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諶赟和諶霄兄弟都失蹤了，但諶父諶母還在。

“蘇姑娘，我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諶母抹著眼淚說，“好不容易才把霄兒找回來，安寧日子過了沒幾天，怎麼又出事了……老天爺，我們諶家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蘇涼面平靜，“諶赟并不是你們的兒子，你們總不至于連真假兒子都分不清。”

諶父面明顯一僵，垂著頭不言語。

諶母哭聲頓了一下，又繼續哭起來。

“我知道，你們一定是被脅迫的。事到如今，你們最好想清楚，諶赟或許不會有事，但他可未必會管諶霄死活。諶霄沒有做錯任何事，對吧？”蘇涼看著諶父諶母，嘆了一口氣。

兩人齊齊點頭，諶母淚眼朦朧地看著蘇涼，“霄兒還是個孩子，跟我們失散那麼多年，才回來不到一個月，他能做什麼呀？”

經典的“他還是個孩子”。蘇涼可沒忘記昨夜諶霄對諶赟說起先把年錦抓起來的語氣。

“我想幫你們。”蘇涼神無比真誠，“事到如今，你們若再不代，最終只會害了你們無辜的兒子。”

諶父抬起頭，諶母也不哭了，兩人面面相覷，神都有些猶疑。

“諶赟不是你們的親兒子，但你們本該有兩個兒子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真正的大兒子，仍舊被人控制，有家不能回？”蘇涼試探地問。

話音剛落，就見諶母又繃不住哭了起來。

顯然，蘇涼猜對了。

“諶赟已經暴，他這個假份廢掉了，你們二位，你們這個家，包括你們的兩個兒子，對他和他背后的人，都沒有用了。”蘇涼輕哼，“若你們以為我是危言聳聽，那我無話可說。”

諶母猛地抓住了諶父的胳膊，面慌，“我們……我們該怎麼辦？”

諶父握拳又松開，沉默片刻之后，死死地盯著蘇涼，“你先發誓會盡全力救我們的兩個兒子！且不會傷害他們！”

蘇涼神淡漠，“兩位，我不是來求你們的。想救你們的兒子，跟我合作是唯一的出路。事到如今，你們沒有資格跟我提條件。”

諶霄并非善類，真正的諶家長子是死是活，是什麼樣的人，蘇涼都一無所知。

而關于諶赟的世，蘇涼和顧泠已經猜到了一些，只是想從諶父諶母這里得到證實。

“你是個好人，我們的孩子哪怕做了錯事，也都是被無奈，相信你不會為難他們的！”諶父眸殷切地看著蘇涼。

蘇涼神淡淡，“我會衡量的。”

“赟兒……那孩子，他是涼國越王的孫子。”諶父有些艱難地開口，說出了諶家最大的。

蘇涼眸微瞇，他們猜對了。

“他從小就被送來，我們的大兒子被越王帶走了。”諶父沉聲說，“如今還不知道在哪里。”

“后來越王派人把我們的小兒子也帶走了……”諶母抹著眼淚說，“才剛還回來，又出了事。”

蘇涼不解，“為何司徒勰會選中你們家？”覺得其中定有什麼緣由。

諶父猶豫了一下，深深嘆氣，開口說，“我家祖上原是涼國人，過世的父親曾為越王做過事。”

蘇涼一聽就明白了，諶家整個都是涼國的細作，怕是好幾代人了，這就是司徒勰把諶赟給他們的原因。

“我們可沒做過什麼……你知道的，我們原先在玄北城做點小生意，沒什麼本事。”諶父想要解釋，但閃爍的眼神表明了他的心虛。

“諶赟本名什麼？”蘇涼問。

“他司徒靖。”諶母回答。

蘇涼皺眉。靖？這個字很悉。

“他是不是從小就知道自己不是你們的兒子？”蘇涼問。

諶母搖頭又點頭，“他來到我們家，過了幾年才知道的。”

蘇涼心中了然。司徒勰定然是想讓諶赟先跟諶父諶母培養出，如此才好控制他。

“去年他調來迦葉城，是司徒勰的意思？”蘇涼問。

諶母下意識地點頭，“是……主公說讓他來南邊辦事，事之后就把霄兒還回來。”

