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剛剛和下來的心防,也因李宿的這一個閃躲,重新合上。
不會弱,就不會傷心。
姚珍珠如此堅定地想。
此刻的李宿,卻維持著偏過頭的姿態,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就是下意識不想讓姚珍珠自己。
李宿的腦海里,不過有那麼片刻的心馳漾,姚珍珠的手一離開,頃刻間海再度翻涌上來,幾乎要淹沒他的神智。
李宿垂下眼眸,右手攥著長劍,渾上下都是跡,黏膩而不適。
腥氣縈繞在他邊,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惡心。
他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的心思,他現在只在意一件事:“你不怕我。”
姚珍珠親眼見過他殺人,不是一次兩次,這一次已是第三次。
今日殺的雖然不是人,卻也滿地都是腥的殘肢斷臂,場面異常滲人。
但姚珍珠卻勇敢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的手很熱,很,那妥帖的溫度從他手腕直直攀升,一下鉆他干涸的心田。
每一次,每一次姚珍珠都沒有躲開殺了人的他。
居然真的不怕他。
這一刻,這個認知讓李宿一向平靜的心湖浪涌翻起,心澎湃。
姚珍珠回過神來的時候,就聽到他啞著嗓子問。
李宿面容蒼白,臉上帶,那點如同寒梅一般,綻放在他英俊蒼白的面容上。
他偏著頭,淺淺垂著眼眸,目不知飄在什麼地方,讓人看不清思緒。
從他這個姿態,姚珍珠甚至看出些許的委屈和試探。
高高在上的太孫殿下也會委屈嗎?
他難道跟自己一樣嗎?
他這樣一個側臉,姚珍珠就差點心,想要再度敞開心扉。
然而,心門之上,自己謹慎上了一把鎖。
“殿下,”姚珍珠堅定的說,“我確實不害怕你。”
即便心門有鎖,姚珍珠卻依舊是坦誠而無畏的。
也依舊是那個如同朝一般的璀璨明珠。
“殿下,每次您殺的都是敵人,都是禍害,都是要殺害于你的罪人,”姚珍珠的聲音輕靈,宛如天籟一般直直鉆李宿的心,“每一次,殿下都救了我的命,我怎麼可能害怕殿下?”
李宿只覺得眼底有些氣,又有溫熱的意。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為什麼會為姚珍珠這樣的話而雀躍。
明明之前也說過的,明明他曾經聽到一次,卻依舊不依不饒,再度詢問。
他到底想聽什麼呢?
李宿不知道,那想要刨問底的沖就在心湖上下翻涌,幾乎就要破浪而出。
但理智的牢籠,再一次降臨在心湖之上。
李宿深吸口氣,他努力下眼底的熱意,回過頭來認真看著姚珍珠。
他知道自己的樣子有多糟糕,亦殘忍嚇人,可他就是想要看一眼。
姚珍珠依舊站在他面前。
沒有退,沒有躲避,也沒有錯開目,不去回應他。
兩個人的目,就在這空曠的山谷里對視。
天上白云,穿梭在熱烈的日之中,縷縷的穿云朵,直直落在兩人上。
微風和煦,天朗氣清。
遠,鳴婉轉的畫眉歡快唱著小曲,竹林深的竹葉飛舞著沙沙的音律,一切都是那麼和煦。
哪怕只有清風拂過,也令人心曠神怡。
姚珍珠的眼眸漆黑而璀璨,里面好似有一整片天地。
李宿在眼眸里看到了天、瞧見了云,也找到了自己。
那個滿學污的自己。
明明天地云風都是干凈的,只有他一人臟污。
李宿的心,再一次起來。
他挪開眼眸,往后退了半步,低聲道:“你不怕就好。”
姚珍珠見他似乎渾難,便道:“殿下,在湖泊附近有暖池,要不您過去洗一洗,這會兒天熱,只穿中大抵也不會很冷。”
李宿的外袍沾染了不跡,若是日日這麼穿著,大抵能難死他。
李宿下意識點點頭,答應之后才想起此時景:“我先送你回山,外面不安全。”
姚珍珠頓了頓,道:“一定要回去?”
