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揚接過酒杯在手,並不立即就喝,笑道:「便是我來遲了,也是殿下邀約我遲了。是以,殿下該與我同飲才是。」
二皇子不以為忤,微微一笑,也給自己斟了一杯,舉杯示意之後一口飲盡。
裴揚這才將杯中之酒喝得乾乾淨淨,隨手摟過一個人,笑道:「殿下好福,也不怕皇子妃知曉吃醋生氣。」
二皇子笑容不變,只淡淡地道:「婦道人家而已,吃醋生氣是慣有的事。」
裴揚試探道:「可我聽聞,前些日子皇子妃因為吃醋生氣大病一場呢,也不知是真是假。」
「吵生氣是真的,為此大病是假的,我府里也不是沒有姬妾,不瞞你說,王氏在這方面還是賢惠的。」二皇子不耐煩再說這個話題,又親自給裴揚斟了一杯酒,高聲道:「喝!喝!」
裴揚喝了,見他還要再倒,就按住酒壺:「殿下客氣,我自己來。」
二皇子這才將自己的酒壺放好,問道:「你從哪裡來?」
裴揚並不願意提及裴融和檀悠悠等人,只道:「在街上閑逛呢,是了,我還未曾來得及恭喜殿下呢!」
「恭喜什麼?」
「恭喜殿下再添手足啊!」裴揚不懷好意地笑著:「白才人好福氣啊,一舉得男,為陛下添了六皇子,這就封了嬪。聽聞陛下喜其婉,特賜封號為婉,不知真假?」
二皇子的臉沉起來,他今日召集門人在此聚飲,正是因為這件事。
鍾皇後退之後,樊貴妃終於執掌六宮,卻失去了帝寵——從前皇帝隔三差五地總要臨幸,現在卻是足跡罕至,一個月能去上兩三次就算不錯了,還不留宿,最多喝杯茶、吃頓飯,下棋都算是恩寵。
樊貴妃不是沒有想過辦法留人,為此特意選了才雙絕的人獻上,奈何皇帝不接手。
相反,宮中年輕后妃得到寵幸的越來越多,這新晉的婉嬪便是其中佼佼者。懷有孕之後,樊貴妃不是沒下過手,可人家運氣好又聰明,是平安生下了皇六子。
皇帝約莫是年紀大了,不喜歡已經長大人的兒子,反而更喜歡嘟嘟的小嬰兒。從皇六子出生開始,就一直留在婉嬪母子邊,批改奏章都讓送過去。
二皇子是想著就難。想從前,這待遇是他從小獨家擁有的,現在卻被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小破孩兒給搶走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裴揚察言觀,繼續挑撥:「我還聽說一個傳聞,不知真假呢。」
二皇子調整好表,假裝自己並不在意:「何事?」
「聽聞婉嬪夢星宿懷而有孕,六皇子出世之時,本是雨綿綿,突然間雲開日出,彩霞滿天,是大吉兆。」裴揚眉飛舞:「民間都傳遍了,說咱們這位六皇子是天上的星君轉世,貴不可言啊。」
「胡說八道!」二皇子終於沒能忍住,怒道:「妖言眾!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孩子,懂得什麼!」
「都說是傳聞了,殿下莫氣,莫氣,氣急傷。」裴揚笑著輕拍二皇子的肩,低聲音在他耳邊輕輕道:「小孩子當然算不得什麼,可有一位,卻是不容小覷啊!」
二皇子著酒杯,測測地斜瞅著他一言不發。
「這個。」裴揚將大拇指豎起來,暗示皇長子,「這位,可是藏而不,前些日子我父王得到一些消息,說這位啊,表面上清心寡,和朝臣文人名士沒什麼往來,實際上只要他想,一呼百應。就連咱們清高板正的向公子,也是他的友呢!」
二皇子的眼皮抖了一下,死死咬著牙才沒發出來,眼裡的恨意和驚愕卻是了出來。
裴揚手去拿他的酒壺,準備給他斟酒:「人不可貌相是吧?以我們看呢,最小的那位不足為懼,不佔嫡長,亦不佔賢能,母家也無實力。」
二皇子飛快地摁住自己的酒壺,不許裴揚,沉地道:「繼續。」
裴揚只當他無心喝酒,繼續道:「要到那一天,且還早著呢,怎麼也是十多二十年之後的事。倒是最大的那位,不顯山不水的,裴向都偏著他,還有什麼是他不能做到的?」
二皇子盯著裴揚看了片刻,勾起角:「那你說,該怎麼辦?」
裴揚道:「要把老虎打趴下,便要攻其要害,若不能,便砍斷其手足。咱們的向公子,最近頗得帝寵呢,陛下有意讓他單獨教授四和五的功課。」
他說的四和五,指的是未年的四皇子和五皇子。
二皇子半垂眼瞼,假意將猶自半滿的酒壺晃一晃,遞給後人:「空了,再裝一壺過來。」
人接了酒壺退下,須臾另換一隻同樣的壺上來,低頭給裴揚和二皇子斟滿酒,再退下去。
二皇子一口飲盡杯中之酒,沉聲道:「為何突然之間想要至裴融於死地?你和他不是好朋友好兄弟麼?多年的,翻臉就翻臉。」
裴揚淡淡地道:「此一時彼一時,道不同不相為謀!他已與我分道揚鑣,不是同種人。何況你我同宗同源,當知道,我們這種人談什麼兄弟朋友!」
二皇子突地笑了:「說得是。既如此,你何不直接對他手?」
裴揚道:「我哪敢呢?」
「你不敢,我就敢?」二皇子著酒杯,一字一頓:「你是嫉妒吧?」
裴揚笑而不語,只是搖頭,正想再挑唆幾句,突然覺得腹中不適,連忙起道:「我去更就來。」
二皇子看著他的背影,目鷙。
裴揚過了好一會兒才出來,忙著要走:「像是鬧了肚子,不舒服,我得回去了。」
二皇子也不留他,淡淡頷首:「有什麼消息,記得及時知會。」
「殿下放心吧。」裴揚笑道:「還有一事,家父讓我轉告殿下,當善待皇子妃,如此才好。」
「知道了。」二皇子往後一倒,並不想多談這個話題。
被寵壞的傢伙!裴揚微帶鄙夷,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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