蘇涼昨夜便知道途中遇見諶霄并非偶然，而是有人知道和顧泠的行蹤，蓄意制造的偶遇。

如此，讓更加無法懷疑諶赟所說的弟弟失蹤之事。

畢竟，找了那麼久都沒找到，公事纏無暇尋弟的諶赟若是突然把諶霄找回去了，會顯得很怪異。

“抓藺屾全家當人質，是諶赟的主意？”蘇涼又問。

諶父臉難看，“他也不想那樣的……是那日藺小姐來找他，無意中聽見了些之事，主公派來的人要殺掉藺小姐滅口，赟兒……公子才提議的抓藺家人做人質來掩飾。”

果然，問題就出在藺珊上，全被顧泠猜中了。的失憶并非意外，而是人為的。

“諶赟真喜歡藺珊？還是怕恢復記憶，所以才要娶，控制在邊？”蘇涼冷聲問。

諶父諶母沒回答，但看他們的臉，蘇涼已經知道答案了。

“公子和我們都不想害人，全都是主公迫的！”諶母紅著眼睛說，“其實公子也很難的，若不是為了讓主公放了我們的兒子，也不會聽主公擺布的……雖然我心里也怨怪他給我們家帶來了麻煩，但畢竟是我們親手養大的孩子，怎麼可能沒有分呢？藺家人的事，公子有錯，那也是為了救他們，不然主公的人早就把藺小姐給殺了！”

蘇涼在想，司徒勰的人大概就是潛伏到范桐邊的軍師時運了，說不定，他就是諶霄口中的師父。

“諶赟的武功是跟誰學的？”蘇涼問。

諶父回答，“是主公安排的人。”

但蘇涼懷疑，南宮霖早跟諶赟有來往，不然昨夜那老者不會出現。

諶赟必定就是司徒瀚和司徒湘的兒子了。而他的劍很厲害，興許就是南宮霖教的。

換言之，他不僅是顧泠的表兄，甚至有可能是他的師兄。

至于南宮倩，蘇涼此刻懷疑是后來司徒湘給南宮霖生的兒，是諶赟同母異父的妹妹。

“蘇姑娘，赟兒心里真正喜歡的人是你啊！”諶母顯然對諶赟是有幾分真的，忍不住多說了些蘇涼本沒問的話。

而諶父沉著臉不言語。

蘇涼皺眉，“何以見得？是他親口說的？”

“我養大的孩子，我還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諶母嘆氣，“他心里定是有蘇姑娘的，要娶藺小姐也沒惡意，是不得已。不然主公的人還是不會放過藺小姐。定親之后，我瞧著他話越來越，也沒笑模樣了。”

蘇涼此刻并不意外，因為不在乎諶赟是否喜歡這件事。只是諶母的話，解了先前的另外一個疑：為何南宮霖要抓顧泠回去全南宮倩的癡心，卻“好心”放過了？

要知道，那天夜里在襄月城太子府，那老者完全有機會抓走顧泠的同時殺掉蘇涼，可非但沒有那麼做，南宮霖甚至蓄意設計了一場戲，迷蘇涼，想騙一切都是因為沐雅。

此前蘇涼覺得南宮霖應該是為了南宮倩的考慮，覺得以后還有用得上的時候。

但當下，蘇涼不得不懷疑，或許跟諶赟有關系。

如果南宮霖早知道諶赟喜歡，才放一條生路，目的是讓失去顧泠后跟諶赟在一起，很符合南宮霖變態的格和自負的行徑。

“上個月我到南山城之后的兩三日，諶赟殺了什麼人？”蘇涼冷聲問。

諶父諶母同時瞪大了眼睛，神驚詫地看著蘇涼，顯然沒料到會問起這個。

“沒……沒有……”諶母搖頭否認，聲音卻并不確定。

“我已經查到了，才會問你們。如果你們再否認，我只能認定你們也是同謀。”蘇涼冷聲說。

諶父立刻點頭，“他是殺了個下人，那下人聽到我們說話，只能滅口。”