這事沒得商量,李宿回去送竹竿的工夫,姚珍珠就遇到野豬,若非李宿恰好回來,否則后果當真不堪設想。
李宿點頭:“一定得回去,這里不可能只有一只野豬。”
野豬只是野,攻擊極強,在野外是極為危險的。
若非李宿自習武,擁有一高強武藝,他面對這樣兇惡龐大的野,也不會如此輕松。
即便如此,他的左手也了傷。
姚珍珠這會兒才突然想起來,他左胳膊的外袍上劃了一條長長的痕,看起來很是嚇人。
“殿下,您是否傷了?”姚珍珠忙要上前看他傷口。
李宿微微一頓,大抵覺得再躲會讓姚珍珠生氣,便沒有,乖乖給他看了胳膊。
他胳膊上的衫劃了一道口子,但里面的皮卻完好無損。
“無妨,只是服破了,我沒傷,這也不是我的。”
姚珍珠親眼瞧見他無事,才松了口氣。
道:“殿下無事便好,嚇死我了。”
李宿道:“走吧。”
他正要轉離去,就聽姚珍珠道:“等等。”
李宿頓住腳步,只看著,沒有詢問。
姚珍珠指了指地上碎得不樣子的野豬:“殿下,這可是好食材,浪費可惜了。”
李宿:“……”
都被他切這個樣子,看著不嚇人嗎?還想著吃?
似乎看穿了李宿的疑,姚珍珠突然笑出聲來。
姚珍珠了幾乎要笑出來的眼淚:“殿下,我原來是個廚子啊,除了沒殺過豬羊,鴨我都殺過,這樣的塊平日里見多了,哪里會害怕。”
“我看到只會想這新鮮不新鮮,質好不好,可以做什麼菜。”
“不過是塊而已,有什麼好害怕的。”
李宿:“……”
姚珍珠長得俏可,白皙,李宿總是忘記原是膳房的大廚,這樣的食材確實日日都要見。
李宿瞥了一眼地上的塊,還是覺得這一地太臟了:“你說,我撿,你別。”
姚珍珠蹲下來,嘆一句:“可惜了這些,豆腐也好吃。”
李宿:“……”
不害怕就好。
姚珍珠挑了三條的大,一片豬耳朵,還挑了脊背上的一小排脊骨,剩下的被李宿切得太碎,實在挑不出來了。
跑去撿了幾片寬葉子,把這些一塊一塊包好,放進被樓里。
這才高高興興說:“殿下,咱們先回去。”
李宿點頭,嗯了一聲。
大抵因為弄到了豬,姚珍珠的神特別高漲,一路上念叨不停,把自己會做的菜都給李宿念了一遍。
以前李宿每次見發瘋,都會頭疼惡心,神特別萎靡,這一次,聽著姚珍珠清脆的聲音,他覺得自己似乎也沒那麼難了。
只不過,忙了一上午,聽著這麼多好吃的,胃里開始發出不滿的聲音。
一刻之后,兩個人迎著暖風回到了山。
山谷里的白日比晚間要熱得多,姚珍珠里里外外穿了三四層,最外面的襖還是夾棉的,這會兒已經一頭是汗。
總想把襖換下來,只穿里面的夾,但當著李宿的面又不太好意思。
李宿陪著回來,把豬和筍都教給,讓隨意理,然后便鄭重道:“不許跑。”
姚珍珠撇了撇:“知道了,殿下放心。”
李宿又看了一眼,見確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這才要走。
他彎腰出了山,頓了頓,又回頭道:“荒郊野外,不用如此拘謹。”
這里只有他們兩人,名義上,他們二人還是夫妻,每日吃住都在一起,確實沒必要如此拘謹面。
但他一直沒想到這一茬,一直沒開口,姚珍珠便也有些矜持,一直耐著熱。
這會兒李宿終于注意到熱,姚珍珠才算松了口氣。
待李宿走了,姚珍珠立即把外面的襖子和馬面里的襯下,只穿著夾和馬面,頓時覺得舒坦多了。
想著等李宿回來也去洗一洗,目就不由自主落到壯的豬上。
姚珍珠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沒想到,流落山林,還是能吃上燉肘子。
真是命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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