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

秦震小的時候，應該是住在皇宮裡的。作爲尊貴的小皇子，他的邊應該僕從如雲，什麼時候都不會了人陪伴和服侍。他要說話給人聽，只怕太多的人搶著上前要做他的仙。

可聽秦震語氣中寥落的意味，似乎並不是這樣的。

尊貴的小皇子，也有孤獨和無助的時候嗎？

“那後來呢，王爺的願達了沒有？”

“後來，死了。”秦震低沉的聲音，緩緩地道。

紀曉棠的心中就是一，擡起頭來，正看進秦震黑漆漆不見底的眸子裡。那雙眸子看似平靜無波，可在平靜的表面下卻翻涌著駭人的漩渦。

驚濤駭浪！

紀曉棠了手中的帕子，想要說些什麼，終於還是決定什麼都不說。

兩個人之間沉默了下來，然而這種沉默卻一點兒也沒有難堪的意味，相反的，秦震似乎很喜歡這種沉默。

這種沉默，代表了一種默契。

秦震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在人前表這樣的緒了，然而在紀曉棠面前卻是如此的自然。因此，他縱容自己沉浸其中的時間略長。

這個對秦震自己略長的時間，實際上，不過轉瞬即逝。他特意打聽了紀曉棠的向，來此等候紀曉棠，還有別的更加重要的話，要跟紀曉棠說。

“曉棠，我現在有些後悔將你們帶進京城。”秦震的話，有些突然。

“王爺，這話怎麼說？”紀曉棠就問。

“在清遠，我能維護於你。可是到了京城……。我即便爲親王，也有許多掣肘。而你們……，曉棠，想沒想過住到王府中來?只有你們在王府，我才能護的你們周全。”秦震這樣說話，目幽幽地看著紀曉棠。

紀曉棠微微一笑。

“王爺若後悔，現在就可以放我們回去清遠。”

“可是。回到清遠。你們也並不安全。”秦震似乎有些糾結地道。

“王爺要我們進京，肯定是權衡清楚了，我們到了京城。總比在清遠要安全。既然如此，王爺還有什麼可後悔的？”紀曉棠目流轉，“至於王爺要我們住進王府，這於於理都說不過去。”

“只要曉棠願意。這於於理，就大大地說的過去！”秦震這句話答的很快。顯然是早有準備，就等著紀曉棠這句話。

紀曉棠慢慢垂下眼簾，秦震的意思，當然聽明白了。

他們這次進京。只怕在許多有心人的眼睛裡，已經將他們看做是靖安親王的附庸。有人會結他們，有人不敢他們。同時也會有人看他們不順眼。

秦震會護著他們，但是在京城。秦震是不能像在清遠那樣一手遮天。而且，在很多事上，秦震還需要避嫌。

這就是秦震所說的掣肘，不能護他們周全。

如果讓秦震拋開一些顧忌，甚至就是明擺著偏心維護他們，與他們一一，那只有一條路可走。秦震正是在婉轉地向紀曉棠暗示這條路。

如此想來，他先前那番關於小時候的話，也絕不是景生、有而發，而是事先就想好了，是爲了打。

然而，憐惜這種，除了自己的家人，紀曉棠就只給了兩個人，並不打算將這種再分出一來給秦震。

秦震所建議的這條路，卻並不是紀曉棠所想選擇的。

紀家自有紀家的骨氣，紀曉棠也有做人的原則。

“王爺已經爲我們做了很多。紀家若如此還不能在京城立足，也就辜負了王爺的一番眷顧和維護了。”紀曉棠淡淡一笑，語氣雲淡風輕卻掩飾不住態度的堅定和自信。“還請王爺放寬心，拭目以待。”