“他真的是沒辦法的，他從來都不想傷害任何人……”諶母又是一副“不管我的孩子做了什麼，都是被無奈”的樣子。

相較之下，諶父表現出來對諶赟的比諶母要冷淡得多。

“為了你們的安全起見，接下來不要出門，我會安排人保護。”蘇涼說著站起來。

諶父拽著諶母就給蘇涼跪下磕起頭來，“求蘇姑娘救救我們的孩子吧！”

蘇涼并未理會，走出去，從外面把門關上，朝著顧泠走去。

兩人一起來的，因為顧泠不放心蘇涼獨自到任何地方去。但審問諶父諶母的事，蘇涼自己進去，畢竟早就認識，還給那兩位治過病，可以放低他們的戒心。

“你都聽到了？”蘇涼挽住顧泠的胳膊。

顧泠點頭。隨著諶赟世暴，這段時間發生之事的疑點都明晰了。

“司徒勰先前對你那麼‘好’，只是因為那時你對他不構威脅，他仍想拉攏你，做備用棋子。”蘇涼冷聲說，“如今，我們壞了他的好事，他意識到你是他就大業路上最大的絆腳石，要下殺手。”

倘若兩人明著回到迦葉城，而諶赟要完司徒勰的命令，邊還有南宮霖和他的師父的話，事很棘手。

“先回去。”顧泠攬住蘇涼往外走。臨近正午，兩人一天一夜沒吃飯沒合眼了。

……

隔壁就是藺府，剛進門，就見藺屾迎面走來。

“諶……怎麼樣？問出什麼了嗎？”藺屾神疲憊。

蘇涼點頭，“邊走邊說。”

等聽了個開頭，得知諶赟是司徒勰的孫子，從小就被送到玄北城，諶家全家都是涼國的細作，藺屾臉難看至極，“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真正份嗎？”

蘇涼微嘆，“從小就知道。”

藺屾想起他跟諶赟相識的經過，不相信那是諶赟蓄意接近他，但事到如今，那也不重要了。他們從本立場上就是對立的，不可能做朋友。

等藺屾聽到藺珊傷失憶的原委，以及全家被抓的主導者，整個人都炸了，“是他？！居然是他的主意？！”

蘇涼拍了拍藺屾的肩膀，“我知道你難以接，但就是他做的。諶家二老說，諶赟是為了救藺珊，要求抓你們的人保證你們全家人的安全。”

藺屾咬牙切齒，“讓我們落炎國人手中，如何保證安全？難道我還要謝謝他嗎？”

蘇涼點頭，“你能這樣想就好。我想告訴你的就是，他被無奈并不是背叛你害你全家陷險境的理由。雖然你們家人都活下來了，但他間接害死了袁老將軍，還親手殺了一個下人滅口。”

若非顧泠那日見到的黑霧，他們不會知道諶赟殺人滅口的事。而這才是讓蘇涼看清諶赟真面目的關鍵。濫殺無辜，任何不得已都不能為理由。

看似諶赟在乎藺屾和他的家人，但這不過是更現了他骨子里的自私。他在乎之人的命就是命，其他人都不重要。所謂被無奈，他當真沒有任何別的選擇嗎？如果早點對蘇涼坦白，一定會幫他。

事說完，藺屾正要離開，去跟家人解釋，走出幾步又轉，皺眉問顧泠，“既然他是司徒勰的孫子，你先前為何說他是涼國的皇子？”

顧泠神淡淡，“司徒瀚是司徒勰的兒子。”話落就攬著顧泠進了他們在藺家先前住的那個院子。小宅子里的行李已經拿過來了。

藺屾呆立片刻，理順司徒勰和司徒瀚到底怎麼回事之后，罵了一句，“都是賤人！”

曾經越深，如今藺屾就越憎恨諶赟。一想到被害的袁鄴，想到被欺騙的藺珊，想到他們全家被抓的經歷，想到諶赟若是得逞，涼國必然會跟炎國聯合起來讓乾國生靈涂炭，藺屾恨不得手刃諶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