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強正在洗澡呢, 就聽見外頭在捶門。他趕套上衩出去開了門,結果就看見盛昱龍一臉怒氣地看著他,問:“你怎麼回事?”
“我怎麼了?”周強問說, “你先進來再說。”
盛昱龍進了門, 問說:“你跟陶然說什麼了?”
周強臉一變,訕訕地笑了笑, 說:“開個玩笑,那不是催他趕找對象嘛。”
盛昱龍卻意味深沉地看了一眼。周強和陶然說了那麼多話, 他都沒說是哪一句, 周強就先自己招認了, 可見那些話不是隨便說的。
他到沙發上坐下,指了指對面:“你坐。”
周強拿巾著頭髮在對面坐下:“怎麼了,陶然跟你告狀了?”
“你好好的幹嘛造謠咱們互相手叉, 我問你,我他媽什麼時候跟你手叉了?”
周強一愣,臉上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他本來是上出來的,聽見這話就去浴室披了浴袍出來, 尷尬地說:“這不是逗他玩麼,我一向說葷話,你又不是不知道。怎麼, 他生氣了?陶然這小子就是臉皮薄。”
“行了,你也別在我面前裝了,你說吧,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想跟我說?”
周強扯了扯角:“我能有什麼什麼事跟你說……”他有點不敢直視盛昱龍的眼睛, 說:“不就是句玩笑話,他當真,你也當真了?”
盛昱龍一直看著周強的表,忖度了一會,掏出煙點了一支,然後往沙發上一躺:“你都怎麼跟他說的,一五一十跟我講一遍。”
周強就老老實實把他對陶然說的話重新講了一遍,他自己來複述,自然多會化一下自己的形象,然後順便化一下自己的用詞,說完了之後抿了抿,說:“就是開個玩笑……”
“我跟你說過多次了,陶然是小孩子,你在他跟前說話要注意,不要七八糟的什麼都說,你是開玩笑,他卻當真了,跟我發脾氣呢。”
周強愣了一下,隨即扯開角,要笑不笑地說:“他跟你發什麼脾氣。這關他什麼事。”
“……”盛昱龍彈了彈手裡的煙,說,“你這樣讓他以為我是個荒無度的人,跟人搞完了和男人搞,他瞧不上不是正常?”
周強說:“你就這麼在意一個小屁孩對你的看法?”他看向盛昱龍,說:“你什麼時候這麼在乎別人的看法了?還是說陶然在你心裡,和別人都不一樣。”
盛昱龍把才了一半的煙往煙灰缸裡一摁,吐出來一煙霧,然後吸了一下鼻子,說:“強子,你別跟我套話了。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其實盛昱龍並不能確定周強是不是知道了,周強在試探他,他也在試探周強。周強是個直子,其實不大會玩這一套,聽了盛昱龍這麼說,臉就顯得有些尷尬,說:“我……龍哥,你……”
盛昱龍說:“你想問什麼,直接就問吧,咱們兄弟倆,有什麼不能說的。”
周強坐直了,問:“好吧,其實這兩天我一直憋著想問你……你跟陶然……你是認真的麼,在跟他……對象?”
盛昱龍的眉頭不著痕跡地跳了兩下,抿了抿,問:“你怎麼知道的?”
“來的路上,看到你們倆那麼親,覺得怪怪的……”周強說,“最近這幾天就更確定了……”
不過這些是重點麼?!
周強說:“我真希我是猜錯了,是我一時荒唐……龍哥,這是真的麼?你跟陶然對象?”話說出來之後就忍不住了,他借著問說:“且不說他是個男的,就他跟咱們這關系,你也不應該啊……陶然呢?他跟你一樣?”
“你覺得像是我在強迫他麼?”盛昱龍臉略有些尷尬地說。
他也不習慣跟自己兄弟攤開了說這件事,別扭的很。
“都還是個孩子。”周強說,“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他早就年了。”盛昱龍說。
“……”周強言又止,問:“你來真的?”
“你也說了,他是男的,又跟我是這種關系,如果不是來真的,我會這樣?”
周強本來還尷尬地笑著的臉就沉了下來,說:“你瞎幾把鬧。”
盛昱龍也坐直了,略微前傾,倒沒生氣,既然已經說開了,他還真打算好好跟周強說說。人了都想有個討論的渠道,傾訴煩惱也罷,曬恩也罷,他也確實需要找個人,周強跟他這麼鐵的關系,確實最適合。
“我也不知道怎麼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不過我和他已經算是正式的關系了,你讓我懸崖勒馬,我也乾不出那麼不男人的事……”
“你這麼做,就男人?”周強打斷了他,“你讓陶大哥知道,看他不打斷你的,我跟你姓!”
