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節過得很快, 轉瞬到了吳牛月,流金爍石夏日中。
臨安多苦夏,如今玉照有孕, 更加不得熱氣,坤寧宮還未到夏日便往后擴了一番,新修建了一座殿宇,臨著水榭,專給玉照夏日避暑用的。
還是趙玄親自提的名, 瑤華殿。
只是這殿玉照統統也沒用上兩日,一眨眼外頭熱的似個火籠。
歷朝歷代都有三伏天休沐的傳統,甚至先帝時曾有過長達四十日的避暑假,每年一到夏日,帶著后宮一會兒四避暑去了。
那是一段大齊員如今想來無不艷羨的神仙日子, 因為等到了當今圣上臨朝,他覺得這般長的休沐著實是在浪費時間,有何暑熱不能忍耐?
便將悠長的避暑假至短短三日,遇到這麼個勤政的皇帝,眾大臣皆是不敢怒不敢言。
只是今年可不這般了,還沒到三伏, 圣上便格外開了恩典,避暑日延襲了先帝時期冗長的休沐, 朝臣紛紛休沐, 圣上也攜著皇后出宮避暑去了。
達顯貴皇室宗親, 在圣上皇后面前有些面子的也紛紛得了恩賞,隨著帝后儀仗一塊兒去了。
......
蒼穹烈似火, 行宮避暑殿里卻涼爽無比。
一陣陣涼風穿過圓月花窗, 拂起簾曼輕紗, 拂過冰鑒升起陣陣冰涼霧氣,與熏香纏,脈脈。
宮人仔細挑著個大的葡萄、荔枝、櫻桃,拿冰鎮起來遞了進去。
墜兒捧著冰盒,宮人連忙打著簾子進屋。
玉照靠著貴妃榻捧著一碗冰鎮酪在吃著,整個人臨窗虛斜靠,明下瑩白,妍滴,艷若海棠。
天仙般的人兒,如今哪怕是懷有孕,仍是風姿綽約,半點不減從前。
夏日里最是怕熱,著天水碧抹斕,外只罩著兩層黃栗留的薄紗,繡著富麗山河層層疊疊絕倫的擺在下綿延堆起,腳踝下擱置著一個玉枕,正赤著腳搭在上頭。
也不知為何,一雙盈盈玉足,偏偏那指甲蓋一個比一個青紫,看著嚇人。
墜兒進去見玉照吃得頭也不抬,有些氣急道,搬出太醫和圣上兩座大山:“主子怎麼又吃上了?誰拿給主子吃的?您如今肚子里揣著皇嗣呢,太醫都說吃冷食!陛下都說了一日只準吃一碗的!”
玉照在避暑行宮這段時日養的好,初懷子時的反胃食不振,也不過幾日功夫便消失不見了。
自此之后并無一般初懷婦人那般被各種折騰,反倒是食比以往多了些,尤其吃冷食,酸甜之。
玉照只懷過這一個孩子,也沒個比較,只知自己如今沒什麼不自在,肚子也只鼓起了一點兒,小豆丁在里頭乖巧的不能再乖,從不鬧騰,自己時常都忘了是雙子的人。
聽了墜兒的話,玉照早已有恃無恐,指著后室里,落下一句:“這可是陛下準我吃的。”
墜兒不信,卻見室紗簾幔后約有一個男子寬大高的影,頓時不敢再多說話,心里卻腹誹起來,陛下每每都是自己管不住娘娘的?
們辛辛苦苦止住了娘娘,轉頭來陛下又給娘娘吃,這個什麼事兒!?
玉照眼神落在墜兒手上的冰盒里,問:“什麼吃的?”
“有荔枝,龍眼,葡萄,還有鮮瓜,都是今日送來的,正新鮮著。”
玉照扭頭看了眼室還沒出來的人,雙手捧著白玉瓷碗,小聲朝墜兒道:“快給我放到我碗里來。”
玉照捧著碗的雙手,指甲早已不是昨日那蔻丹,而是變了淺淡的紫紅,上頭不知用什麼巧妙的法子,每個小巧的指甲蓋上都繪著不同的花兒,驚艷極了。
見墜兒眼睛艷羨的看著的手,不眉眼彎彎:“好看吧?陛下畫的。”
墜兒忍住牙酸,不想摻和這對天下至尊夫妻每日間的趣事,各水果挑了些,放進那已經吃的見底的冰酪碗里,玉照又非要再添了點糖與牛。
還要加冰塊,墜兒梗著脖子沒給。
結果這碗水果酪玉照只吃了一小口,里頭的影便走了出來。
趙玄端著一小巧瓷盞,另一只手虛握著一支筆,高大影長玉立在玉照側,一雙狹長的眸落在那碗越吃越多的冰酪上。
玉照昨日與宮人去采摘了許多花,忽發奇想要給自己染個另類別致的藍紫蔻丹,結果那藍紫瞧著好看,浸指甲蓋卻變了,著青黑。
玉照快被丑哭了,氣的一晚上沒睡著。
如今是雙子,可不能氣,趙玄也擔憂的一夜未睡,差人往山下尋來了其他鮮亮的金花,擔憂又出了差錯,親自手調了明礬給玉照染指甲。
趙玄聽見要往碗里添冰,不沉了臉,端著一盞鮮紅花落坐到腳邊,眸落在遮遮掩掩的碗里,抿無聲的看著。
玉照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遮遮掩掩卻又膽大包天的當著他的面將碗里的一滴不的吃,最后連冰塊都不放過,拿著調羹勺了含進里,在舌間梭來梭去,而后又拿牙齒嚼了起來,“咯咯”脆響。
趙玄無法理解的喜好,這又酸又甜,還冰涼的人頭疼的東西,有什麼好吃的?
