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夫難為,天熱的時候怕食材腐敗,天冷了又怕食材凍塊。一群人將那頭熊拖下山的時候,它上的溫熱已然去了大半,伙夫長于是當機立斷,讓伙房里頭的人,有一個算一個的,全都出來幫忙,別的都先放到了一邊,先收拾這頭熊。
本來按理,熊皮保暖,是可以鞣制一下的,不過這頭熊的熊皮,上頭的窟窿已經有些數不清,想要個完整的是比較困難了,拼一拼還是可以的。
若此刻是在獵場,或者正是食充足的時候,那麼熊的臟,伙夫長也是不會要的。但現在軍糧頗為張,大伙兒又好些時候沒有新鮮吃了,這熊的臟,能吃的部分便也被留了下來。
正是因為熊的臟被留了下來,伙夫長這才來走了一遭。
“小將軍,楚都尉,拾掇熊胃的時候,弄出了這麼個東西,您二位看看。”
那個東西雖然不知道在熊的胃里待了多久,但見過的人依舊能一眼看出,那是一塊令牌。而且,是一塊十分特殊的令牌,雖并不常見,但楚恒和駱銘,都是見過的。兩人對視了一眼,都沒有開口說話。
“這上頭的字,好似是咱們這邊的,我擔心……”伙夫長的話,駱銘和楚恒都大約是明白的,無非是這令牌一般是跟著人的,此刻令牌待在了熊的肚子里頭,那麼這令牌的主人……只怕也是遭了不測了。一頭吃過人的熊,它的……
要是真極了,其實是沒有那麼多講究的。因為他們還是有退路的,所以伙夫長才來問個話,要不要繼續置那熊。
“你的懷疑,你可以和大伙兒明說,至于想不想吃,那是他們自己的決定。”
伙夫長畢竟手下還是帶著些人的,還是很有眼的,他剛才進來之前,楚恒和駱銘好似就在商量事兒,他這會兒把該說的都說完了,很快便轉出了帳篷。
“這塊令牌……”楚恒將那塊小巧的令牌拿在手中掂了掂,轉了個圈,“咱們都是見過的。”
“嗯。”駱銘的聲音有些悶,顯然心有些沉重。
“后頭那座山,野林子一個,按理這令牌是不該出現的。它在這兒,只能說明他們來過,或者此刻依舊藏在那片林子里頭。駱銘,你說,他們來這里干什麼呢?是奉了那位的命令監視咱們,還是……”
這塊令牌,出自帝王邊的影衛。這個世上,影衛只會聽從帝王的命令。平日里,他們一般是藏在帝王周圍,護衛他的安全的。還有些時候,他們會被帝王派出來理一些棘手的事。
“居然用了影衛……”楚恒冷笑了一聲,“就這麼不相信咱們。要是真的不信,又何必讓咱們來呢?直接讓他的影衛們來不就得了,看看他的影衛們都耗在戰場上頭了,這戰能不能贏。”
“或者……”
“或者什麼?你想到什麼了?”
“我一直覺得那個獵戶有些古怪,當時怎麼想也想不通,現在……總算是明白了。”
駱銘雖然未曾將他的想法和盤托出,但楚恒此刻的腦子得飛快,“……你是說,那獵戶是……那他那麼費勁把我們引上山是想……想做什麼?”
楚恒的這話雖然是個問句,但駱銘很明顯地看到,他的臉已然變了,變得沉。
“若我爹沒有及時趕到,咱們會如何?”駱銘不問反答。
他們當時只道那所謂‘調料’的香氣是有古怪的,能引來野,但漸漸的,他們發現他們箭的準頭差了很多,不是因為山林之中視線不好,而是他們的力氣,在漸漸喪失。那熊,不怕疼的一樣,越傷越兇悍,他們卻漸漸無力,時間一長了,結果可想而知。
“他想讓咱們死!”沉默了片刻,楚恒給出了答案,這是個讓人極其心寒的答案。
駱銘點了點頭,而后閉上了眼睛,閉了片刻,復又張開,“本來你說那個細作說的,咱們營中有他們的應,我里雖然說著‘寧可信其有’,但其實是將信將疑的。可是此刻,我有些信了。”
在巨大的利益跟前,兄弟之,生死之……那都是虛的。承諾,是人人都可以給的,但如果給承諾的那個人,是當今世上手握最大權利的人,那麼很多事,都可以另當別論了。
“可是為什麼?咱們難道不是替他守著這片江山?他發號施令,咱們流流汗,缺胳膊短,甚至喪命……他為了什麼呢?”楚恒雖然一直知道,知道慶元帝不是很喜歡他們,但本不會想到,他不喜歡他們到了這樣的程度,他甚至都不愿意看著他們活在這世上。
“功高震主。”楚恒問了許多問題,駱銘只給了這個答案。因為忌憚他們,所以想要除掉他們。不管他們之前為他立了多汗馬功勞,家中有多人為國捐軀,馬革裹尸,當一個帝王覺得你的聲比他更高,對他造了威脅的時候,你過去所有的好,在他眼中就都變了壞。那些壞了他心中的刺,眼中的釘,不論如何,都是要拔之而后快的。
雖然有些突然,但駱銘突然就想起莊郁鑫,想起了在行宮的時候與他說的話,問他關于軍糧的事,問他需不需要幫忙。
“或許還不止這些……莊家克扣軍糧,只怕不僅僅是他們自己的意思。”有些事,不想也就罷了,若是細細聯想,其實很多都是有所關聯的。
“他做這麼多,是盼著我們輸嗎?我們若是輸了,對他又有什麼好呢?”但凡兩國戰,沒有人是會盼著自己一方輸的,因為輸的結果不僅僅是人馬的損失,還有可能要割地或者賠款。至于面子上,就更不用說了。
“因為駱家軍沒有敗績。”因為駱家軍從不曾讓百姓讓君王失,所以百姓戴他們,君王也曾經是倚重他們的,但隨著君王漸漸老去,這種倚重,慢慢地,就變了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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