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麗也沒走遠, 出了制冰廠大門往左拐，穿過幾條小路就找到了劉斯。

　跟看門大爺打了個招呼，對方進去把劉斯了出來。

　這個季節, 劉斯穿著一紅點白底的連，一路跑著過來，臉上泛起來一陣紅暈。

　“哎, 中午孩子們睡了我才能出來一會兒，去對面士多坐會兒，我請你喝汽水。”劉斯拉著唐小麗往對面走, 外頭已經開始熱了，士多老板娘見劉斯是人, 兩人打了個照面。

　“兩瓶橘子水。”劉斯掏錢。

　“別, 我來。”唐小麗掏了一把錢出來，遞過去幾張給老板娘, 老板娘樂呵呵的給兩人撬開橘子汽水瓶蓋，上習慣就這樣喝起來。

　“瞧你這講究樣兒, 忘了你是大老板了。”

　“寒磣我了啊。”

　這會兒的桔子汽水都這樣, 就在這里喝完, 不然要一錢玻璃瓶押金，在火車站賣這個客人是直接帶走的，比外頭要貴一。

　士多門口擺了個桌子, 兩人各自拖了把椅子坐下。

　熱啊，借著還是熱，還，渾上下都冒著汗味兒, 在外面跑了一上午唐小麗覺得自己都快餿了。

　劉斯抿了一口, 這桔子汽水都曬熱了, 于是覺得更熱：“這天兒怎麼回事，昨天我還穿長袖，今天都快中暑了。”

　唐小麗喝著也覺得不解，桔子汽水太甜，要冰鎮的才好喝，等到下月一號，店里也有冰鎮的汽水賣了，不過汽水廠的關系還走不，還要找楊浩拿貨。

　“你跟楊浩怎麼樣了？”也沒聽說他要結婚。

　“我又搬回學校了。”

　“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兒，對了有人對我有點兒意思。”

　“什麼？”唐小麗驚的站了起來：“什麼人啊。”

　劉斯有些害的說：“就是韓學禮的一個同學，哎呀我們還沒在一起，我哥我嫂子什麼話都說得出口。”

　“誰？”

　“你不是讓小鄭幫忙照看著點，后來放假了他就經常來，最近總約我去看電影，我不知道是不是有這個意思。”

　“小鄭不是——”

　跟韓學禮一個實驗室的，也是南大的學生。

　跟楊浩之前搞過對象的事也沒瞞著家里人，后來分手了，卻讓嫂子說的很難聽。

　“自己輕薄讓男人看不起了唄，活該。”嫂子背地里這樣說。

　話里話外都說是個不檢點的賠錢貨，以后還不定要搭上多錢才能嫁得出去呢。

　“都跟男人睡過了，也不值錢了，以后也只能找個二婚頭的，你瞧瞧那樣兒，又能看得上誰？”嫂子背著沒說難聽的話：“保不齊一輩子都在家里待著了，老姑娘了喂。”

　連媽都私底下問了好幾次，本來跟楊浩剛分手還難過著呢，沒一個人關心，那段時間都不知道怎麼過來的，對于來說，無異于一次又一次撕開了傷口。

　其實劉斯也不大，二十二歲啊。

　放在幾十年以后，還沒出大學校園呢。

　劉斯抬起臉，眼睛里頭水一閃而過：“我不嫁人怎麼了，他們一個個的都拿我當累贅一樣，反正都這樣了，就賭楊浩有點良心唄。”

　太想從家里搬出來。

　不過劉斯也不是沒打算，看著唐小麗這一步步的走過來，又找好了房子，又搞好了工作，跟家里頭的關系也沒以前那樣僵了，也覺得更加有個盼頭。

　“再說了我還有份工作呢，每月收都是穩定的，實在不行就申請單位的周轉房。”劉斯看了一眼唐小麗。

　沒有從眼神里面看到否定、鄙視、疑。

　唐小麗拍拍的肩膀，笑著道：“也行。”

　說行。

　劉斯頓時振起來：“你會幫我的對不對？”

　唐小麗點頭：“你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的。”

　事實證明，退一步并沒有海闊天空，劉斯跟楊浩提了分手，還真幾個月斷了往來，楊浩本來就跟家里在拉鋸戰，家里不同意，他媽政府單位都悉，甚至能拿著他的戶口本去民政局直接扯結婚證，楊浩差點就“被”結婚了。

　嚇得楊浩最近也在找房子搬出來住，不過這些不是劉斯關心的。

　“我不談也行，但是做不來喪失尊嚴的事兒，你想哄我回去當保姆，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劉斯渾上下都輕松了起來。

