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巳時三刻。
懸掛著燙金門匾的周府大門大開,下了朝換上常服的百帶著禮,攜著親眷趕來賀喜,馬車和轎太多,周府附近幾條街道都擁堵起來,蘇時寒出門得早,卻將近巳時末才走到周府的大門口。
“蘇大人到!”
管家滿臉堆笑的高呼,林語歡站在蘇時寒旁邊,從袖袋里拿出一個方正巧的黃花梨木盒,盒子上用指寬的紅綢帶系著好看的花結,乍一看像是盒子上攢著一個花球。
旁邊坐著門房專門寫禮,但盒子包得這麼用心,管家不好擅自拆開,便將盒子放到一邊,躬引著蘇時寒和林語歡往里走:“蘇大人請到花園稍坐,待賓客來齊,會鳴炮開宴的。”
蘇時寒頷首算是答應,繞過大門口的巨大石屏,負責引導賓客的小廝丫鬟上前:“大人,今日男賓分席,請大人隨奴才往這邊走。”
“那語歡去了。”林語歡略福了福與丫鬟一起離開,蘇時寒則跟著那小廝繼續往前。
周巍然只是巡夜司的統領,階在蘇時寒之下,但還有一重份是當朝丞相二婿,所以周府卻明顯比廷尉府大很多,雕梁畫柱也比廷尉府更巧,氣派與大理寺卿周常安的府邸不相上下,繞過大廳,后面有專門練武的空地,也有假山水池,花園視線更是開闊。
只是府上園丁手藝不及花園的園丁,這個時節,花園里已經沒幾朵花開著了。
蘇時寒一路不聲的打量,剛踏進花園就聽見一陣朗笑,循聲去,吳石遇胖若兩人的形格外顯眼,昨日啃豬蹄的三人一人端著一小碟零正湊在水池邊興致的喂魚,不遠,衛恒一臉痛心棘手的看著三人,好像自己特別喜歡吃的珍肴正在一點點發霉變質。
蘇時寒剛要走過去,后傳來兩聲輕咳,回頭,二皇子趙凜已走到他面前。
“蘇大人也是剛到嗎?”趙凜輕聲問,因為染了風寒的緣故,呼吸比平時要重一些,好像隨時都會犯病不上氣來。
“下拜見二殿下!”蘇時寒拱手行禮,趙凜扶了他一把:“妹夫有公務在,今日我只是來幫他招待賓客,大喜的日子,蘇大人不必如此拘束。”
因天生有疾,趙凜喜靜,子也溫吞平和,難得出宮一趟,上一點架子都沒有。
蘇時寒站直,側讓趙凜先行,那三個賞魚的人毫沒有察覺到有人靠近,一邊磕著瓜子一邊又開始打賭。
“……敢不敢賭一個銅板,我猜這條魚是公的!”
“魚還分公母?你瞎說吧!”
“虧你還是金科狀元,竟然連這個都不知道!”
三人討論得激烈,聲音不自覺拔高,趙凜聽得有些興趣,溫聲開口:“我出一錠元寶,賭這條魚是母的。”
“一個銅板封頂,你懂不懂規……”矩?
吳石遇翻著白眼回頭,看見趙凜,最后一個字被他吞了下去,好在他現在心寬胖,本就不大的眼睛被一條,不悉的人本看不見他的白眼。
“一個銅板封頂?我沒有銅板怎麼辦?”
趙凜有點苦惱,他在宮中食無憂,出門都是帶銀票或者銀錠,從來沒用過銅板。
李燃和王鐘青也發現了趙凜,兩人把零藏到腰后,用手肘撞了一下傻愣著的吳石遇,一起行禮:“拜見二殿下!”
“不必多禮,剛剛那個賭……”
“都是鬧著玩兒的!”李燃搶先說,隨后諂的拿出兩個銅板遞給趙凜:“這局二殿下贏!”
說完捅捅吳石遇的腰:“還不愿賭服輸?”
胖子昨天還欠他一個銅板,這得胖子自己掏腰包!
吳石遇皺眉:“我認得公母,不會輸。”
他之前干了十多年跟各種尸打道的活兒,怎麼會分不出公母?
死胖子,這個時候犯軸,不想管膳食,想去皇宮后門負責倒夜香嗎?
李燃狠狠地剜了吳石遇一眼,正琢磨著該怎麼幫他圓一下,卻聽見趙凜笑著開口:“我記得你,你吳石遇,是太令,聽說你的刀工比膳房總廚的還好。”
可不,也不看看這刀工是剖了多尸才練出來的。
李燃挑眉,有點得意,跟自己被夸了一樣。
趙凜還想再說點什麼,不遠傳來下人的高呼:“太子殿下到!”
話落,之前到場的賓客全都起朝這邊走了幾步,蘇時寒提步走到三人邊,站位改變,還是趙凜在最前面。
太子趙琛今年二十九歲,形高大,五與趙震珩有五分相似,眉目清俊,今日他穿著一赤金常服,服上用金繡著麒麟暗紋,在下折著粼粼的金,低調卻不失貴氣。
“拜見皇兄!”
“拜見太子殿下!”
趙凜攜著眾人齊聲高呼。
如今時局不穩,皇帝親自赴宴未免太過高調,讓太子出席,一是彰顯對周巍然和丞相的看重,二也是讓太子多與百接接,好對朝堂局勢多些了解。
“你我兄弟不必多禮。”趙琛上前扶起趙凜,又道:“本宮聽宮人說你染了風寒,今日你莫要過于勞,有什麼事,本宮會幫忙料理。”
這話說得心,實則是直接從趙凜手里拿走了掌控權。
他都生病了,自然該讓趙琛主持大局。
病了這麼多年,趙凜早就習慣這樣的說辭,配合的道謝:“有勞皇兄。”
趙琛在趙凜肩膀上拍了兩下,抬頭看見衛恒站在不起眼的角落,提步走過去:“鴻遠與本宮許久未見,今日機會難得,怎地被在如此后面,看來這低調淡漠的子還是一點都沒有變吶。”
這話說得微妙,好像就衛恒一個清高無塵,其他人都是破了腦袋想在太子面前臉一樣。
“承蒙殿下厚,微臣只是恰好站在此,并未被人搶先。”衛恒謙和的回答,極委婉的暗示趙琛。
衛恒與朝中大臣來往不多,因趙琛一句話被孤立也沒什麼,只是趙琛日后是要繼承大位的,斷然不該在這種時候給百留下偏寵他一人的印象。
然而趙琛卻沒聽懂衛恒話里的意思,反而故意拔高聲音:“在本宮眼里,鴻遠如此謙遜,比那幾次三番頂撞父皇的跳梁小丑好多了!”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目都落在蘇時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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