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藍比想象中的更加安靜，那一抹安靜就仿佛沉水中的浮萍。黑暗中，那雙眸借著牢房之外的燈火掠了一眼畫溪，一聲未吭，反而沉靜了聲息。

　而有人卻打破了這片安寧。

　兩個侍衛從牢房深拖著一個昏迷已久的子，每走一步，地上便劃出一片跡，在這片昏黃之中格外刺眼。然而，云溪卻看的清清楚楚，那子的竟然沒有頭發。

　那白皙秀麗的側，在污之中早已憔悴不堪，竟是云辰玥。

　云家被判流放，如今竟還在慎刑司中嗎？云溪還未起，那撕裂痛徹的喊聲便徐徐而來，整個慎刑司在此時猶如煉獄一般。

　牢房門口守著的侍衛看到云溪起了，便垂眸沉聲：“二姑娘，皇上代了，若是想要免去刑罰，二姑娘便要親自對三姑娘用刑。”

　咔——

　牢房門大開，那門鎖落地，侍衛側而站：“當二姑娘踏出這牢房的一刻起，要麼刑，要麼用刑，可想明白了？”

　站在這片昏黃之中，云溪清冷著眸，再度問道：“那麼呢？”

　這一聲很顯然指向了畫藍，然而那侍衛卻啞然了，只是小聲道：“自古慎刑司都要罰，即便是曾經的畫溪將軍也不例外，但是貴妃娘娘卻是皇上意外恩賜的，不用刑。”

　不用嗎？

　云溪側而立，只是掠了一眼畫藍，便抬步出了這牢房。

　而畫藍卻低眉而笑，不言不語，靜靜地聽著那不遠不近之，那撕心裂肺的痛喊之聲，然而那吃痛聲卻隨著云溪的腳步聲，逐漸停下了。

　月從高而落，地上映斜著云溪那長長的瘦弱影子。

　而后卻依舊跟著一個侍衛。

　這牢房距離刑房并不遠，但是卻覺得恍然隔世，只是在那昏黃燭火之中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己的手指。自還是畫溪的時候，這手指之上的每一個指甲，都是親自在這里拔掉的，上的每一傷口都是在這里留下的。

　慎刑司的刑罰，又何嘗不知？有多犯人在這里無罪而認罪，又有多人在這里背叛了自己的主家。

　“云溪？”云辰玥的聲音自前而來，卻又帶著不可置信的聲音，“背叛云家，背叛哥哥，背叛父親，你終究不得好死！”

　這聲音，就仿佛西州萬歷三十三年的冬季，站在囚車之中對畫藍說的那般。然而這一切，皆由因果。可是錯了就是錯了，云震天錯了，便要承這惡果。

　云溪靜默地站在刑架之下凝視著的臉，笑道：“好久不見，妹妹。”

　一旁的侍衛皆有些驚詫，只是早有聽聞云家姐妹關系甚差，卻沒想過在此況之下，云溪卻還能笑的出來。

　看著云溪張開手臂，那侍衛便上前一步，將長鞭放在了云溪手中，沉聲道：“皇上代，以此用刑自然是讓二姑娘明白何為叛國，何為用刑，待十鞭之后，即可停下，不可打死。”

　云辰玥的臉已經接近扭曲，惡狠狠地眸凝視著云溪手中的長鞭，不停地抖著軀。

　云溪頷首，眉目繾綣了疲憊：“白醫是怎麼死的，妹妹可曾記得？”

　云辰玥臉蒼白，卻依舊大笑道：“你廢了嶺哥哥還不夠嗎？你還要為那賤人如何償還？如今的你與我們這些人又有何不同？不過是站在他人尸之上，活下來的傻子罷了！”

　云溪在揚手的剎那，看到了云辰玥眼角的淚——

　若是活著是痛苦，若是活著要承這些苦難，為什麼寧西不肯放過你們？即便是再多的恨，也不想如此折磨面前之人，那不如便替解了吧！

　啪……

　啪……

　啪……

　云溪揚手三鞭落下，然而云辰玥卻痛的再度昏了過去，一盆冷水被獄卒直接澆在了云辰玥的頭頂！

　寒風凌冽的空氣，讓云辰玥的臉青紫的可怕，再度醒了過來。

　這一次，云溪下了狠心：“若是他不肯放過你，那我便替你結束了吧！”

