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悲觀緒一旦上來，伴隨著不可忍的痛苦之后，便會燎原一般地滋長。夏芷瑜已然認定，和孩子兩個人，其中必然是有一個，是見不到第二天的太的。而后趁著自己神識尚且清楚的時候，做好了選擇。

“舅母。”

“瑜兒，舅母在呢，你再忍忍，馬上就好了，嗯？”

夏芷瑜搖了搖頭，“舅母，我可能撐不住了。”

“別胡說！”生孩子本就是一腳踏進鬼門關的事，這會兒第一聲鳴還未響起，篤信鬼神的謝林氏本就覺得有些的，周圍的空氣好似都比平時要冷。這會兒聽夏芷瑜這麼一說，更是渾的汗都猛地豎了起來，只后悔沒有去廟里請一尊菩薩回家鎮宅。

“如果有萬一，保住小寶。”

謝林氏拼命搖頭，馬夫人徑直站了起來，推開了‘擋路’的謝林氏，揚手就給了夏芷瑜一掌，那一聲脆響，在場的所有人都替夏芷瑜覺得臉疼。

“這下子，清醒了沒有？要是清醒了，就給我好好用力生孩子。你這才生了多久啊，就要死要活的，想當初我生了幾天幾夜，不都熬過來了嗎？”

這掌很突然，夏芷瑜先被打的一懵，然后整個人好似突然就醍醐灌頂一般。

“小娘子趕用力，馬上……生了！生了！是個大胖小子！”

伴隨著天邊的第一縷晨曦，某個很委屈的‘大胖小子’呱呱墜地，屋子里頭安靜了片刻，在穩婆準備例行公事在他屁上狠狠拍一下的時候，他先‘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那聲音響的，震得屋子里頭的人都覺得有些耳朵疼。

“這底氣足的，還真是個大胖小子。”馬夫人先是調侃了這麼一句，而后猛地想到了什麼，飛快邁步湊到了給孩子凈的穩婆邊，“給我看看孩子。”

“夫人莫急，馬上就好，孩子上臟，我得先給洗洗干凈。”

馬夫人卻不理，只湊到了孩子跟前，在他臉上猛看了起來，而后重重松了口氣，“還好還好，還好不是豁。”

“恭喜夫人，做祖母了。這麼年輕漂亮的祖母，老婦人還真是生平初見。”在某些時候，穩婆和婆是一樣的，為了更多的賞銀，都得耍耍皮子，說些漂亮話。便是此刻馬夫人臉上的皺紋和核桃一樣，類似的話，穩婆也是能張即來的。

“祖母……我不是，我哪兒那福氣啊。”馬夫人話語之中，不免帶著些憾意味。

“怎麼就不是了呢？您仔細看看，這孩子長得多像您啊！這眉、這眼睛，這，不管哪，都是和您如出一轍呢。”

“像我？”其實孩子出生的時候都長得差不多模樣，但一旦有旁人開口‘引導’，那便說風就是雨了。

“好像還真是有些像啊！”馬夫人喃喃自語。

這話一旁的謝林氏卻有些不聽了，孩子是他們家瑜兒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如果孩子一定要長得像什麼人的話，那第一人選肯定是瑜兒這個親娘才是，怎麼這個穩婆就能扯到八竿子打不著的人上。謝林氏看著穩婆的目之中頓時帶了些鄙視意味，真是為了銀子，什麼話都能說出口來。

“馬夫人，這段時間真是麻煩您了。有您這樣一個熱心的鄰居，真是我們謝家的大福氣。待孩子辦滿月宴的時候，定然是要請您坐在上桌的。今天，這天兒也不早了，折騰了一個晚上，您應當也累壞了，就好好回去休息吧，瑜兒這里，有我和他舅舅呢，會照顧好和小寶的，您就別掛心了。”

說著話，謝林氏就走到了穩婆跟前，手接過了穩婆本來想要遞給馬夫人的襁褓，而后低頭一看，“喲，這孩子以后長大了肯定俊俏，長得很像他娘呢。”

馬夫人本來已經準備手接過襁褓了，中途孩子被謝林氏給抱走了，讓有些悵然若失。但再失也沒有法子，因為這孩子他不是姓駱的。想到這里，馬夫人一個愣神，好像從來沒有聽小魚兒說過，夫家是姓什麼的。

夏芷瑜其實已經很累了，只要稍稍一放松，就能睡過去，但一直忍著沒有合眼，因為想要親眼看看孩子，看看的小寶，看看懷胎十月，仿若用盡了全力氣才生下來的孩子。

“瑜兒啊，看看，這就是小寶。長得特別特別像你，你啊，沒白辛苦。”

謝林氏把襁褓遞到了夏芷瑜跟前，夏芷瑜有些艱難地抬起了手，輕輕地上了他稚的小臉。可能因為此刻夏芷瑜的手有些冰涼，所以小寶輕哼了一聲，小嘟了嘟。

這便是的孩子。夏芷瑜倒是看不出來小寶是長得像，還是更像他，只知道，好喜歡好喜歡他，喜歡到即便他現在看著有些像只小猴子，也覺得他可得不行。

看著夏芷瑜的眼皮不停地往下掉，卻強撐的模樣，謝林氏輕輕拍了拍的胳膊，“瑜兒啊，要是累了，你就先睡一會兒，小寶我會好好照顧的，你放心，嗯？”