　“其實楊浩條件好的，人也上進，人總歸是有這樣那樣的不足，他只要不完全向著他媽，我兩還能有后路，要是想哄我回去帶孩子當保姆，絕對不行。”

　唐小麗深以為然：“你自己決定就好，當老師的機會很難得的，辭職在家能干嘛，手心朝上的日子不好過。”

　劉斯很喜歡這個說法，手心朝上。

　的手心要朝下，抓住自己的機會。

　別說在這會兒，就算以后事業編也是很難得的，以后劉斯的待遇會很好，就這個崗位上退下來，退休金都有一萬多兩萬。

　辭職了才是傻子。

　臨走之前唐小麗跟說：“以后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找我，對了下個月我店里就有冷藏的飲料賣了，你直接去我店里喝橙吧。”

　這會兒賣冷藏飲料的可不多。

　劉斯一下子跳了起來：“你買冰柜了？”

　聽萬婷說唐小麗店里生意好的不得了，家里都還沒買冰柜呢，唐小麗這是真的發財了。

　唐小麗聳聳肩：“買不起，你去了就知道了，先不說了我得去下一個地方。”

　找楊浩拿了一千瓶橙，五百瓶啤酒，今天要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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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香梅沒找到唐小麗。

　跟倉庫的講了，如果有個唐小麗的老板來提貨，就跟說一，沒想到到中午還沒等到人。

　等去倉庫問才知道，不是唐小麗本人提走貨的，倉庫保管員就沒給說，一急就追問上了：“謝大姐，不是跟你講了要找我的嘛。”

　這會兒國企職工都拽，秦香梅雖然是個辦公室主任，但也不至于人人都怕，比如說倉管謝大姐就是個厲害人，翻了個白眼：“你說了唐小麗來再找你，可沒說別人啊，今天來領走貨的確實不是唐小麗，來的是個男的。”

　取貨單上面龍飛舞，確實不是唐小麗的簽字。

　秦香梅憂心忡忡，又走進廠長辦公室。

　都不知道怎麼跟廠長代了。

　取貨的正是唐大虎。

　從冷庫出來幾個大泡沫箱子，直接裝上了推車就拉走，唐大虎個子一米八，抱著這種箱子不是跟玩一樣嘛，就是那幾十斤一個大大冰塊，也輕而易舉的掄起來。

　回到火車站時已經出了一臭汗。

　唐小麗忙接了貨，把雪糕放好進泡沫箱子，東西放的越多越保暖，就算頻繁打開五六個小時也能撐得住，等到了中午人流一起來了，加上天氣又熱，賣的速度可比來貨速度快多了。

　唐大虎接過巾了一把，仰頭喝了一杯涼白開，聲氣的說：“這麼重，幸好不是咱爸去拉，以后這活給我來。”

　自從唐小麗店里放了免費的涼白開，夏天來這里吃東西的人也多了起來，早上燒上幾壺水也并不費多功夫。

　遞水過來的正是韓學，這小丫頭甜，看唐大虎喝完又問：“二哥吃點什麼。”

　過來才一個多月，韓學跟唐家人的都還不錯。

　賣完早餐不忙了，就在店里看會兒書，唐爸看見了還夸：“以后說不定也是個大學生的料子。”

　韓學在自學呢。

　白天自己學，晚上不懂的就去問哥哥，韓學禮周末也會來店里幫忙，晚上會清閑一點。

　韓學做的腸遠近聞名，已經不是做往來游客的生意了，但唐家一家人來吃，卻從不收錢，還給多加點沫。

　唐大虎說：“還是腸，再來倆蛋。”

　他胃口大，早上起來空著肚子就去拉貨了，現在可的了。

　唐小麗給他拿了個飲料，加了點冰塊進去，直接拍桌面上，一點也不跟二哥客氣：“早上事多，就怕耽誤你上班。”

　這個點，韓學禮也要上課，總不能把人從學校喊過來，那一上午都耽擱了，所以只有住在這附近的二哥還合適干這事兒。

　唐大龍也不跟客氣，小妹這啤酒飲料礦泉水的供著，早餐錢也省了，他進來就隨便吃，喝了一口飲料唐大虎贊道：“這個好啊，冰涼涼的，比在冰水里面冰過還好，冰塊再來點。”

　“這是我打算冰飲料的，也不知道干不干凈了。”

　“不干不凈，吃了沒病，別人還會專門拿臟水做冰塊嗎，多搞點。”