每日都要鬧騰著吃這些寒涼之,等正經用膳時,偏偏又說吃飽了。
吃冰酪吃飽了?趙玄覺得這個姑娘是在不斷的挑戰他的忍耐底線。
可是又能如何,如今這人懷著子,連罵都不能罵。
他等吃完,才淡淡道:“你今日已經把下個月的份例都吃完了。”
玉照裝作沒聽見,將著的腳抬起放到他膝上,趙玄指節握起的腳背,目落在圓潤白皙的腳趾頭上。
玉照忽的覺得被他目看的有點兒,腳趾不了兩下,趙玄清咳了聲,執著浸滿了金花的筆,道:“再,小心給你把腳趾頭都涂花了。”
玉照登時不敢再,的子是個耐不住的,連坐著人給涂指甲都覺得無聊難。
可偏偏趙玄與截然相反,拿著極細的筆,一層一層給染上花,在他細心之下,沒有半點暈染出去,蔻丹完的如同生來的一般。
自個兒手給染的青紫指甲如今終于被一層層殷紅覆蓋,顯出真正想要的紫紅出來,玉照大為起來,眼盈盈注視著趙玄,充滿了無限的意。
忽然覺得,要肚子里的孩子別全像了自己,至子像父親才好。
趙玄抬眸看了眼,深邃的宛如寒潭的眸底,翻涌著縷縷的愫。
“好了。”
玉照收回了腳,仔細欣賞起來,一副崇拜的表看著趙玄,嘆起來:“這般的好看的,只可惜涂在腳上,不能所有人都能看見呢。”
趙玄心說,還想誰看見?自己看見不就了。
他如此耐心花了半個時辰,可不想旁人看見的。
“你手指甲上的,還不夠旁人看見?”
玉照想了想覺得也對,開心的張著瑩白的雙手,來回反復的一個一個指甲的看。
趙玄見了眸微,手過去牽住了的手,帶著薄繭的指腹在細膩的手背上挲起來。
玉照抬頭看了他一眼,將手指他的指間,二人十指相扣。
“今日可有不適?”
玉照搖搖頭,日與他待在一起,日日早晚都要請平安脈,自己不舒服他焉能不知?
他一日總要問自己許多次,可自己也不會不耐煩。
角上揚,眼睛彎了一月牙兒,將另一只手心輕上有一點點隆起的小腹,學著旁的孕婦人模樣,自上而下了兩下,搖著腦袋:“一點都沒有不適,他()一定是個乖巧的孩子。”
趙玄聽了嗓音里含著一期待,眼睫微垂,眸落在小腹:“倒是個乖巧的孩子,知道不能鬧騰母親。來年一月中旬,孩子便能落世了。”
希能乖巧到底,順順利利的落世,不要折騰寶兒。
又想起一事,問:“你說要自己給孩子想個好名兒,想了將近三個月,可想好了?”
玉照噎了一下,立即抿想了半天,最終有些懊惱起來:“我......我沒有想出好聽的。”
實際是想的那些名兒,有些不好意思說出來。
玉照還是放棄了自己起名兒的想法,眼的看著趙玄:“要不還是你取吧?”
趙玄迎著玉照萬分期待的眸,拿出一張紙遞給了玉照。
玉照打開便見里頭洋洋灑灑寫了幾十個名兒。
趙玄佯裝隨意,道:“挑了些寓意不錯的,寶兒從中選一個?”
說來也是奇妙,一頁紙之中,玉照一眼便見到了昀字。
“這個字好,昀,日!小名兒可以晃兒,晃兒是不是起得很棒?多可多俊的字,一瞧這個名兒,便知這個孩子有多漂亮!”
皇族到了趙玄他兒子這一代小郎君都從的日字旁,小娘子則沒有要求。
這個名顯然是小郎君的,玉照瞧又往小娘子名兒那邊瞅了一圈,不得不說,趙玄取給小娘子的名有些......
太不好聽了,讀起來拗口,字寫起來也難,有寓意又有什麼用?
可不想日后兒學寫字,寫自己名字時,寫不會哭起來了。
趙玄似乎知曉的想法,這麼多個名,他沒想過寶兒會挑中這個昀字。
昀字,鋒芒畢,并不適合孩。
不過看中了便是看中了,一切隨緣罷了。
趙玄著的掌心,往其中寫了一個字。
玉照眨了眨眼:“太快了,我沒看到。”
這人做什麼,天化日不和自己說,非得寫自己手心。
趙玄抿,道:“兒就和。”
和六道,同塵萬類,是他一早定好了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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