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本是涼亭，如今寒冬時節，四周各都用薄絹圍了起來，走亭中，沒有毫寒意，反而覺得暖融融的。

走進亭子裡，紀曉棠越發覺出主人的雅緻和心思。小山與楊府圍牆一般高，過薄絹，不僅梅林的景緻，就是整個楊府，還有府外遠遠近近的景緻都能看得見，疏疏淡淡的，增添了一種迷濛的。

紀曉棠飛快地四下掃了一眼，目就落在亭子中央。

亭子中央是一張圓形的石桌，石桌上刻有棋盤，棋盤上是一局殘局。此刻，楊閣老正坐在桌邊的石凳上，專心致志地看著桌上的棋局。

他的對面沒有坐人，顯然他是在左右手對弈。

亭子外都有人服侍，然而卻雀無聲，只有旁邊紅泥小爐上水燒滾的輕微咕嚕聲。

紀曉棠見此景，並不想上前打擾，而是輕輕地停住了腳步，也不讓楊翩翩和楊玄讓去驚楊閣老。

楊閣老看著棋局沒有擡頭，站在楊閣老後服侍的人卻擡起眼來，親熱地朝紀曉棠笑了笑。

這個人，赫然是方纔在暖閣中服侍秦氏的鐘姨娘。

想來是紀曉棠跟著楊翩翩走了之後，鍾姨娘也從秦氏邊離開，到這裡來服侍楊閣老了。

大家都不肯驚楊閣老，鍾姨娘也沒說話，也沒見怎麼作，只是袖口在楊閣老肩上拂過，春蔥般的手指輕輕了楊閣老的肩頭。

楊閣老的目從棋局上收回來，擡起頭，終於看見了紀曉棠。

“縣主來了，有失迎迓，請恕老夫無禮。”楊閣老站起，迎向紀曉棠。

“閣老太客氣了，晚輩萬萬不敢當。”紀曉棠微微屈膝福了一福。

楊閣老側還禮，就請紀曉棠到石桌邊坐下。

鍾姨娘已經快手快腳地放了厚厚的錦墊在石凳上，候著紀曉棠坐下，鍾姨娘才重新站回到楊閣老邊。

還是那著，打扮也沒有毫的改變，然而此刻亭子中的鐘姨娘，和在秦氏邊服侍的親姨娘，卻似乎有了某種微妙的變化。

的姿更加舒展，眉眼間似乎更加漂亮了。

“阿瑤，去烹茶來。”楊閣老說了一聲，語氣親切中帶著寵溺。

鍾姨娘答應了一聲，柳腰款擺，就走到一邊的紅泥小爐旁去烹茶。

“……方纔老夫之所以怠慢，全是因爲眼前這一局棋。老夫尋思這半晌，竟似局死棋，毫沒有下手之。老夫知道，曉棠縣主聰慧無雙、博覽羣書，於這棋藝一道想來也頗有造詣。老夫有個不之請，請曉棠縣主陪老夫下完這局棋。”

紀曉棠這個時候已經將桌上的棋局都看在了眼睛裡，說難自然是難的，但要說是死局也未免有些誇張。

不過，紀曉棠並沒有立刻答應。

“晚輩於棋藝之道，只是略有涉獵，閣老大人所說，更是不敢當。閣老大人琴棋書畫無不通，備儒林推崇，家父和大伯父常在晚輩面前說起，……不敢在閣老大人面前班門弄斧。”紀曉棠大大方方地說道。

“曉棠縣主過謙了。”楊閣老笑道，“聽我兩個孫都說過，我早已經將曉棠縣主當做我的忘年之。這是個不之請，曉棠縣主若不肯，老夫也不敢勉強。”

“閣老這樣說，晚輩更不敢當。晚輩才疏學淺，於棋藝之道更加生疏，放膽一試，請閣老不要見笑。”紀曉棠這才說道。

“如此甚好，甚好。”楊閣老笑。

紀曉棠這才低頭，又仔細看了一遍棋局。

“請閣老賜教。”紀曉棠請楊閣老先走棋。

“老夫正是因爲無路可走，拘在這裡，還請曉棠縣主爲先。”

“既如此，晚輩無禮了。”紀曉棠拈起一枚棋子，輕輕放下。

楊閣老頓時瞇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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