“好。”應了一聲，夏芷瑜就覺得眼前一黑，然后昏睡了過去。

雖然弄錯了孩子的親眷，但是穩婆一點兒都沒覺得不好意思，們只是擔心，擔心沒有厚實的紅封可以拿。但馬夫人從來都是說話算話的，說了孩子若是順利降生了，便會給賞銀，但尷尬的是，馬夫人的賞銀從來都是放在封管家那兒的。夏芷瑜生孩子，馬夫人覺得封管家是幫不上什麼忙的，所以并未讓他跟隨，而是讓他繼續回屋去休息去了。這會兒面對兩位穩婆期待的目，馬夫人只‘咳咳’了兩聲，“你們倆先在這兒，幫著收拾一下屋子，一會兒去我府上取賞銀。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了。”而后轉，施施然走了。

銀子，是沒有人會嫌多的。馬夫人一走，不論是王穩婆還是陳穩婆的目，就都轉移到了謝林氏上。畢竟，連謝林氏口中‘熱心的鄰里’都同意掏賞銀了，那麼小娘子的舅母，孩子的舅婆，自然也該為這件大喜事表示一下。

規矩，謝林氏是懂的，但是紅封的數額，謝林氏參照的是他們村里的規矩。不是最多的，也不是最的。反正是不可能去和馬夫人那樣的商戶人家比誰給的賞銀多的，只能量力而行，畢竟這不過是討個彩頭罷了，至于數額能不能讓這兩位胃口被馬夫人養大的了穩婆滿意，就不在謝林氏的考慮范圍之了。

馬夫人和穩婆相繼離開，謝林氏卻半天沒有靜，外頭一早就聽到了孩子哭聲的謝弘文急得差點兒撓門。

“夫人？夫人？”謝弘文輕輕地叩門，想要引起謝林氏的注意。

謝林氏輕手輕腳地將孩子放在了夏芷瑜邊，而后去外頭開了門，“干嘛呢？瑜兒才剛睡著，別把給吵醒了。”

“孩子，生了吧？”

“那麼響亮的哭聲，你沒聽到？”謝林氏說這話的時候，神和聲音都滿是得意，似乎這樣還不夠，還又多加了一句，“是個大胖小子，那份量，手呢。沒想到瑜兒看著瘦，把孩子養的這樣好。”

“對對對，都是瑜兒的功勞，還有夫人你的功勞。那個……孩子呢？”

“孩子？自然是和瑜兒待在一塊兒呀。這麼小的孩子哪里有不和親娘待在一起的？”

平日里，謝弘文一直覺得自家夫人那是極聰慧的一個人，但今天他暗示了半天，他家夫人都顧左右而言他，“夫人，我想看看孩子，你把他抱出來給我瞧瞧行嗎？”

“抱出來給你看？那怎麼行！”

“怎麼，怎麼就不行了？”

“這會兒天多涼啊，孩子才剛出生，多脆弱啊，萬一涼生病了怎麼辦？”

“我……我不多看，就看一眼都不行嗎？”

“不行！你是沒瞧見瑜兒剛才，生孩子那個辛苦。我可不能賭那個‘萬一’。”

“那，那我要什麼時候才能看孩子？”

“滿月的時候啊！”

“滿月？一個月以后？”謝弘文一臉不可置信。

“不然呢？你還想進屋子里頭來看不？”

那自然是不的，這不合規矩。

天又稍稍亮了些，謝璃和謝景相繼起，聽謝林氏說夏芷瑜給他們生了一個小弟弟的時候，他們的第一反應和謝弘文是一樣一樣的，要看小寶，馬上就要看。于孩子來說，很多事兒都是百無忌的，所以攔住了謝弘文的那道門，在謝璃和謝景跟前敞開了。

不過進門之前，謝林氏給兩姐弟立了規矩，“進去了之后不能大呼小，不能手腳，就只能用眼睛看，知道了嗎？”

謝璃、謝景異口同聲地應了‘好’。

兩姐弟進去又出來，在屋里的時間待得并不長。謝弘文是羨慕得不得了，謝璃和謝景的神卻一個比一個古怪。

“怎麼樣？小寶長得可嗎？”

聽謝弘文這麼一問，兩姐弟對視了一眼，謝璃先緩緩點了點頭，謝景看點頭，也跟著點了點頭，聽說小寶長得可，謝弘文那心里就更是撓心撓肺地想要看看小寶長什麼模樣了，因為他實在沒法據謝林氏說的，把夏芷瑜的臉套到一個娃娃臉上。

全家上下，現在只有他沒有見過小寶，這麼一想，謝弘文就又去磨謝林氏了。至于剛見過小寶的謝璃和謝景，則是聚到了一。

“姐，那就是小寶嗎？”

“嗯。”謝璃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小寶長得，好像和娘說的不大一樣啊？”謝林氏在兩人見小寶之前，把小寶說得天上有地下無的，弄得他們都特別特別地期待。

謝璃繼續點頭，這一回點的有些沉重的意思。

“小寶長得這樣，以后得多愁人哪！”謝景說這話的時候，有些老氣橫秋。概因……他這話是從旁人那兒學來的。那人說的，是村中一個長得特別丑的老。“以后只怕……娶不到媳婦兒呢！好可憐！”

“嗯，咱們以后對小寶好點兒吧。長這樣也不是他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