罰跪也就罷了,可打在聽瀾臉上的掌,卻如同板子一樣打在心上。
疼嗎?必然是疼的。
然而李宿畢竟是晚輩,即便是太孫,兩重孝道在上,姚珍珠作為他的詔訓,份就更低了。
可以說,任何人都能在上踩兩腳。
這樣必然是不行的。
這一刻,姚珍珠已經做好了決定。
對聽瀾道:“你知道賢妃娘娘近來有何煩心事?”
姚珍珠不打聽宮里事,但聽瀾卻很稱職,宮里許多要不要的事,都會去留一耳朵。
便是像現在這般,姚珍珠正巧問了,也能立即答上來。
湯圓見們有話要說,忙上了一碟橘子,便退了下去。
聽瀾半坐在繡墩上,給姚珍珠剝橘子。
“賢妃娘娘出好,是江南氏族的嫡出千金,早些年剛一宮便被封為和嬪,后來陛下五十整壽時大封后宮,便被封為賢妃,為四妃之一。”
長信宮中,有很明確的嬪妃品級。
從高祖定國大褚,開元十年定后宮各位份,至今沒有如何更改過。
后宮之中,皇后是超然存在,皇后不序品級,是為超品,是一國之母,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皇后之下,自然就是正一品貴妃。
貴妃之后便是四妃,按品級為德妃、淑妃、賢妃、宜妃,五妃位份各一人。
再往下就是九嬪了,九嬪也只一人,如此這十四位妃嬪,便是宮中的上三位主位娘娘。
宮里如今沒有皇后,只有貴妃和四妃,就連九嬪都不滿,作為主位的賢妃,自然是高高在上的。
“小主,您也知道,賢妃娘娘宮二十載,一直未曾有孕,能獲封賢妃,靠的既不是孩子,也不是陛下的崇拜,而是謝氏百年氏族的底蘊。”
謝氏盤踞江南百多年,出過無數鼎力朝政的能臣,出過數不盡的能人才子,也出過百姓都念好的大善人。
這樣一個家族,為國為民盡心盡力,陛下也給盡了臉面。
可以說,賢妃在宮里如此傲然外,靠的就是謝氏的百多年來的榮。
姚珍珠淡淡道:“份尊貴,出氏族,便理所應當瞧不起宮出的宮妃。”
賢妃從來都看不起出低微,諂邀寵的宮子。
“但從來自持份,不會不顧臉面肆意欺辱,近來定是發生了什麼。”
聽瀾把橘子放在手上,低聲道:“奴婢之前聽西二長巷水房的宮人說,陛下有一日去賢妃宮中,因賢妃心不愉,便臨幸了一個年輕宮人。”
姚珍珠:“……”
聽瀾繼續道:“那宮人是賢妃邊的大宮,已經快要二十三,過了年就要出宮,突然被臨幸,在臨幸次日直接被封為淑,只得留在了賢妃娘娘宮中,了賢妃娘娘宮中的下三位小主。”
宮里這些事,完全沒有道理可講。
姚珍珠不知這位宮是否愿意留在宮里,又是否愿意為沒名沒分的小主,但事已經發生,只能去接。
然而,賢妃卻接不了。
看賢妃這般做派,當日同皇帝陛下顯然有些不愉快,不侍寢,不親近皇帝,皇帝自然不會在這里氣。
隨便選了一個瞧著還算順眼的宮,一是個不愿意委屈自己,另一個,則也是為了讓賢妃臉上難看。
宮里這麼多主位,除了貴妃的鸞宮,也就賢妃的緋煙宮沒有下三位小主,如今皇帝臨幸了宮中的宮,宮又被封為淑,只能留在緋煙宮中。
姚珍珠嘆了口氣:“如此說來,那宮被殃及池魚,也是……”
本想說倒霉,可話到邊,還是咽了回去,沒有繼續再說。
說到這里,姚珍珠又問:“你可知那宮什麼名兒?”
