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也緩過神來，嘆了口氣，道：“兒啊，確有此事。是爲孃的不好，愧對你了。”

李牧瞠目結舌，道：“娘，怎會如此啊？唐儉那廝已經年過五旬了！”

“那日你回去守城，王虎爲安我心，本來沒有說實，後來不住我三番五次的問，還是把實告訴了我。他安頓完蕭皇后之後，要回定襄，臨行之前來探過我。跟我說，若有消息，也就在這幾日之間。可是我左等沒信，右等也沒信，心裡便覺得我兒是遭了難了。你若不在了，娘在這世上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於是我就趁著丫鬟不注意，上吊了。”

“上吊！”李牧慌道：“娘，你怎能做這樣的傻事，沒傷著吧？”

孫氏笑了笑，道：“傻兒子，娘要是出事了，還能在這兒麼？多虧丫鬟回來的快，把娘救了回來。”

“萬幸、萬幸！娘，我定要好好謝謝這個丫鬟，是我的恩人！”

孫氏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唐大人知曉了我上吊的事，立刻趕過來探我。對我良言相勸，說了好一些話。我當時心中悲苦，只盼著能找個人傾訴一番，就把這多年悶在心裡的事，該說不該說的，差不多都說了。唐大人安我，也說了他的事，沒想到他也是一個苦命之人。”

“自那天之後，或許是擔心我還會犯傻吧，唐大人每日從署回家，都會到我那兒坐一會兒，聊一會兒。時間長了，也就習以爲常了。本來我是不知道唐大人的心意的，但那日你來接我，我看到唐大人的眼神，我不知怎地，便知曉了他的心意。臨走之時，照顧我的那個丫鬟，遞給我一個包袱，我以爲是些之類的，到了家打開才發現，除了服，還有銀兩，還有一封信。”

“信是他寫的，娘不認字，就讓巧巧幫忙看了，他在信裡對我坦白了心意。說這幾日就央人來做，娘正爲此事惴惴不安。娘知你脾氣倔，擔心你不答應，不敢跟你說。方纔你進來的時候，娘正在跟巧巧商量，想通過探探你的口風。沒想到他竟然求了陛下來說，一下子把娘到死衚衕了，這該如何是好啊，若因爲孃的事，讓你得罪了陛下，娘就算死了，也閉不上眼睛啊！”

說到這兒，孫氏已是淚水漣漣。白巧巧趕拿了帕子，幫忙淚。

李牧此時多有點懵，他沒想到這事竟然還跟自己有點關係。他相信孫氏不會說謊，若按照所言，唐儉非但不能說錯，反而算是一個有擔當的男人。從穿越到現在，李牧對於原來李牧的這位孃親，想法是經過好幾次變化的。從最開始他覺得跟自己沒什麼關係，不打算管，到他意識到這是他的責任，決定要管，再後來，一起生活，接下來，他發覺孫氏真的是一位好母親。會給李牧，擔心李牧會不會肚子，一心想給他尋個好媳婦，萬事都把兒子放在前面。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唐人，但做到了一個普通母親能給孩子的一切。時至今日，李牧早已經把當了自己的母親。若非如此，他剛纔也不會熱上涌，豁出命來反駁李世民了。

李牧不是沒想過給孫氏找個良人的事，他是後世之人，後世單親媽媽再嫁的事太普通了。他並沒有那種迂腐的想法，但在他的預想中，怎麼也得是一個與孫氏年紀相仿的人，因爲這樣才能跟相守終生，唐儉說起來也沒什麼不好，可是他這個年紀……

李牧嘆了口氣，道：“娘，兒子沒有反對您再嫁的意思。只是有幾件事，兒子想知道您想沒想清楚。”

孫氏聽到此言，眼中頓生希冀，既然李牧沒有反對的意思，那萬事都好商量，連忙道：“兒子你說，什麼事？”

“娘，那唐儉今年已經五十多歲了，跟您差著十多歲，怕是不能共度晚年啊。您這輩子已經守寡一次了，若再來一次，兒子心裡不好，也怕您不了。”

孫氏道：“兒啊，這件事娘想過的。兒啊，娘不知你心裡怎麼想，但是娘覺得，一輩子遇到一個良人不易，唐大人雖然年紀大了些，但對娘是真的很好。而且孃的你也知道，指不定誰先走到前面呢。這事兒娘不介意，你也不必擔心。”

李牧點點頭，算是默認了下來。他心裡其實明白，他爲孫氏所設想的，並不一定是想要的。什麼事，都要以當事人的想法爲主，既然孫氏都不在乎了，李牧也不好說什麼，只是盡責提醒罷了。李牧想了想，又道：“娘，咱家出卑微，雖然兒子被封了侯，但也只是個掛名的侯爵，算不得數，也無甚地位。唐家幾代公侯，兒子擔心您會氣。”

孫氏趕道：“不會不會，娘在唐家住時，曾與唐家的幾位公子見過，都是知書達理之人。而且他們都已有家室，除了子唐觀之外，都不在府裡住，娘肯定不會氣的，你放心吧。”

見孫氏這樣的態度，李牧忽然有了一種兒急著嫁人，老爹瞎心的覺。雖然這麼比喻有些不恰當，但確實是這樣的心。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李牧若是再阻止，就了不孝的惡子了，嘆了口氣，道：“娘，兒子只求您開心快樂，只要您高興、開心，兒子這兒沒什麼不答應的。既然您願意，我這便去回覆陛下了。”

李牧回到了書房，把詳一說，李世民哈哈大笑，拍了拍李牧的肩膀，道：“朕就說有些事你們年輕人不懂，怎麼樣？還跟朕犟麼？”

李牧還能說什麼，垂首道：“陛下悉人，臣莫能及也，臣已知錯了，請陛下責罰。”

李世民擺了擺手，道：“責罰就免了，你也是維護母親，孝字當前，朕若責罰於你，豈不是昏君了麼！既然你母親已經應允了，那這事便定下了。七日之後就是一個好日子，喜事就定在七日之後吧。賜你白銀千兩，供置辦嫁妝之用。再賜你母親孫氏一品誥命，封莒國夫人。你可要好好準備著，七日之後，朕可要吃上一杯喜酒！”

李牧垂首施禮，道：“謹遵陛下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