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登基,改年號為建元。
晉家天的開國皇帝年號不過是建武,新皇卻惟我獨尊直取建元為年號,強開國帝王一頭。不知的人難免咂舌,這天家父子間該有多大的仇怨,方使那新皇不念半父子誼,昭告天下,令其父皇喪盡了開國之君的面。
剛退位的太上皇移居到永壽宮榮養去了,一同過去的,還有如今被貶為庶人的陳王,以及被廢的前皇后。
說是榮養,可新皇卻令人關閉了永壽宮,對外道是太上皇欠安需要靜養,令人無詔不得靠近永壽宮半步。
永壽宮大門外,有那金甲持戈的侍衛守在其外,面的人進不去,里面的人出不來,偌大的永壽宮,自此以后就了宮。
新皇登基,一朝天子一朝臣,前朝后宮都難逃被清洗一回的命運。
待這波過去,朝局已趨于平靜時,新皇派了宮中衛軍,將潛邸中的皇長子給接進了宮里。卻是讓其住在了那象征皇太子份的毓章宮。
這舉意味著什麼,已不言而喻。
朝臣們心中掀起驚濤駭浪,新皇剛登基,還正值壯年之際,就要早早的定太子人選?況皇長子也不過是尚在襁褓中的稚兒,而其生母又是那般的份。
朝臣很想勸新皇三,可若要當朝去質疑新皇的舉措,卻無人敢出這個頭。新皇乾康獨斷,容不得人說不,手腕強的厲害,此刻剛榮登大寶正是要樹立帝王威信震懾朝綱的時候,這個時候,聰明的朝臣哪個不乖乖安守本分來,否則若做了那被儆猴的,豈不是太過冤枉?
不過,他們心中還是覺得帝心難測。
虧他們當初見那新皇對皇長子不聞不問的,連皇長子百日宴甚至周歲宴都忘了似的,一概不辦。哪個又能料到,著備冷落的皇長子,竟是新皇最屬意的皇太子人選?
帝王心似海,當真不可測。
皇長子住了代表東宮份的毓章宮,邊伺候的那些奴才們的份自然水漲船高。
田喜自是揚眉吐氣的。
自打林良娣遇害,小主子的地位就一落千丈。那時候為了結束他小主子被冷落的境遇,他也費勁了周章,想盡了法子,甚至某日竟按捺不住的壯了狗膽,當著昔日還是太子的主子爺面提了林良娣,試圖喚起主子爺對小主子的憐。
要知道,自打林良娣去了后,府里上那林良娣三字就了忌,誰也不敢提。主子爺不準讓人提,甚至連護城河里的尸首也不再讓人打撈了,凡是與林良娣沾邊的人甚至是件都不肯再見,頗有一副要將人徹底忘卻的架勢。
可想而知,昔日他對著主子爺當面提林良娣時,是冒著等的風險去的。猶記得他話音剛落,主子爺盯著他的目剎那如黑霧般,迫人窒息,又似遴剮人的刀,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了去。
他剛開口起了頭,不等他戰戰兢兢的要壯著膽子繼續將林良娣的言代清楚,猛地口一陣劇痛,接著他整個人就被狠踹了心窩,當場倒飛了出去。
“若再敢咒,別怪孤不念舊!”
至此,他方知道,對于那林良娣,主子爺不是想忘卻,而是不肯承認那人已經香消玉殞。
不撈尸,不聽言,也許這般自欺欺人,就好似人還在,香魂尚未消。
經此一事,田喜算是明白了,他主子爺對那林良娣是刻骨的念著,如此他便也能稍稍心安了。
只要主子爺能念著那林良娣,饒是對小主子有所遷怒與冷待,卻也不會狠心徹底將小主子忘,任人欺侮或踐踏了去。
果真如他所料。主子爺一登基,這不就派了重兵將小主子給接進了宮中,還是毓章宮。
怕頭那些暗里奚落他們主仆的人,做夢都沒想到,小主子非但沒被徹底冷落,還被主子爺送上了那一人之萬人之上的位置。而他這個瘸奴才,也徹底翻了,為了東宮的掌事奴才。
金陵是江南繁華大城,多有來往易的商人。
在二月中旬的時候,林苑總算尋到了近期要往蜀地去的商隊,花近二十兩紋銀,托他們幫忙捎帶一封書信過去。
此后每隔十天半月的時間,就要之前那商隊的落腳地,那商隊可有歸來。有時候緒不平靜時,也會起去渡口一趟,遠遠眺那一無際的江面,許久不肯歸去。
金陵城自古繁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的盛景自不必說,便是夜里也是通衢委巷,喧闐達旦,也是熱鬧非凡。