聽瀾道:“我只聽說姓林,什麼倒是不知。”
姚珍珠心中一凜,一難以言說的悲痛從心底往上竄,緋煙宮的大宮,往常過去花園取膳的便是一位二十幾許的林姓宮。
這位林大宮同姚珍珠關系很好,以前也說過待出了宮也要走,萬沒想到,最后兩人都留在了宮中。
垂下眼眸:“希不是林姐姐。”
聽瀾一聽這話,大約也明白曾認識一位緋煙宮的林宮,一時間也不知道要繼續說什麼才好。
寢殿里一時間有些沉悶,姚珍珠垂眸看著手中的橘子,輕輕掰下一瓣放口中。
這個時節的橘子最甜。
酸酸甜甜的橘子味道平了姚珍珠心中的沉痛,突然道:“若未留在宮中,也吃不上這冬日里的橘子。”
人生不過如此。
有得必有失,從來也沒有什麼兩全其的事。
姚珍珠深吸口氣,突然道:“賢妃娘娘邊的那個姑姑什麼?”
聽瀾見緩和過來,也略微松了口氣。
“小主,賢妃娘娘邊的管事姑姑姓秦,名三娘,是賢妃娘娘從娘家帶宮中的,自持份,也比旁的管事姑姑要跋扈一些。”
的跋扈,姚珍珠是親眼得見的。
那一掌扇在聽瀾臉上,打得又狠又快,毫不猶豫。
姚珍珠點點頭,扭頭看了一眼隔窗外,見外面無人,湯圓又只守在門口,心中微微落定了主意。
把整個橘子吃完,認真問聽瀾:“聽瀾,今日這一遭辱,我忍不下去,你呢?”
聽瀾整個人都愣住了。
抿了抿,心里熱乎乎的,可卻沒有立時回答。
這辱應該忍嗎?若是詔訓小主,必然是不想忍的,可不過是個宮,挨打挨罰都是常理,哪有不服不滿的道理。
貴人娘娘訓斥,那是給臉面,按理說不應該不滿。
但姚珍珠對太珍視了,這種珍視讓有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還有一種想要誓死效忠姚珍珠的決心。
聽瀾沒立即回答,姚珍珠卻也沒有,只是垂眸思考著,那雙漆黑的眼眸定定看著自己潔白的手心,仿佛已經有了主意。
聽瀾抬起頭,愣愣看著姚珍珠,末了道輕聲細語道:“小主,既然您不想忍,咱們就不忍,您說如何做,聽瀾赴湯蹈火也要替小主達所愿。”
姚珍珠低頭看了看,突然笑了。
“哪里需要你赴湯蹈火,不過是件簡單的小事罷了。”
了聽瀾來,細細說了幾句,聽瀾便點頭:“奴婢倒是知道如何辦,只是此事是否穩妥?”
姚珍珠笑了:“你要相信我。”
旁的事或許沒有十足的把握,但對于此事,卻是十拿九穩的。
聽瀾見篤定,便也道:“小主最厲害了。”
事安排完,姚珍珠略松了口氣,這才把心里那種不愉驅散些許。
想了想,道:“你再去問問,林淑近來可還出緋煙宮,若出了緋煙宮,立即過來稟報于我。”
聽瀾道:“是,小主放心,我在西二長巷水房里有個同鄉,對西六宮的事都很清楚。”
水房大多都是雜役,娘娘們看都不會看一眼,各宮的姑姑大宮們也不待見,但他們整日里給各宮送水,消息卻最是四通八達。
姚珍珠拍了拍聽瀾的手:“辛苦你了。”
聽瀾一貫沉穩,可這會兒眼睛卻有些亮:“奴婢能得大用,是奴婢的福氣。”
姚珍珠低頭瞧,點點頭:“你是咱們宮里最厲害的人了。”
待到晚間時分,姚珍珠剛要用膳,就聽外面傳來貝有福的聲音:“小主,殿下傳您過去。”
姚珍珠放下筷子,起道:“這會兒過去?”
貝有福笑著說:“前殿都預備好晚膳了,小主無須擔心,已經預備了小主吃的菜。”
姚珍珠抿了抿,還是笑起來:“看來我這貪吃的病,宮里人都知道了。”
貝有福等聽瀾伺候披上披風,一邊走一邊說:“這哪里是病,人人都說能吃是福,小主這是大福氣呢。”
這話姚珍珠聽。
一行人來到前殿,姚珍珠剛來到膳廳,迎頭就撞上李宿那雙幽深的眼眸。
“被人欺負了,怎麼不同孤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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