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還是不敢睜眼去看,不想為了好奇心,而丟掉自己的『』命。
那薩滿老頭長歎一口氣,為了讓我消除恐懼,又仔細給我解釋了一番。
“你可知所謂折煞?”
我閉著眼應了聲,說知道。
我怎麼可能不知道?當初秦先生剛進我們村,想害我的命的時候,就是用了這個法子。
“你當時,之所以一看清你大伯後背上這神靈的模樣,就會七竅流而死,就是因為你被沖神折煞了。
“被老人跪拜會倒大黴,被當神跪拜,會遭飛來橫禍殞命,那你一介凡人,去用平視的目,去看神的尊容,你覺得會怎麼樣?”那薩滿老頭問。
聽了這話,我才是明白,便暫且放下了恐懼,半跪了下來,低垂著腦袋,往上瞥眼,去看那薩滿老頭手裡的人皮。
人皮上,繪著一個半人半的怪,頭部出奇的大,有著五俱全的人臉,老虎的爪子,羊的,一手持鋼叉,一手持斧,和山神廟高堂上所供奉的山神像,相差無異。
可奇異的是,這幅畫是“活著”的。
不是說它本栩栩如生,而是它真的就如同活一般,我跪在地上,低眉順眼的看向它的時候,它的眼珠子也隨之轉,俯視著我,臉上流『』出頗為高傲的神態,手裡的鋼叉和大斧擺著,像是在耀武揚威一般。
我親眼見到了這所謂活著的神,卻覺得……
並沒有之前我想象的那麼厲害。
就只是一幅會的畫罷了,除了不能直視著去看,也沒有什麼威能。
而那山神臉上的高傲和耀武揚威,還讓我頗為厭煩,想毀了這莫名其妙的東西。
我忍不住問那薩滿老頭,若是一把火把我大伯的這張人皮燒掉,這所謂的“山神”,不也就跟著一起灰飛煙滅了嗎?
那薩滿老頭微笑,說我的想法沒錯。
我不屑的笑了聲。
這麼遜,還算什麼神?神不應該是至高無上,舉手便能毀天滅地的嗎?怎麼反而如此輕易的會被人毀滅?
“人自然能輕易的毀滅神,因為神本來就是被人所創造的。”那薩滿老頭說。
這句話宛如雷擊,讓我的瞬間僵了。
這死老頭開什麼玩笑?
不是神創造了人嗎?怎麼會了人創造了神?
“哦?你不相信,那你再仔細看看這山神的模樣,看清楚每一個細節。”那薩滿老頭說。
我繼續保持跪拜瞥眼的姿態,去看那人皮卷上的山神像。
“它的是怎麼樣的?”
“人面……”我說。
那薩滿老頭微微頷首,表示我說到了點子上。
“野修煉的怪,是人的模樣,因為它們憧憬著為人。
“鬼也是人的模樣,因為鬼生前就是人。
“無論是什麼仙兒,也都是人的模樣,怎麼到了最高級的神,反而是開了倒車,了人面?像是個人雜的野種一般?”那薩滿老頭問道。
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後背卻是直起皮疙瘩。
那薩滿老頭看著我的眼睛。
“在民間,請神降仙之類的事兒,一向不,蒙薩滿,東北出馬,江南道家,民間巫祝,各種數不清的神,都是依仗著稀奇古怪的神,來施展手段。
“就連你大伯,不也是背上了這山神,才為了塔山的山君,全山的野,皆要聽他號令,也被你們村的村人視為山大王。
“可所有人都在關心,這依仗神威的凡人們如何如何。”
那薩滿老頭的角,揚起一抹笑意,正盯著我的那雙深邃的眼睛,眼神犀利的如同鷹一般。
“怎麼就沒有人關心,這些神仙,又是從哪兒來的呢?”
