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極靜。

能聽到秋風拍打窗櫺的聲音。

沈氏還能聽見齊正致略微重的呼吸聲。

齊正致垂頭，拳頭的右手在小幾上輕輕敲了下。

他無力點頭，“是。”

不敢搖頭。

事到了這一步，騙不僅解決不了問題，反而只會讓卉娘更生氣。

但他想了想又補充，“簪子真是給妙兒的，銀子是表妹們明日去靈山寺要用。”

與簪子相比，幾十兩銀子不值一提。

這是避重就輕。

“簪子到底是準備送白蓮，還是給妙兒，你心裡比我清楚，我不與你爭。”沈氏聲音越發冷冽。

直覺簪子也是送白蓮的，送給妙兒只是他無奈之舉。

“明日去靈山寺，們吃喝住我會安排妥當，不用你心，你要是再額外給們一文銀子，休怪我翻臉無。”又毫不客氣的說道。

來安排，勝過丈夫再去想小心思。

齊正致臉上搐了幾下，輕輕點頭。

沈氏的態度，他是有些不悅的。

但事總算是解決了，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沈氏當然知道他不高興。

可已經不在乎，續道，“我建議三郎你有空細緻算算，這些年你私底下給了白家母多補，相信是一個龐大的數字。

們住在侯府八年，不僅供們吃喝穿用，每月月例更是一文不，們平日幾乎無應酬花銷。

就算有，也大多是我替們準備了。三郎你補的銀子去了哪兒？去靈山寺爲何還向你手？”

齊正致沒說話，面上神晴不定。

沈氏又道，“們就像那吸的蛭蟲，貪婪無足，們想吸乾我的，置我與死地啊……”

“三郎，救救我”

“救我。父親”

齊正致忽然想起那個淋淋的噩夢。打了個寒。

他下意識的搖頭，“不，卉娘。們不是吸蟲，不會置你與死地。”

沈氏起，俯看著他，認真搖頭。“三郎，們能不能夠將我置與死地。其實完全取決你的態度。

還有請你記住，妙兒纔是我們的兒，你不該一而再而三的去傷害，否則你終有後悔的那一日。

夫妻之間最重要的是信任。有事該互相商量，並非刻意瞞欺騙。

三郎，你又騙了我”

沈氏笑了。

笑容悲悽苦。再次被丈夫傷了心。

“卉娘，我並非有心。”齊正致起。想解釋。

“我累了，你晚上去書房歇著吧。”沈氏輕輕擺手，轉進了室。

門合上。

夫婦二人一裡一外。

居微齋的燈亮了半宿，齊正致一宿未睡。

他真的在算這些年給了白蓮母多銀子，不過時間太久，最終沒算清楚。

其實算不算都一樣，補了們多，他心裡是明白的。

他想的最多的還是沈氏苦而又失的笑容。

卉娘這次是真的傷心了，他真是渾蛋。

他一直認爲自己幾個角都演得極好，到現在才發現，每個角他都演得糟糕。

讓妻傷心失，他不是好丈夫好父親，讓白言峰爲他丟了命，他不是好兄弟，讓蓮兒失，他不是好舅父，讓母親惱火，他不是好兒子……

人人都說他聰明，其實他是天下最愚蠢之人，什麼事都做不好。

黑夜中傳來齊正致無奈而又痛苦的嘆息聲。

暗黒的天空有了芒，曙初，新的一日醒來。

寂靜的安寧侯府又熱鬧起來。

白蓮提著食盒進了居微齋，齊正致正準備出門。

他的眼下有明顯的青影。

白蓮脣邊漾出一抹淺淺的笑容，甜甜的喚，“舅父早。”

“蓮兒。”齊正致這才發現白蓮來了，揹著雙手下石階。

“舅父您一臉的疲憊，昨夜沒休息好呀？”白蓮擡著小臉，關心的問。

“呵呵，沒事。”齊正致訕訕一笑，“蓮兒來找我，是爲靈山寺之行嗎？”

白蓮舉起手中的食盒，嘟著小嗔，“舅父您誤會啦，我特意起早熬了些您最吃的栗子蝦仁粥，拿來給您嚐嚐。”

“呵呵，蓮兒真乖，的確是舅父誤會你了。”齊正致面神緩和下來。

他接過食盒，讓青易拿了。

想起昨日沈氏的安排，齊正致對白蓮說道，“蓮兒，靈山寺那邊三舅母都安排好了，你和你母親跟著一起去就行了。”

“嗯，讓舅父掂記了。”白蓮忙點頭道謝。

“行程，等會兒你自個兒去問三舅母，記得要道謝，明白嗎？”齊正致又叮囑。

“舅父您放心，蓮兒曉得。”白蓮乖巧的點頭。

齊正致溫聲叮囑，“蓮兒，我因朝中有事，明日不能與你們一同前往靈山寺，你要小心行事，照顧好自己，莫讓我擔心。”

“嗯嗯，蓮兒不是幾歲的孩啦，爲了舅父，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的。”白蓮用力點頭，笑容甜。

齊正致忽想起沈氏曾經的擔憂。

他略沉了下，鄭重的說道，“蓮兒，沒有做父親的不疼自己的兒，這是濃於水的親，怎麼也割捨不了。

妙兒是我兒，我不會姑息傷害之人。

經過這些日子相，看得出妙兒極聰明，善於利用對手的招來反擊對手。

蓮兒，我也不想你到傷害，可明白我的意思？”

話說得很委婉。

算是對白蓮的一個警告，讓莫要再去傷害齊妙，否則他不會饒。

同時還提醒，想害齊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小心不反蝕把米，還是老實本份一些。

他知道這些話白蓮可能不聽，但他必須要說。

以前就是對疏於管教，才讓屢屢犯錯。

還有那晚的噩夢，也讓他一直心有餘悸，每回看到白蓮母，他總莫名不舒適。

白蓮聽出了話外之音，臉像被齊正致啪啪打了好幾掌，火辣辣的痛。

十分尷尬和窘迫，恨不得一腳將齊正致踹死。

可又不敢辯駁，只得垂首應，“多謝舅父教誨，蓮兒記下了，絕不再犯以前之錯。”

齊正致點頭，“蓮兒，我一直信你，希你莫要讓我失纔好。”

白蓮狼狽的出了居微齋。

沒想到齊正致會這樣狠心，言辭這般犀利尖銳的訓斥。

他變化如此大，都是齊妙那小賤人所賜。

白蓮恨了齊妙，邊走邊罵。

快至碧水閣時，忽然想起自己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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