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的煙霧在紅蠟之墻中，似夢寥寥。

　三名宮婢手提宮燈，踏足宮柳之巷，后之人頷首看著那煙霧，溫聲道：“一將功萬骨枯，這天要變，卻是如何也攔不住了嗎？”

　宮婢走的很慢，卻還是因為畫藍這聲話所怕。

　幾十個監提著水跑的極快，與畫藍肩而過之時，卻看到了這些監所行之是那最悉之地，慎刑司。

　只是很快，便走到了養心殿，而那喚做顧生言的小監已經守在了殿門之前。

　見畫藍而來，顧生言跑的極快：“皇上命娘娘穿那鸞金宮，娘娘卻要駁了皇上的意，穿了這般模樣？”

　一淡青的紗羅，未著狐披，穿的清淡，卻也掩蓋不住眉目中的秀麗。

　畫藍微微一笑：“顧總管倒是怕皇上怒及本宮，怕不是忘了公主那日所下的懿旨，這宮中上下，誰又能穿那鸞之紋，更何況本宮已是戴罪之，自然是明白應什麼是德行。”

　顧生言聽得明白，卻又有些疑慮，只是看著前之人溫的笑意，便不再說什麼，反而弓著腰，將手向前方：“娘娘隨奴才來吧。”

　那手的方向，并不是養心殿之。

　畫藍跟著他，踏足在雪夜之中，雖冷，卻未曾寒了心神。

　等了不知多個日日夜夜，不知道經歷了多夢魘，最終是等到了畫涼。然而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他還活著，便有無數個可能！

　顧生言走著，卻是小聲道：“娘娘可知那慎刑司的火？”

　畫藍笑道：“想必是那劫走二姑娘的人做的。”

　顧生言輕輕地“嗯”了聲，然后又問道：“火起后，皇上卻是未曾言語，奴才認為皇上心里有數，倒也不敢問什麼。有侍衛來報，說云家的那些人皆被燒死，無一幸免。”

　聽到這里，這一腳，畫藍踏的很重，卻面不改：“皇上希他們死，自然不會多問什麼，你如今跟本宮說這麼多，想必是皇上默許的吧。”

　顧生言又一次輕輕地“嗯”了聲，然后停住了，轉看向畫藍：“可那慎刑司之中，卻未曾發現楚臨安的尸首，奴才認為，那些擄走二姑娘的人，是后來才離開慎刑司的，而非皇上去慎刑司之前。當然，奴才也認為，楚臨安與東蜀有關，是東蜀人做的手腳。”

　畫藍雖是愕然，卻還是對上了這小監明湛的眸：“你很聰明，阿寧定會喜歡你。”

　顧生言的臉紅了紅，他趕超前走著，聲音確是極低：“自然沒有張總管深得皇上的心，奴才只是覺得這戰持續的時間太久，久到這宮中的每一個人都生了叛反的心，人人皆想割地為王，可這王，也只能有一個。娘娘如此聰慧，卻為何不能在皇上左右輔佐呢，若皇上有朝一日做了那四國的王，娘娘便是這四國中最尊貴的子。如今又做了那叛國之人，倒是浪費了娘娘的蕙質蘭心了。”

　顧生言走的極慢，畫藍看著他背影，卻一度疑，又一度笑意：“你這麼啰嗦，倒是不怕本宮生氣。無論是之前還是之后，皆說這麼多，不過是在勸本宮？”

　顧生言笑笑：“那麼多反國而亡的人，只是死于自己的愚笨與無能，北淵太子空有一輕功，卻武功很差，卻依舊能為一國太子，踏遍尸骨，這便是他的能力。皇上登基多年，卻無一能臣能幫皇上，這西州雖弱，簡簡單單只是因為你們畫家嗎？”

　從一開始便想要反駁這小監的話，可是畫藍卻是一句話皆說不出。東蜀之戰中，畫家消亡，西州卻依舊支撐著。一直到最后，寧西披戎裝親上了戰場，挽回了那最后之，挽回了西州的命！畫溪一人皆可抵擋萬人之軍，而寧西呢？

　東蜀最后之戰，站在堆滿的戰場之中，曾看到萬箭齊發，皆被皇帝一人擋下，萬人的命被他一人在瞬間護住。

　從前至今，從未見過寧西敗過，只有他不想殺的人，沒有他殺不得的人。從前也是，現在也是，即便是心部署多年陷害，也被寧西輕輕松松看的徹。而這名不經傳的小監，卻是寧西需要的人，定然是比張良還要適合總管之位的人。

　顧生言看到畫藍不答話，卻依舊笑道：“奴才的家人皆死于戰爭，尸骨無存。在這世道中，活著的意義，對于奴才而言并不只是為了報仇。”

　畫藍停下了腳步，聲音確實冷了下去：“這話何意？”

　顧生言卻一直走著，只是輕聲道：“皇上想讓奴才告訴娘娘，因為娘娘的陷害，死了西州數十萬人，已經超過了汜葉國被殺的百姓，該散的仇便該散了，該停的怒便要停了。若是娘娘執迷不悟，便莫要忘了皇上之前對娘娘所言的那些話。”

　嗤笑，眸中的淚卻是再也抑制不住了：“這守了一生的，卻被他簡簡單單地查到了嗎……倒不像是了。”

　顧生言垂眸而走，自始至終不再張口。

　不知走了多久，不知過了多久，一直到走到那許久為進之地——含宮。

　宮婢側在宮門之前，顧生言將宮門緩緩地打開了：“娘娘，見了畫將軍之后便要明白，公主還等著回家。”

　他彎著腰，垂著頭，稚的眸的盯著那地上的雪。

　畫藍上前，與他肩而過之時，眸輕掠了他一眼：“顧總管有心提醒，本宮自是不敢忘了。”

　顧生言微笑。

　畫藍心中自然急切，卻走的很慢，上次這宮門，還是奉了寧西的命給畫溪送上那點心，從此之后，即便這宮中了新主，也未曾來過。

　宮壁上是燒黑的痕跡，是那月的大火留下的，自然知道。

　而如今，畫涼便被人守在這里，獨自一人嗎？

　手指輕主宮門，木門吱吱呀呀地開了……

　那些宮婢不再上前，黑暗籠罩了一青，冰寒。

　一步又一步地走著，而那日卻在這時朦朧而起，映在那破了窗的地板上，映在畫藍白皙秀麗的容之上。

　停下了腳步，角悠悠而揚：“阿涼。”

　前方的紅木床是新的，那些被褥也是新的，甚至是那簾幔的都映襯了之，這時初見畫涼之時，畫涼贈予的衫之，始終記得。

　畫涼靜靜地躺在床上，那眉目之間的俊朗猶如依舊清晰如初，墨的發懶懶散散地落在前與床榻之上。

　畫藍走的很慢，強撐著自己心底痛，一遍又一遍看著他的容。

　坐在了床榻之側，輕輕握住了畫涼的手，微微笑道：“阿涼，兒好想你，好想你。”

　淚水，滴落在襟之上。

　他似是睡著了，也似是昏迷不醒，然而在畫藍在他一瞬間，那雙閉的狹長之眸卻悠悠然然地張開了。

　那雙冰冷至極的瞳孔將畫藍融了眼底。

　那冰冷之中，卻飽含著一種陌生之，看的畫藍心緒中皆是冰寒：“阿涼？”

　畫涼坐起的剎那，卻直接掐住了畫藍的脖子：“你是誰？要對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