　唐小麗本來打算用冰塊冰鎮飲料的，誰知道唐大虎要直接砍冰進去，一邊嘀咕不知道干不干凈，一邊拿了把刀又切了一大塊冰丟進飲料里。

　這一下就更冰冰涼了，唐大虎吸溜了一口，覺渾上下的孔都要炸開：“還從沒喝過這麼好喝的飲料，小妹以后早上我幫你拉貨，你也跟我客氣別的，首先這個腸跟蛋給我管夠，飲料一瓶，冰塊多多的加。”

　唐小噗嗤一笑：“這樣吃你也不怕拉肚子。”

　知道這個年代的人過得苦，看二哥這胃口就知道，要真給他十個蛋都能吃完，不過也從不吝嗇這些個，店里面都靠著二哥照應，韓學關門之前還有巡邏隊的過來瞧一眼，要不是唐大虎照看著，這店開的并不會這樣平靜，就連謝志梅回來了，都灰溜溜的低調做人。

　早上這瓶飲料喝下去，唐大虎覺得就是一個字——“爽”！

　還從沒這麼爽利的喝過飲料呢。

　冬天喝吧，涼颼颼的再喝點飲料肚沒覺，這夏天喝吧，放店里都曬燙了，拿回家冷水冰冰，也沒有這麼沁涼，唐大虎跟唐小麗說：“就這樣賣，還省了本了，我過去問制冰廠的那些人，人都說是自來水做的，肯定干凈的，咱們在家口了來不及燒水不都喝自來水？”

　這會兒的自來水也沒加那麼多七八糟的。

　唐小麗略一思索。

　二哥講的對，冰塊放進泡沫箱子里頭，再放飲料瓶子進去冰，沒個個把小時本冰不涼，而且數量也非常有限，人流起來了真賣起來就慢了，直接放冰塊進去就不一樣了，幾秒鐘一瓶飲料就冰冰涼。

　唐大虎吃完就去上班。

　唐小麗覺得二哥這個提議好，先試試。

　“爸，去買點玻璃杯，二十個三十個都行，買那種大一點的。”唐小麗比劃了一下。

　“阿你給我準備一下，待會兒咱們再把冰鏟開，冷飲先放屋別曬著了。”

　“好勒。”

　準備工作就緒，大概九點鐘，韓學的早餐就賣完了。

　收完攤子，差不多時間該賣飲料，這會兒火車站廣場的人流也起來了，大概到十天就開始熱起來，尤其是火車站這種地方，暴曬巨熱人一進來就一頭的汗。

　三個人用小刀和剪刀把冰塊碎，大大小小不一的冰渣子，準備就緒。

　唐小麗站在門口，深吸一口氣：

　“賣冷飲了，冰袋冰棒綠豆糕紅豆糕，賣飲料了，冰涼冰涼的橙飲料拉。”

　“過來嘗嘗冰棒，現天這麼熱，來一只冰多解呢。”

　“橙要嗎，四錢一瓶，帶冰的涼涼的，不涼不要錢。”

　隔壁店的謝志梅“嗤”了一，從店里麻溜鉆出來：“也就用涼水冰冰，也敢說自己賣冷飲了，那橙兒剛從廠里拿回來的，我這里買三八，你比我還貴兩分錢，大家可別上當啊。”

　就是要跟唐小麗唱反調。

　唐小麗這店開起來，直接把家秒了個渣渣，冬天賣麻辣燙——好賣。

　茶葉蛋——也好賣。

　天氣熱了也沒人買麻辣燙了，就做早餐賣腸，一早上能賣好多份呢。

　謝志梅就在旁邊啊，也想跟風去學，等過完年也搞了麻辣燙攤子，生意還沒開始做呢，結果唐小麗直接不賣了，謝志梅以為自己會發個大財，誰知道天一熱就沒人吃麻辣燙了，煮了那麼大一鍋準備大賣的，結果都爛在鍋里，跟老楊吃了幾天幾夜才吃完，吃到老楊都拉肚子最后那點只能哭著倒進下水道去。

　后來又學著唐小麗賣茶葉蛋。

　但的本高，同樣的價格賣不賺錢不說，顧客還挑剔舍不得放調料，煮的不味，還說：“隔壁的茶葉蛋連蛋黃里頭都是香味兒，大姐你這是什麼茶葉蛋啊，連桂皮都不舍得放，這也茶葉蛋？”

　久而久之，謝志梅的名聲更不好了。

　這附近的店不僅做生客，客也多，附近打零工的，開小旅館的，有些做飯不方便的都找這種小館子來吃。

　唐小麗一喊，謝志梅也跟唱對臺戲一樣，高聲起了一嗓子：“快來看快來瞧，這里有橙子買了啊，三八一瓶，比隔壁便兩分錢了啊。”

　這樣喊，客人肯定會來店里的。

　無端端的，誰會愿意多花兩分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