的古老神祇。
但是,誰都不會在生死存亡之刻,把活的希寄予這一渺茫的傳說上。
南棠也不會。
然而滅頂之災的絕下,總會讓人生出不切實際的希,對于奇跡的,也不過是死馬當活馬醫的最后手段。
南山覺確實在十方古陣這里,他蹲在古陣中間,將手中一枚青金橢圓形蛋狀按在古陣中心微凹。
青從古陣中心沖起,只是明明暗暗并不穩定,時有時無。
四周有魔來襲,嫣華正站在法陣外勉強支撐著南山覺布下的防小法陣,阻止魔踏此地,然而時間已久,嫣華靈力不支。
“師父,我不行了,撐不住了!”嫣華面泛白,咬牙苦撐。
就這一句話的功夫,擺在法陣外的陣法法一件件熄滅。嫣華尖一聲,似乎遇襲,南山覺急之下起救,不妨旁邊魔襲來,將那蛋狀撞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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