只要秦震遵守承諾，紀家就是紀家，那麼其餘的事，紀家人自然有本事料理。

紀家與秦震，與其說是依附，不如說是合作。

在與秦震相識之初，紀曉棠就向秦震擺明了這一點。

所謂聰明人一點就，紀曉棠無需多說，秦震也就明白了的態度。紀曉棠的態度，就是紀家的態度，對於這一點，秦震也是沒有任何疑的。

這樣被拒絕，如果對方不是紀曉棠，那麼可以肯定，頃刻之間，紀家就會隕落。但是，因爲拒絕的人是紀曉棠，秦震毫沒有惱怒。

目標沒有達，以他的份來說尊貴的提親被毫不猶豫地拒絕，秦震並不是不沮喪的。

然而，比沮喪更強烈的，是欣賞。

秦震很欣賞紀曉棠，從他們第一次見面開始，他是越來越欣賞這個孩子了。

“曉棠，如果你是我的小仙就好了。”秦震輕聲說道。如果紀曉棠早一點出現在他的邊，他一定會將當做自己的仙。

那樣，他的仙就不會死，會一直陪著他。

最起碼，不會那麼容易死。

不，他是越來越篤定，不會死，哪怕對方是那個人，也能夠活下去。不僅能夠活下去，還會爲自己最大的助力。

“曉棠，我不會放棄的。這天下，也再沒有比我更合適你，配的上你的人。”秦震不等紀曉棠有所反應，已經接著說了下去。“曉棠，你不必現在就給我答案。我可以等，直等到你點頭的那一天。”

“王爺……”紀曉棠擡起眼看著秦震，此刻心中不是不震驚的。

委婉的暗示還罷了，現在秦震是向表明了心跡。

可是這樣真的好嗎，分明已經拒絕了他。可他毫沒有放棄的意思，還進一步表明他的志在必得。

紀曉棠暗暗皺眉，並不討厭秦震，但是秦震這樣卻是麻煩。

“本王一旦認準了什麼人、什麼事，從來就沒有人能讓本王改變主意。曉棠你或許可以。但是唯有這件事，萬萬不能。”秦震又不等紀曉棠說什麼，就越發地將話給說死了。

在秦震面前，紀曉棠第一次覺到了爲難。

就在這個時候，亭子外的樹林間就傳來腳步聲。這個時候，能夠在這林中走的，顯然不會是外人。

祁佑年和紀三老爺說笑著從林間小路走了出來。兩個人都是箭袖大氅。帶著弓箭。他們出了林子，自然也看見了亭子裡的紀曉棠和秦震。

秦震看了看紀曉棠，角含笑地先就站起。他一起。紀曉棠也跟著站起來。兩人走出亭子，與紀三老爺和祁佑年見面。

“阿佑，文達，你們這是打算要去做什麼？”秦震笑著問。看他的樣子是跟紀曉棠談過之後，心非常之好。

祁佑年的目飛快地投在紀曉棠的臉上。紀曉棠此刻不方便跟祁佑年說話，是暗暗使了個眼。祁佑年就明白了，心中略安。

“……附近山林多有鳥，我跟阿佑商量著。趁著現在有空閒，正好去打些野味來。”紀三老爺就道，還讓秦震看他的弓箭。

紀三老爺和祁佑年是來找紀曉棠。一起去打獵的。早間在路上，紀三老爺就用彈弓子打了些麻雀。烤了給紀曉棠和長生。祁佑年就知道了，祁佑年是箭高手，用起彈弓子來更不是問題。

後來的烤麻雀，就都是出自祁佑年之手了。

因爲烤麻雀，祁佑年就又想起了打獵這個主意。將秦震一行送到任安，祁佑年就該回轉，立刻開拔去蜀中。而這之前，他因爲忙於集結軍隊，也沒有什麼時間跟紀曉棠相。

臨別在即，祁佑年想跟紀曉棠多見見面，說說話。他想到打獵這個主意，因爲他知道，紀曉棠必定會十分喜歡。

紀曉棠果然是喜歡的，當時就答應了祁佑年，這個時候走出來，也是來見他的，只是卻被秦震中途給截住了。

“這倒是個好主意。”秦震聽紀三老爺說了，就點了點頭，“我也正有此意。……可若是彈弓，只怕本王並不大擅長。”

秦震也要去打獵。他還提到了彈弓，顯然是知道了紀三老爺和祁佑年打麻雀給紀曉棠吃的事。

即便秦震在隊伍的前頭，對後面的事並沒有過問，但是他周圍發生了什麼，他都瞭如指掌。

不僅是紀曉棠，就是紀三老爺和祁佑年也都明白了，秦震在表達什麼。

“王爺的安全要。”祁佑年略一遲疑，忙就說道。

“有阿佑在側，本王的安全很有保障。”秦震卻道，一面轉頭笑著邀請紀曉棠，“曉棠可否願意同行？”