我沒有接話,只是深吸了一口氣,抑著自己劇烈跳的心髒。
那薩滿老頭收起了那人皮卷,放在一張石臺上,引著我去看大殿的北面牆上,那最後一幅壁畫上的薩滿十八神。
那十八神,個個也都是人面,薩滿老頭又讓我回想,不說他們北亞遊牧人的神,我們漢人被典籍記載的神,又是什麼樣的。
我老實回答,最為民間所推崇的創世神王母娘娘,也就是所謂西王母,在《山海經》中的形象是:“其狀如人,豹尾虎齒而善嘯。”
在傳說典籍中,最被推崇的創世神媧娘娘,是眾所周知的人面蛇。
說完後,我抹了一把額頭上的虛汗,覺越來越恐懼。
這不是那種被突然起來的驚嚇,所造的恐懼。
而是發自骨髓和心,那種一向對於這個世界的固有認知,被緩緩打破和解構的恐懼。
“人類的想象力終究是有限的,只能創造出來他們所見過的東西,所以我們的先民在創造神的時候,想破了頭皮,想塑造出神的神可怕,和無上威嚴。
“同時,又想把人的特征加在神的上,畢竟神被創造出來,就是為了給人類提供庇佑的,所以我們現在看到的神,才是人的面孔,和我們先祖們最為畏懼的虎豹豺蛇等兇的。”
我有氣無力的反駁,說也並不一定,我寧可相信神本就不存在,或者是完全是另一種生,也願意去相信,神是被人所創造的。
畢竟神話傳說裡那麼多人與神互的細節,都是在描述,我們人類被媧娘娘所創造,而不是我們創造了媧娘娘。
“哼,你忘記了嗎?神話傳說,本來就是被人類自己所編造的。”那薩滿老頭說。
我徹底啞口無言。
“你若還是不相信,我再給你看一樣東西。”
隨即,那薩滿老頭走到了這間大殿耳室的一堵牆邊,這面牆黑漆漆的,外層微微,宛如黑『』琥珀原石,同這地宮裡其它的地磚牆磚材質無異。
可這面牆上,有諸多六角形的缺口。
“看好了。”薩滿老頭對著那群螫蜂一揮手。
那群螫蜂在空中兜轉了一圈,然後撲到了石臺上那副人皮卷上。
眨眼之間,那人皮卷上的山神圖案,居然是被那群螫蜂給吃了個幹淨。
然後,那群螫蜂趴在了這面牆,停止了振翅膀,開始分泌黑『』的蜂蠟。
看到這一幕,我這才是恍然大悟,為何從剛才我們進地宮之時,這些牆就宛如可以隨時生長變化一般,以及那些牆上會,會襲擊人的壁畫。
這整座地宮,便是這些螫蜂的蜂巢,那些所謂無形無軀的所謂神明,不是藏在牆裡,而是藏在這些蜂巢裡。
“我薩滿古籍《尼山鎮魂錄》裡有記載,赫哲族的古巫祝,便是飼養著能吞食死人靈魂的螫蜂怪蟲,把螫蜂築的蜂巢視之為‘神巢’,是神靈所棲息的地方。”薩滿老頭說。
薩滿老頭從一塊石臺下面,拿出了一個單獨的六角形的蜂巢脾,在手裡端詳著。
“這所謂的‘神巢’,在秦漢時期,巫最為盛行的時代,被傳過中原地區,當時的人們稱之為‘黑玉’,當時傳言黑玉中棲息著邪神,人直視之,便會七竅流而死,之後的西漢時期,這黑玉被傳到武陵郡的巫山山民手中,楚地的巫神傳說便是開始興起,巫教開始鼎盛,後世的《漢書·藝文志》中,有對此都有著詳細記載。”
薩滿老頭的這些話,在我的腦海中橫沖直撞,我又抬頭去看那牆上的神明圖案,只覺一切好似要在我的腦袋中炸開一般。
是薩滿先民,用螫蜂和巫創造了他們的神?又傳中原,為地方民間的各種神。
那我們漢人的神呢?也是用某種特殊的手段,被我們的先民創造出來的?
所謂媧和西王母,三皇,以及那些被記載在《楚帛書》上的諸多創世神,或許只是被我們的先民用無數死人的靈魂獻祭,制造出來的產?
正如秦漢時期,那些朝廷的星們,在《五星占》中的論述:“仙無軀,神無形。”
所謂神仙,都是無軀無形,誰也說不上來究竟是什麼的東西。
我索『』不去想了,與這份神的薩滿老頭談這一番,幾乎讓我的神崩潰瓦解。
關於這些神靈的疑問,都與我太過遙遠,我眼下最關心的,是我們村的劫難。
那三眼五尾的人,又是什麼來曆?為何會淩駕於所謂的神靈之上?
這薩滿老頭和是不是一夥的?他們從遙遠的蒙跑來我們中原地的大山深,要殺害我們全村的人,又是想幹什麼?
那薩滿老頭眨了眨眼睛,說著大殿上的四幅圖已經講的很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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