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了藥，我將他扶到椅上坐著。

　等了將近半個時辰，他才算是緩過氣來。

　看著小白緩緩睜開的雙眼，我略有些失神，不自覺的開口：“以前你的眼眸一直如這般，清澈明。”

　說完，卻又覺得自己話委實太多，低下頭看著腳尖。

　小白巍巍的笑了起來，說：“我的眼睛一如既往，從未改變。”

　“不，變了，”看著他，我愈發堅定了自己的想法，“這麼多年，人總會長大，總會改變。這麼多年，我本是一眼就能從你眼中看到你的，可是……小白，我現在，什麼都看不清了。你的眼，已是一汪深水，人不敢涉足。”

　這一瞬間，他眼中的傷心，我看得真切。

　“芊芊，我……”

　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便有人徑直從營帳外走了出來。

　那個人……仍舊一襲白衫，仍舊是靜默的神，仍舊……仍舊是眼中沒我的樣子。自那日分別后,我幻想過無數個重逢的場景,卻從沒想過是在這樣的時候。

　這時候，你我各執己見，各有立場，你在此，我在彼。唯一相同的，大概就是我一如既往的小心忐忑，你一如既往的從不我。

　他的聲音還是那般冷漠沉靜：“世子殿下初見你時，我便已說過了，他蘇傾風。彼時國君為了讓世子殿下專心學習，并未讓我告訴世子殿下他的份。”

　這一次，在說起小白時，他……多了份尊敬……

　發生了什麼？！

　我驚慌失措的看著小白，不曉得為何才短短幾月時間，他們便了這樣。

　我看著小白，而小白正看著我。

　我看到他明亮的眼中，倒映著我——倒映著我的滿目失。

　而他，則是絕的悲傷。

　“你們……究竟是誰？”

　握了拳頭，咬了牙關，我最終問了出來。

　如若說小白突然了蘇國的世子是個讓我震驚憤怒的事，那麼現下的況，就是讓我連震驚憤怒都忘了。

　印象中，我和小白都只是頑皮的孩子，區別只在于他比較頑皮，我很是頑皮而已。

　我一直覺得，他，蘇逸，是和我們不一樣的。盡管與我們比，只是多長了幾歲，可……可那種奇怪的與眾不同，是我自就得到的。

　他在我心中，一直就是天邊的謫仙，可不可即。即便眼下我們割袍斷義了，奈何蘇逸這樣的謫仙形象在我心中生長了十幾年，早已是深固了的。

　可現在，他竟然將自己擺在了一個比小白還低一等的位置上？！

　這無異于世界觀崩潰……

　小白似乎也被蘇逸的突然嚇著了，愣了半天才想起來我，就著急的看了過來，拉著我的手說：“芊芊，別聽他的，你聽我解釋，我……”

　“我要聽他說！”第一次，我真真切切的吼了小白。

　以前不論怎麼拌，我們都是沒有生彼此的氣的。

　可這一次，仿佛意義不一樣了。

　蘇逸就站在方才我進來時站著的位置上，依舊用著十年如一日的神說：“我蘇家本就是蘇國王室的家臣，世代效忠。年的世子寄樣在蘇家，并不稀罕。”

　家臣？

　家臣。

　呵呵，家臣。

　“原來……”我哽咽著，聲音沙啞，嗓子刺痛，“原來，你自小就偏袒他的原因，是這個。”

　我確定，自己是帶著仇恨的眼瞥了一眼小白的。到我目的瞬間，他全僵。

　將目轉回來，我再次看著蘇逸，冷笑：“我一直想不明白，為何從小到大，比起我來，你都更喜歡他一些。不論是平日里的小事，還是收徒、還是碧海樓、還是醫陣法易容……我不明白，明明我做的也很好，你卻始終不愿收我為徒。”

　忽然覺得自己這些年的小心翼翼委實可笑，我揚聲：“我一直以為，你只是因為他比我弱一些，所以要更偏袒他一些。卻原來……卻原來，只是因為，我是外人。”

　我是第一個來到他邊的人，我才是最開始陪著他的人。

　可是，在我八歲那年來到碧海樓的小白，立時就了他眼中的紅人。我因嫉妒，曾整過他一段時間。我本以為這不過是誰會討他歡心的事，沒想到，這僅僅是因為，他們才是親人。

　我是外人。

　他仿佛是看不到我的悲傷……或者說，他從未在意我的悲傷，繼續說道：“蘇家世代效忠蘇國王室，且不存于廟堂，只在山林。多年前，國君曾見我家主，說起世子殿下的問題。爾后將世子殿下送到碧海樓，給我蘇家養長大。我為蘇家的新家主，自然要竭盡所能教好世子殿下。可，我的一本事，不是隨隨便便資質普通的人，便能教的。”

　隨隨便便……

　資質普通……

　呵呵，這一瞬間，我有一種，被他踩進泥土中的覺。

　沉默許久的小白，終于在他這句話說完后開口，冷聲呵斥：“都閉！”

　呵呵我仰了半生的男人，原來，就只當我是他主人功路上的鋪路石而已呵。

　不顧小白的話，我似是魔怔了般喃喃自語：“所以，當年你在漫天大火的皇宮中救下我，只是因為我對蘇國日后發兵天下有利。所以，你唯一親歷親傳教導我的醫，是因為我可以做小白的替代品，讓你嘗試解開宿疾的辦法。所以，你不惜裝病騙我去九曲環，是因為我是唯一能解開這寶藏神鑰匙的人。”

　咬了咬牙，我問了最后一句：“所以，這些年你只是在利用我，對嗎？”

　“是。”

　他毫不猶豫的回答。

　其實，我也是猜到結果了的，奈何就是不死心，想再問一遍，沒有被人一劍殺死，就覺得還是有希的。

　“你們都閉！”坐在椅里，臉蒼白的小白，終于發出了相識十幾年來，最有發力的火，“吵到現在滿意了嗎？！本宮讓你們說話了嗎？！了不起了是嗎？！”

　他發火的樣子，很稀罕。

　像是看著陌生人般，瞧著小白和蘇逸，我道：“蘇傾風、蘇逸，現在你們的目的也基本達到了，我也曉得你們的打算并且不準備配合了。眼下我們陣營不同，你們準備如何置我？看在相識多年的份上，我可能求個干脆的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