　第四鞭卻以極快的速度纏繞在了云辰玥的脖頸之上，然而這一瞬，云溪卻看到了云辰玥似是解的神眸，在云溪還未拉扯之下，那長鞭卻被箭斷了！

　有影衛從刑房高的窗戶上一閃而過。

　那侍衛上前，將那斷裂的長鞭撿起，再度拿了新的鞭子而來，沉聲道：“皇上說了，不可打死，希二姑娘能明白一二，不要讓卑職為難。”

　云辰玥哭喊道：“為什麼要如此折磨我？如今這般模樣，云溪你還想要什麼？手沒了，云府沒了，袁公子也不要我了，你做的還不夠多嗎？殺了我，求求你殺了我！”

　每一聲，都凄厲地哭喊著，每一聲，都對著云溪的眸子。

　此時，云辰玥的聲音早已沙啞，早已不似從前的模樣。

　云溪垂眸，卻沒有接過侍衛手中的長鞭，反而問道：“必須如此做嗎？”

　那侍衛上前，沉聲道：“對三姑娘用刑，還差七鞭。若二姑娘不肯，還可以選擇刑。當然，若要刑，十鞭則重新開始，由卑職親自手。”

　“好。”沒有任何猶豫，云溪頷首看向那侍衛，“十鞭，快一些。”

　獄卒與那侍衛很明顯愣了瞬間，有些猶豫，誰人都知這二姑娘是從龍攆之上下來的，誰人也知這二姑娘犯了何錯，誰人都知皇上不肯殺。

　那抬眸，神眸中的熠熠奪目：“云溪自知這是自己的選擇，你若手，也不會有半句怨言，更不會加恨于你，又何須猶豫？”

　似是一瞬間便猜了他的想法，那侍衛握了長鞭，了嗓子：“那便請二姑娘上刑架吧，自今日起，每日都將十鞭，除非二姑娘肯改主意。”

　云溪依舊笑道：“不會。”

　那侍衛一驚，卻還是點了頭：“卑職明白。”

　兩個獄卒便直接直接將云溪捆在了那用刑架上，而側的云辰玥卻是以不解的眸看向：“你又何必裝作一副良善之態，惺惺作態！如此便能換取皇上對你的回心轉意？”

　云溪側眸，悠悠掠過云辰玥的充了的眸，卻是嫣然一笑：“你欠云溪的已經還了，云家欠我的，也已經還了，從今日起，兩清了。”

　云辰玥皺眉，卻不明白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只是諷弄道：“不見棺材不掉淚。”

　那侍衛道：“二姑娘，得罪了。”

　長鞭落下，在云溪上落了一道痕，而云溪卻清冷著眉目看著那窗外的夜空，角依舊是淺淡的笑。

　什麼樣的刑罰都過，唯獨這鞭刑是最輕的，也是最能留下命的刑罰。

　如今，寧西給了這樣的選擇，不過是氣，惱，可是這樣又能如何呢？因果早已形，誰人做的錯事，便要以誰人來償還。云家是，畫藍是，寧西皆是。

　如今，這幅子事主的仇已經報了，又如何對云辰玥下手？他恨的云家人從始至終都只是云震天一人罷了。

　云溪苦笑，著上一鞭又一鞭的落下，眼睛朦朧地看著前之人，卻也如何都看不清楚了，只能溫和道：“十鞭可完？”

　然而那人卻未說話，反而走向前，一刀砍落捆綁云溪的麻繩。

　倒在了這人的懷中，朦朦朧朧地對上了那悠悠淺淺的眸，只是一句：“你又用了狐幽香嗎？”

　那明黃的影子一震，卻冷漠道：“誰準你們下手如此重的？下去領罰！”

　皇帝拂袖而去，卻未見那侍衛瑟瑟發抖著。

　然而，皇帝的影子卻在踏出刑房的剎那停了下來，那小小的聲音從他懷中傳來：“寧西，你不能罰他！”

　那聲音是懇求，也生了怒氣，一雙素手握著皇帝的袖子。

　那侍衛為之一振，竟直接稱呼皇帝的名諱嗎？所有人聽到這里，卻是怕到了極致，而那侍衛卻不由自主地頷首看向云溪，卻也只能看得到那落下的墨發。

　皇帝只是輕輕道：“你說不罰，便不罰。”

　話語而落，皇帝走的很快，那皇帝側的小監跟的很，只是悠悠地看了那侍衛一眼，青的容中帶了抹安心的笑。

　“你說的罰，是殺，我明白的。若是如此，還是殺了我便好，莫要牽連他人……”

　那影越來越遠，而那聲音卻逐漸細小，獄卒們癱倒在地，而那侍衛卻一直看著那黑暗深，靜靜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