本來是祁佑年邀請紀曉棠的，現在卻變了秦震。

“我也正想跑跑馬，試試箭。”紀曉棠就道。

“等我去換過服來。”秦震顯然很滿意。

“我也要去換了服，將弓箭拿上。”紀曉棠也道。

秦震帶著人去換服，紀曉棠故意落後一步，等秦震走了，才轉過頭來跟紀三老爺和祁佑年說話。

“曉棠，王爺跟你說了什麼？”紀三老爺就問紀曉棠。他與紀曉棠叔侄倆自親近，能分辨出紀曉棠細微的表變化，因此就猜到了方纔秦震必定跟紀曉棠說了什麼了不得的事。

“王爺提到咱們家進京之後的事……，”紀曉棠斟酌著字句，眼角餘掃過祁佑年。

祁佑年想問而不好問的話，卻被紀三老爺問出來，正在側耳傾聽。

“王爺說，到了京城，局勢比清遠複雜百倍，就是王爺他只怕也不能護我們紀家周全……，所以……”所以秦震建議紀曉棠嫁給他，這樣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偏袒紀家，無底線地護著紀家。

但是紀曉棠卻並沒有這樣說。

看聽話的兩個人的表，紀三老爺或許猜不到秦震的意思，但是祁佑年卻肯定是猜到了。

“所以怎樣？”紀三老爺忙就問。

“所以我告訴王爺，紀家有本事憑自己在京城立足，不會給王爺添麻煩。”紀曉棠就道。

紀三老爺和祁佑年的臉上都出了笑容。

“曉棠，你說的好。”紀三老爺就讚道，“這纔是我們紀家人說的話。”

“曉棠，你不是要去拿弓箭？不如拿過來，我幫你調一調。”祁佑年笑眼彎彎地道。

“好。”紀曉棠答應了，隨即又問，“王爺要一同去打獵，你不需要再去多做些安排？”

“不礙事。”祁佑年只是簡單地答道。

由祁佑年和紀三老爺陪著，紀曉棠高高興興地往回走。

大家都住在一個小院子裡，紀曉棠可以隨意出去走走，不必告訴紀二老爺和紀二太太，可要出去打獵，就得先到爹孃那裡去報備。

紀二老爺和紀二太太本心是不大讚同的，但是祁佑年和紀三老爺都陪同著來了，而且兩人想也不能將紀曉棠當做平常小兒那般約束。

最後，兩人只囑咐紀曉棠要小心，又要紀三老爺和祁佑年多照看紀曉棠，也就放了行。

紀曉棠就讓錦兒去取了弓箭來給祁佑年，自己回到屋中飛快地換了裳出來。

祁佑年正在客廳中，低頭仔細地爲紀曉棠拭著弓箭。

紀曉棠的弓箭都是特製的，箭的數目有限，上次紀家被圍時出的箭後來都被祁佑年給揀了回來，雖然當時就拭過，但是箭染了腥，和從前還是不一樣了。

的弓箭，不再是漂亮貴的擺設，而是殺人的利。而這，也是這弓箭的本來面目。所謂漂亮的貴擺設，反而是好而虛幻的盼。

紀曉棠沒有驚祁佑年，而是放輕了腳步慢慢走過去。

祁佑年低垂著頭，專心致志地拭著手裡的弓，從紀曉棠的方向看過去，可以看見他長長的、厚的、且略有些捲翹的睫，彷彿小扇子一般在臉上映出兩彎影。

紀曉棠停住腳，看著祁佑年，直到祁佑年察覺擡起頭來。

“曉棠……”祁佑年的眼睛就是一亮，紀曉棠換了一硃紅遍地金團花箭袖，烏黑的頭髮上是一頂緻小巧的赤金蓮花冠。這樣利落的打扮，給本來緻如畫的面容增添了幾許英氣。

與他初相見那個時候相比，紀曉棠的更加驚心魄。

“給……”祁佑年將拭好的弓箭給紀曉棠，見紀曉棠欣喜地接過，他心中那一的擔憂也就消散了。“那天的事，曉棠，我還要向你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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