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芷瑜雖然做了娘親,但也是個凡人,小寶在邊鬧騰的時候,也有煩他的時候,但自小寶出宮開始,便有些坐立不安。那覺,有點兒像小寶快要滿月卻突然被人擄走的時候,完全沒法靜下心來,即便把乖乖抱了個滿懷,依舊覺得了些什麼。
其實,帶著從宮里出來的小寶去京城里頭找好吃的,并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因為小寶的份就決定了,在吃食這一塊上,他是不會委屈的。可以這麼說,比起皇上、皇后娘娘、太子和太子妃四位主子,小寶因為年齡,是最難伺候的一個,因為年紀太小,腸胃比人弱,又因為脾氣不大好,于吃食上比幾位親長都要挑剔,總而言之,膳房每回給小寶準備吃的,都得使盡渾解數,香味都得做到一個極致才行。
剛開始吃蒸蛋的時候,小寶吃得歡,完全是因為了,吃了大半碗稍微覺得飽了之后,小寶就開始撂勺子了。因為蛋蒸的不夠,不夠,不夠……里面沒有放蝦仁,沒有放沫……
“姐,小寶我給你安全送回來了,我就先走了。”夏知瑾可以說是落荒而逃,他這外甥小小年紀,卻已然太能挑剔。那小吧嗒吧嗒的,吃的都堵不上。想起那位大廚沉沉的臉,如果不是深信邊站著的侍衛們的手,他真的差點兒跳窗逃走。那位大廚大約是太多太多年沒有聽過批評的話語了,一時間很難以接。如果是他,被個小娃娃將‘得意之作’說得一無是,也會想要抄菜刀來‘評理’的。
想得不得了的兒子重新回到了邊,夏芷瑜只一把將孩子抱進了懷里,覺他的真實存在,至于夏知瑾說了什麼,什麼時候離開的,都沒有注意到。
夏芷瑜這邊輕聲細語地和小寶說著話,駱銘那頭問起了跟在小寶邊的侍衛,這大半天時間,夏知瑾都帶著小寶去了哪兒,見了什麼了,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夏公子先帶著小殿下去了佑安堂,似是尋蕭大夫有事,小殿下曾經和蕭大夫單獨說了會兒話,佑安堂里頭人比較多,屬下們失職,當時沒有能陪在小殿下邊,后來……”
“那個老叔叔做的菜又難看又不好吃,還兇得不得了,小寶不喜歡他。”
老叔叔?侍衛想起了大廚那張油發亮的臉,年紀肯定是遠不到爺爺輩的,但又著實不如夏知瑾或者他們看起來這般年輕力壯,小殿下這個稱呼也算是切了。
不知不覺間,小寶那皮子就開始利落了起來,已然能確地措辭以表達心中所想。這會兒聽他形容當時在酒樓里頭的場景,頗有些繪聲繪的意思,夏芷瑜甚至能想象那位酒樓大廚在聽到小寶一番負面評價之后,那角搐的模樣。
有宮中廚們珠玉在前,也怪不得小寶瞧不上外頭的菜式了。不過小寶顯然批評得有些過頭,如果他邊沒有跟著諸多侍衛,肯定已經被人當做上門找茬、鬧事的直接丟到酒樓大門外了。也許扔之前還會被打一頓屁。
“以后……”夏芷瑜本來想說,以后沒有侍衛在邊護著的時候,讓小寶這上且饒人,不過轉念一想,若是沒有侍衛跟著,不論是還是駱銘都不會同意小寶離開視線的。
“以后再多給小寶配點兒侍衛吧,小寶說的那些話,好像得罪人的。”小寶回自己的寢殿去換裳了,夏芷瑜有些無奈地給牙尖利的兒子想以后順利出行的法子。
“等小寶再大些,你教他些拳腳功夫,侍衛們的功夫雖然也都很厲害,但萬一小寶落單了呢?總得有些自保能力才好。”
說到這里的時候,夏芷瑜突然就想起了楚恒了,楚恒的那麼‘毒’,卻能順利長到這麼大,應該也是在功夫方面下了一番苦功的吧?不然早就被人打死了。
“小寶能挑出意見來,說明那位廚子還有進步的空間。他要能虛心接呢,也許廚藝還能更上一層樓,他要是只顧著生氣,那麼遲早有一天,他會被其他更愿意鉆研廚藝的人取代。”駱銘這話,好似不但沒有責怪小寶的意思,還覺得小寶能說‘大實話’是件好的事。
“你……你不是一直說你要做個嚴父的嗎?就沒有你這麼偏袒孩子的。”
“瑜兒。”
“嗯?”