盛昱龍聽他提起陶建國,臉就有點紅,擰了擰頭,說:“所以你就該知道,我不是鬧著玩。”
周強真是不知道說什麼了,他原以為跟盛昱龍說這件事會很尷尬,沒想到真等到他開口之後,卻隻覺得生氣。這算什麼荒唐可笑的關系,他覺得盛昱龍的腦子有問題:“你好也不帶這樣的,你這玩的也太大了,你不要告訴我你還要負什麼責任,還打算跟陶然有什麼長久的關系。”
盛昱龍看了他一眼,周強跟他認識這麼多年,倆人早有默契,他看盛昱龍這德行,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就站了起來,說:“你真他媽瘋了,瞎搞。”
“你也知道了也好,本來早晚也都要告訴你,強子,你也知道哥這事不好辦,你得幫我。”
“幫你幹什麼?”周強反問,“幫你往火坑裡跳?還是幫你把陶然往火坑裡拉?你知不知道你這樣不害了你,你還害了陶然,好好的孩子給你禍害了。”
盛昱龍惱怒,蹬了一把腳邊的茶幾:“強子,你怎麼回事?!”
周強擰了擰頭,氣的不想去看盛昱龍,說:“我不知道怎麼回事,我不知道我怎麼回事,我也不知道你怎麼回事。我知道你的脾氣,我攔不住,但是你想我幫,那也不可能。”
盛昱龍站起來說:“那行,你就當什麼都不知道。我已經跟你了底了,你以後也別用這些有的沒的試探他了。”
周強見他要走,扭頭問:“是你追的他,還是他追的你?”
“我追的他,剛追到手。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不是人。”
盛昱龍說罷就打開房門走了出去,房門重重地關上,周強往沙發上一躺,罵了一句:“真他媽畜生。”
周強跟盛昱龍幾十年的,兄弟是很深厚的,可就是因為彼此深厚,才覺得盛昱龍不是人,即便換個男孩子他都覺得盛昱龍這事乾的不怎麼地,何況對方還是陶然。陶然是真好,格好,長相好,條件更好,這麼前途明燦爛的一個人,折在盛昱龍手裡了。
他理解不了,也替陶然不值。他也不信盛昱龍能堅持多長久。到時候盛昱龍拍拍屁走了,陶然還轉的回來麼?
陶然不比盛昱龍,萬花叢中過,片花不沾。
盛昱龍從酒店出來,就去學校找陶然,還是要跟陶然說清楚才行。
他打了幾個電話,陶然都沒接。他就直接去了陶然他們宿舍,宿舍門打開,是劉威:“啊,你是那個……”
“我找陶然。”盛昱龍直接說。
陶然正在椅子上坐著看書,聽見盛昱龍的聲音就趕跑出來了,拉著盛昱龍出了宿舍樓,這才松開了他,問:“你又來幹什麼?當面對質完了?”
盛昱龍笑了笑,說:“跟他幹了一架,他一時半會來不了。”
宿舍門口不斷有同學進進出出,陶然就朝路上走。盛昱龍在後面跟著,說:“還生氣麼?”
陶然說:“我想讓你說實話,最後給你一次坦白的機會。”
他停下來,站在樹底下,問:“強叔說的事,到底有沒有發生過?”
“我要是跟別的男的手叉過,天打雷轟不得好死。”盛昱龍信誓旦旦地說。
陶然指著他說:“我不吃這一套。你不用發誓,說實話就行,我相信你,只要你別讓我發現你撒謊。”
盛昱龍就走到他跟前,說:“真沒有,他逗你玩呢。不過你吃醋,我又煩惱,又高興,你這麼在乎我麼?”
陶然冷哼一聲說:“你說呢?”
盛昱龍笑了笑,要拉陶然的手,陶然卻轉繼續往前走,穿過食堂後面的路,再往前就是場。盛昱龍跟在他後頭走,走了一會,忽然問:“陶然,你恨我麼?”
陶然回頭看了他一眼,說:“又開始胡說八道。”
“沒有胡說八道,”盛昱龍在他後跟著,語調似乎也籠罩了一層影,淡淡的,說:“有時候會覺得自己對不起你。”
陶然背著手,看著自己投在前頭的影子,抿了抿:“不用啊,我不願意,你又強迫不了我。我自己的選擇啊,跟你沒有關系。”
這個話題好像還沉重的,他們兩個也從來沒有談過類似的話題。但好像這些沉重的事,會讓心裡的變得更和,深沉。激好像總是不理智的,不可信,反而是那些不想的沉重,會讓這更真實,在反覆的思量中變得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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