等待總是漫長的,直到江南地區過了梅雨天氣,林苑也依舊沒等來商隊的歸來。不免胡思想,不免擔驚怕,進而心灰意冷,每每覺得無時,就會強迫自己出門,繁華的街景,熱鬧的人群,重拾起對未來生活的期待。
或許,是道路險阻,商隊走的慢吧。
或許,是他們居住的地方太過偏僻,信件無法送達。
也或許,是當日他們沒蜀地,而是尋了個煙柳繁華之地,自此居住了來。
林苑自此慢慢平靜了來,不再患得患失。
有種強烈的直接,他們一定躲過了昔日的那場混,平安的活著。
十月秋高氣爽的時候,林苑已漸漸融了這里的生活中。所租賃的房屋離市肆不遠,平民百姓在這里落戶的不,矮小的屋宇一片連著一片,建筑十集。這里的百姓淳樸熱,剛來那會病著,除了拿藥買糧,乎不出門去。可在這里居住的時間久了,出門時候難免會著人,一來二去的,左鄰右舍見著就會打聲招呼,這樣也不好冷著臉不回應,就這般漸漸的,與鄰里也悉了起來。
至此就不好再深居簡出了,否則鄰里也會覺得怪異,一個外來的普通婦人,獨自天見的在家悶著就很讓人納悶了,再大門閉,鄰里間從不來往串門,悶不做聲的著格就怪異,任誰瞧著也似是有問題。
所以在堪堪養過月的病后,就試著去接鄰里的人,談話間不經意吐自己編造的世,慢慢放松他們對的警惕。
漸漸的,也就在這市井中扎了。
屋里頭添置了些簡單的家,窗沿上也放置了陋的瓷瓶,里面了鄰里帶去湖邊采的野花跟柳枝,小院里也按照本地的習慣單獨開辟一方種了些蔬菜,還在靠院墻扎了籬笆,養了兩只母,待攢了些蛋,就給鄰里挨家了送了些,答謝平日里他們對的照顧。
這樣的生活讓的心愈發的安寧,也愈發品出充滿煙火氣的市井生活鮮活的滋味。逐漸的,知道了市肆哪里的活魚新鮮,哪里的菜價便宜,又有哪家的布料實惠,猶如活在煙火中再普通不過的市井婦人。
上個月的時候,還給自己找了份活計,給醫館幫忙揀練、炮制藥材。那醫館就是常去抓藥的那家,也是老大夫與接久了,知對醫藥有心得,又見炮制藥的手法稔,方破例聘過來幫忙。
有了這份營生,林苑就愈發從容了,先前多還怕旁人懷疑沒個來源的營生,這平日使用的銀錢都打哪兒來,如今有了這明面的活計,就倒不懼了。
這日太落山后,從醫館出來,剛從市肆里買了些新鮮的綠菜回來,剛到巷口,就聽見李嬸的大嗓門喊了起來:“木娘子你可算回來了!你快過來啊,你家里頭來人了!”
林苑意識的抬眼過去,只見那小小木門前此刻風塵仆仆的站了三人,一年輕的人,一壯的漢子,還有一著儒生服的孩。三人皆背著包袱,此時滿面風塵的焦灼巷口的方向,巷口里僵立著的林苑也呆呆的他們,雙方對視著皆不敢呼吸,唯恐這是在夢中。
“呀,木娘子可是歡喜傻了?”李嬸與鄰里說笑一句,然后就熱拉過,推搡往那三人的方向去,“家里來人你還不趕去準備些好酒好菜來?”
說著往挎著的那竹籃子里一探,就道:“單單就有青菜那如待客?待會我去家里頭給你拿條魚過來。”
說完就擰往家里走,同時又吆喝著那些熱鬧的鄰里快散了,莫要打攪人家親人相聚。
巷子里出來看熱鬧的那些人說說笑笑的也不肯散,他們好奇的打量著那風塵仆仆的三人,頭接耳的猜測著他們是那木娘子的什麼人。尤其是那著儒服的孩,小小年紀就彬彬有禮的,模樣又長得極為出,瞧著就稀罕人,不像是普通小老百姓家里養出的孩子。
林苑手哆嗦的拿鑰匙開了鎖,春杏咬著牙死忍著淚,默默的從旁邊接過林苑胳膊上挎著的竹籃子。
推門進來,落了門栓,進了屋子,主仆人就再繃不住的抱頭痛哭起來。
一別,年了。
林苑拉著瑞哥就要給春杏和順子跪,春杏哭著連攙帶扶的要將拉起,連聲發:“您這是在做什麼,當不得這般,您是在折煞奴婢啊……”
“當得的,你們當得。”林苑堅持拉著瑞哥給他們磕了頭,“若無你們舍命相護,瑞哥活不到現在。你們不是奴婢奴才,是恩人,我跟瑞哥的恩人,符家的恩人。”
春杏搖頭直哭說不出話來,與順子將林苑跟瑞哥扶起。
這麼多年,不敢打聽他們,他們同樣不敢打聽。彼此間都是怎麼活過來的,誰也不知。
其中是怎樣的萬難險阻,不知,他們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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