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煙繚繞,一炷香很快燃到盡頭。
「停!卷!」郭閣老嚴肅地命令裴融和陸宗善停下。
雜役小跑上前收走二人手中詩作,裴融淡然端坐,陸宗善面蒼白,卻又帶了些狂熱的期盼。
他並非是不刻苦的人,這些年來武仙湖畔的奇恥大辱時刻警醒著他,他一直在刻苦學習,他的老師焦大學士也誇他學問有了進步,想來,還不至於輸。
當然,必須郭閣老秉公。
想到這裏,陸宗善死死盯著郭閣老,聲道:「閣老,只是您一人品判麼?」
郭閣老起眼皮子淡淡地看向他:「陸翰林想讓誰參與品判?」
陸宗善咬著牙道:「讓我的先生。」
「嗤~」有人笑了起來,眉弄眼:「陸翰林這是有多害怕輸呢?必須自家先生在場才能贏。」
陸宗善的幾個同門師兄弟互相換了一下眼,說道:「宗善啊,先生近來欠安,這種事還是別勞煩他老人家了,你若信得過我們,便由我們品評如何?」
那邊郭閣老已經看完二人詩作,輕飄飄地道:「你要請誰來品評都行,老夫不怕人說我徇私,我判裴向贏。各位可以傳看。」
眾人早就等不及了,衝上前去拿走二人的詩作,傳看起來。
郭閣老以一炷香為限,以荷為題。裴融寫了兩首,陸宗善寫了一首半。
寫詩這種事,當然不是以多勝出,講的是品質。眾人只看了裴融的第一首詩,就已不釋手。
「惟有綠荷紅菡萏,卷舒開合任天真。」
翰林們低頭詠著,細細品味,「卷舒開合」「自在天真」,這不正是大家必生所求麼?
無人關注陸宗善寫了什麼,即便是他的同門師兄弟,也是用複雜的目瞟著裴融,不敢為陸宗善出頭——這句詩必然流傳世間,都是有頭有臉的人,誰不惜羽呢?已經倒下一個陸宗善,不能再把其他人給拖下水了。
詩作傳到陸宗善手中,他呆立不,滿腦子想的都是他完了,從此刻起,他便了士林中的笑談,再無面見人。
天漸晚,暮四合,翰林院前看熱鬧的人已經散去,唯獨留下裴融和陸宗善二人。
陸宗善雙眼遍佈,仇恨地瞪著裴融道:「裴向,我與你什麼仇什麼怨,你為何總是害我?」
裴融淡淡地道:「六年前是時勢使然,怪不得你,也怪不得我。這一次,你該回家問一問尊夫人。」
陸宗善憤絕,怎麼離開的都不知道。
裴融夾著草席,昂首闊步行於街面,陳二郎跑出來,開心地喊道:「向兄弟!你的事了結啦?走!我們一起回家!」
裴融微微一笑,出大手拍拍陳二郎的肩膀,沉聲道:「多謝兄長一直等我。」
陳二郎高興地接過他手裏的草席,說道:「你太不夠意思了!居然瞞了我這麼久!害得我被人嘲笑!走!今晚去我家吃飯!咱哥倆必須喝一盅!」
裴融婉拒:「我還有事,改日吧。」
街角停著一乘小轎,年輕的長隨眼見裴融、陳二郎走遠,便湊到轎前低聲道:「閣老,他們走了。」
郭閣老捋著鬍鬚,笑道:「卷舒開合任天真,好詩!這麼多年過去了,裴向還是那個裴向。傳令,跟陸宗善等人,不要讓他們再出來害人。」
長隨駭笑:「技不如人,就該愧死,躲在家中不面才是,還敢害人?」
郭閣老嘆道:「這世間的狠人都是不要臉的人啊。要臉的,早就死了。」
長隨大著膽子道:「閣老要不要呢?」
「嗯?」郭閣老一瞪眼睛,隨即笑了,坦地道:「我老郭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走吧,回家已是遲了,夫人又該罰我跪板啦……」
檀悠悠在家已是睡醒兩覺,裴融還沒回來。
耳聽著暮鼓已響,將要宵,是真有些急了。
裴某人日在家幾乎不外出,早就習慣天黑就和他對坐吃飯,晚間親親抱抱鬥鬥的悠閑時,乍然不見其人,總覺得了點什麼。
鮑家的從外面進來道:「,隔壁陳翰林家使人過來說,之前見著咱們公子了,公子有事前去訪友,今夜會回來很晚,讓您別等。」
檀悠悠奇怪了:「陳二哥是在哪裏見著夫君的?」
鮑家的笑道:「陳家下人沒說。」
檀悠悠坐了一回,覺得不是太踏實,索去了隔壁。
陳二郎中了榜眼了翰林院之後,家中只不過添了一個使婆子和一個年輕長隨,人口仍然極簡單,都與檀悠悠識,看到就直接把領去了正房。
陳二郎正眉飛舞地和潘氏講述當時的事:「你不知道,那位陸翰林平時可傲慢了,從不正眼看人,大家都在猜,他明天是否有臉去,以後是否有臉拿腔拿調訓斥新人。」
潘氏低著頭在燈下做小裳,笑容溫:「狗能改了吃屎的兒?不能!」
「潘姐姐,陳二哥。」檀悠悠敲了敲門,這兩口子看到,熱更甚從前,一個上前去拉坐下,一個忙著搬椅子倒水。
陳二郎太過激,檀悠悠好一歇才弄明白髮生了什麼事,裴坑坑去替報仇了!
找的不是陶大娘的男人朱史,而是那位細眉細眼小,笑得慈眉善目,坐在一旁扇風點鬼火的陸夫人男人!
這可真是過現象看到本質,直搗黃龍啊!你老婆算計我老婆,我就把你的臉拉到地上使勁踩!
檀悠悠暈乎乎地回到家裏,第一時間就是找來孟嬤嬤:「嬤嬤,夫君是不是找您問過話啦?」
孟嬤嬤沒否認:「您醉這樣,總要有個說法……,老奴雖然年紀大了,眼睛可還好著呢,耳朵也沒聾,心也沒瞎。誰好誰歹,心裏有數。」
「嬤嬤最能幹!不然怎會我出門就要請您鎮場子呢?」檀悠悠吹捧好了孟嬤嬤,冷靜下來就開始擔憂。
裴融好不容易沉寂下來,因為這件事又浮出水面,會不會遭致新一打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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