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還帶著腥味的水潑在臉上，宋江和兩公人齊齊打了個激靈，緩緩醒轉，目便是墻壁上懸掛的幾條人。

宋江嗷一聲怪，騰地就要躥起，沒料上還捆著繩子，當即一跟頭摔了個脆的，也顧不得疼，掙扎著跪倒，砰砰磕頭，口中一迭聲只顧告饒：“大王饒命，大王饒命，可憐小人上有八十老父需要供養，胡饒小人一命……”

曹彎腰一把扶住，沒好氣道：“看什麼熱鬧？還不給他解了繩子。”

呂方郭盛忍著笑，旁邊撿起剝皮刀，輕輕割斷了宋江和公人們繩索。

宋江聽得聲音耳，抬頭一看，眼，再仔細一看，哎呀！這不是我結拜弟兄武二郎的親哥武大郎麼！

曹上回搶了秦明、黃信和若干人馬，唬了宋江不輕，一直當對方是他命中克星，可此刻才知，什麼克星，分明是救星！

宋江一顆快跳出的心總算回到肚子里，一是百集，膝行兩步抱住曹的大，嚎啕哭道：“小弟莫不是死了，在曹地府和大哥相見？”

裴宣暗自搖搖頭，心想這他媽就是大名鼎鼎的及時雨？怪不得武兄看不上他。

曹像哄孩子似的著宋江腦袋：“莫要放屁！什麼曹，老子還沒活夠呢。是我等去江州辦事，途經此，看那店家有些古怪，使話詐出他底，進來一搜，誰知正遇見你，可見天緣湊巧，你這廝命不該絕。不過話說回來，你不是上梁山了麼?怎麼又遭刺配？”

曹溫暖的手掌在后腦勺，宋江驚恐的魂魄漸漸安定，跳起道：“就中詳，回頭慢慢同大哥稟報，小可險些被人剝皮吃，此仇怎可不報？”

那兩個公人也是又怕又恨，齊聲道：“押司說的是，怎能與他干休？”

那宋江黑胖的臉龐布滿殺氣，道：“武大哥，害我等的賊子可拿下了？”

曹一指：“已捆在店堂里。”

宋江對呂方拱拱手：“兄弟，借刀一用。”

呂方爽快遞給他：“這原是他店中的剝皮刀，正好與你報仇。”

宋江提了刀，惡狠狠往外走，兩個公人相隨，曹等人一起跟著出來。

到了店中，那紅須漢子雙手已被小嘍啰縛在后，一見宋江滿臉惡意撞出來，心知大事不好，忽然飛起兩，踢翻了三五個嘍啰，縱一躍，撞破窗子撲出屋去，順勢打個滾起，拔便跑。

大家都沒想到此人困猶斗，竟是沖了出去，歐鵬等人都大喊道：“莫走了此人！”便要去追。

恰好嶺上欒廷玉、石秀、楊林、時遷帶著第二隊人馬下來，見歐鵬等要追人，欒廷玉腰間出一個拳頭大的鐵錘，手擲出，嗚一聲怪嘯，一道烏正砸在紅須漢子的背心上，撲地便倒。

宋江見砸倒了對頭，心中大喜，怪一聲，兩條短如飛搗騰，趕上前一腳踏住后背，喝道：“便是你這廝使藥害我，要把我等做了饅頭餡？”

這時有三個人正往上走，抬頭正見宋江踏著紅須漢子要殺，不由大驚，立刻發足狂奔，為首一個口中急急道：“那黑漢，刀下留人！”

宋江剛自生死邊緣打轉一遭回來，若非曹來得巧，險些了饅頭，中一口無名火高三千丈，如今兇在手，那肯罷休？給他來個充耳不聞，左手扯住紅須漢子發髻提起，右手持刀，噗嗤扎脖子，反手一拉，一腔子如潑墨般噴灑在面前地上。

紅須漢子瘋狂搐，宋江站起，滿手都是鮮，兀自提著那口淋淋剝皮刀，圓睜著一雙眼看向跑來三人，大喝道：“老爺偏要殺他，你待怎地！”

為首那漢怒不可遏，幾步沖上前，劈面一掌來，宋江忙要格擋，誰料大漢出手極快，啪的一記耳雷，頓時滿眼都是金星。

宋江怪一聲，剝皮刀當捅去，那大漢將一閃，手叼住宋江手腕，使一招順手牽羊，將宋江摔在地上，又補一腳，踢得連連翻滾，滿口苦。

大漢急忙看那紅須漢子，早已氣絕，不由怒道：“殺我兄弟，今日你債償。”

腰間拔出單刀，便要去剁宋江，曹搶步上前，出劍架住單刀，喝道：“你與這吃人惡鬼是一伙的？”

大漢高聲道：“只今世界，皇帝老子要吃人，文武大要吃人，地主商要吃人，人人都要吃人，我兄弟便吃不得麼？”

這大漢聲若銅鐘，說到吃人，不以為恥，反有一種憤世嫉俗之態，曹心中一，細看其人，但見這大漢生得濃眉大眼，一張紅臉，虬髯如鐵，長八尺，胳膊腳，便如銅澆鐵筑。

曹使個腰力，震開他刀，冷聲道：“孟子云：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可知人有高下，乃天地之理也。大丈夫若不甘人下，便當死里求活，掙扎出一番事業，宗耀祖，這方是好漢。你等開黑店、下麻藥，毒害行人，干些見不得人的下流勾當，也配振振有詞？”

大漢聽了一呆，面愈發紅，怒道：“皇帝老子高高在上，文武貪勢大力雄，吾等江湖野人，如何爭競？你這廝說得豈不是屁話？”

曹冷笑一聲：“江湖野人又如何？當年陳勝吳廣，一般是布貧民，人家偏敢說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席卷天下殺出個青史好名，你等自己沒種，偏還有許多怪話說。下藥害人賣，很了得麼？”

大漢低吼道：“莫要胡攀扯，老子自在揚子江撐船做艄公，間或販些私鹽糊口，這酒店生意本與我無涉，只是這開店的是我朋友，豈能眼見他死？”

曹道：“人為財死，他下麻藥害人，人家醒轉來殺他，豈不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為何你偏偏晚到一步？只因天要其死。”

大漢說曹不過，再看曹后，七八名好漢各持械，近百名嘍啰人多勢眾，也不敢如何造次，悲聲道：“可憐我李立兄弟，枉有個‘催命判’的兇名，今日卻死在區區一個客人手中。”

曹笑道：“‘區區一個客人’？看你也是江湖上走的人，難道沒聽過山東呼保義、及時雨宋江的名頭？”

那漢子聽了大驚，上下打量曹，抱拳道：“一向聞得宋公明形不甚偉岸，卻最講義氣，小弟仰慕已久，沒想到竟是對面不識，還請哥哥贖罪！小弟李俊，諢號‘混江龍’，這兩個是親兄弟，‘出蛟’威、‘翻江蜃’猛，都是小弟至相識。小弟聽人說哥哥事發要往江州牢城來，料得由此經過，已在嶺下等候多日，今日想上李立買杯酒喝，誰知又沖撞了哥哥。”

說罷便要下拜，被曹一把扶住道：“莫要拜錯了人，我雖個矮，卻又不黑，你不聞宋江做孝義黑三郎麼？”

李俊聽了又是一愣，卻聽地上有人哀聲道：“你這廝打得我宋江好苦，若不是武大哥相救，頭也被你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