“小寶是我們的兒子,他現在是小寶,以后長大了,便是駱琛,你知道這代表著什麼意思嗎?”
“代表……什麼?”
“小寶說的那些實話雖然不易耳,但如果確實是事實的話,我覺得我們沒有立場阻止他將之說出來。如果我駱家只是一介富商或者旁人的臣子,那麼小寶倒是可以學學怎麼既能把實話說出來,又不得罪人。但他姓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駱銘的兒子說的話,再難聽又如何,只要是事實,他們就得支棱著耳朵聽著,有則改之無則加勉。都說忠言逆耳,聽不進忠言的君王,往往都不是明君。能聽進逆耳之言的明君,自己有張刀子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誠如駱猙當初所言,駱家軍之所以謀反并不是為了這個天下,而是不再被人輕易控生死。生死大事都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話,說幾句實話又能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呢?
聽駱銘說完之后,夏芷瑜有些怔然,一直覺得和謝姨娘是不同的,但其實骨子里頭,還依舊保有當初為庶的那些謹小慎微,總想著以和為貴,卻忘記了,有時候空有權勢不行,自還得足夠強勢。小寶和是完全不同的,覺得不能做的事,小寶不僅能做,且能隨心所地做,這才是在皇家應有的氣派。
“不過……你說的也對,與其等著旁人來保護,不如還是自己好好習武,既強健,也能在落單的時候護住自的安危。”
小寶每天吃的用的,都有專門的人各司其職,他只要負責吃就行了。今天,即便被侍衛很安穩地護住,小寶依舊有些憤憤,于是才剛換完裳,他就命令邊的宮將他領到了膳房。
這會兒膳房正在按照慣例準備下午的點心,小寶這突然一來,整個膳房都有些了。倒不是沒有見過宮里頭的主子,畢竟都在膳房待了不是一天兩天的了,宮里頭就那麼幾個主子來來回回的,從沒見過主子才更奇怪。
他們怕的是小殿下在膳房里傷,畢竟他們即便廚藝高超,也是要用到各種刀和鍋碗瓢盆之類的輔助工的,刀工極好的他們使的刀都是吹立斷的,小殿下那手指又白又的,稍微往刀鋒上一抹,下一刻一截斷指估計就能淋淋地躺在地上。幾個爐子的火都是晝夜不斷火的,靠近一點兒都能燙到,靠得太近就能直接蒸,還有……幾個廚面面相覷,突然覺得自己每天都一個十分危險的環境之中。
“你們……會做蒸蛋嗎?”小寶毫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張,只問了自己想要問的問題。
小寶這話簡直就是廢話,他年紀雖然就只這一點點,但吃過的蒸蛋種類已經不下二十種。是蛋就分蛋、鴨蛋、鵝蛋,鴿子蛋、鵪鶉蛋……更不要說往里加的不同的配料,新鮮的沫、火的沫、蝦仁、蝦米、魚……原來小殿下更年的時候,為了能讓小殿下不把天天都要吃的蒸蛋給吃膩味了,他們每天絞盡腦地想著如何變幻這樣一個最簡單的菜式,頭發都要想禿了好嗎?
“回小殿下的話,會的。”
“那現在就給我做一個。”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每月領著俸祿,自然是主子怎麼吩咐就要怎麼做的。可是……小寶這個吩咐他實在是太簡單了。廚們瞧了眼這會兒的天,膳房里頭不缺食材,蒸個蛋那是極快的,只是份量,肯定不能太多了,不然小殿下晚膳恐怕就要吃不下了。至于口味……幾人聚在一商量了下,一人準備一種也就罷了,到時候小殿下一種口味吃上一口,這下午的點心也就算是吃過了。
“小殿下稍后,屬下馬上就去準備。”
正常況下,廚們是鮮能親眼看著伺候著的主子們吃他們煮好的東西的,不論是他們還是宮里的主子們,見到的最多的都是傳膳太監或宮,這親眼看著小殿下拿著小勺子準備去舀蒸蛋,幾人的心頓時都懸了起來。即便原來的大多數時候聽到的都是小殿下吃得很香的回復,但等小殿下到了跟前,幾人卻驟然都變得不自信了起來,各自懷疑剛才自己的配料有沒有加多了,調料有沒有放了,蒸蛋的時間會不會太長或者太短……甚至開始懷疑蛋殼有沒有都清理干凈了。
小寶瞧了眼跟前一排擺放十分齊整的碗,了小鼻子,眼中出滿意的神,手中著的小銀勺在幾碗蒸蛋間晃來晃去,最后一碗一碗按順序嘗了過去。
“我就說嘛,是他做得太難吃了。”
他?哪個他?幾個猜測不出來的廚頓時覺得自己老了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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