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的一道蒼老的聲音道:“外面出了什麼事!”
車夫趕解釋了一番,李敏德剛要發怒,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因為李未央直勾勾地看著那輛馬車。
那馬車裡的老者這時下了車,對李未央拱手道:“沒有驚擾小姐吧……”
“啊!我家老爺回來了!你們真是好運氣!”子快步跑上來。
李未央這才回過神來,不由自主上前一步:“您是——盧公?”
“你們是來看病的?進去再說!”老者已經這樣說道,李未央一把拉住他的袖子,“來不及了!請您快跟我們走吧,我弟弟已經不行了!”
老者搖頭,道:“總要進去拿我的藥箱啊!”說著看了一眼李未央的手,不著痕跡地笑了笑。
李未央意識到自己的失禮,連忙松了手,眾人跟著老者進了屋子。屋子裡的陳設很簡單,正中八仙桌,左右太師椅,桌上置棋盤,家皆以實用為主,不見半點奢華的痕跡,至多不過是在能夠放置花盆的地方都放上不知名的植,而最壯觀的反倒是那層層的書架,放滿了各類與醫用藥理相關的典籍。
盧公須發皆白,容貌清矍,若非因為年事已高而佝僂著,實在是個高大的人。他原本不想立刻出診,可是聽說李家今天晚上一連請了七個大夫都說孩子病得很重沒辦法救回來的時候,他便立刻有了興趣:“他們都說沒救了?那我一定要去看看!”
這顯然是把敏之當疑難雜癥了,李未央忍住心頭的難過,道:“請您務必盡力,若是能治好,李家必有重謝!”
盧公笑了笑,吩咐旁邊的子去取藥箱,隨後跟著上了馬車。
等到了李府,管家迎了上來,滿面都是焦急之,低聲道:“老爺還沒回來。”這就是說太醫還沒請回來了,李未央點點頭,對盧公道:“您請。”
盧公一直到了談氏的院子,這時候天已經快要亮了,老夫人和一屋子的人都滿臉焦急地等著,李長樂先站了起來:“這位大夫是——”
李未央道:“這位是鼎鼎大名的盧大夫。”
老夫人見多識廣,聽到這名字突然想起一個人來,連忙道:“盧大夫,有勞了。”
李長樂看了一眼邊一直垂著頭的一個媽媽一眼,冷笑一聲,盧大夫?李未央可真是病急投醫,可從來沒有聽說過京都有個盧姓的名醫啊!
也不怪李長樂見識短淺,實在是盧公近年來有在京都走的,很多人都將他忘了。
一屋子人都看著盧公,包括剛才還束手無策的幾個大夫,他們都盯著眼前這個人,心中對他充滿了懷疑。盧公淨了手,用雪白的手帕將雙手拭幹淨,這才走到搖籃邊,、聞、問、切一番,足足半個時辰才算完事,然後走過來,著胡子,面凝重道:“把原先的藥方給我看。”
李未央便親自將之前太醫為敏之開的方子遞給盧公。盧公瞇眼看了好一會兒,連連歎氣道:“庸醫誤人,庸醫誤人啊!”
這話一說出口,老夫人一下子張起來:“這是宮中太醫的方子,難道有什麼問題嗎?”
“這孩子是餘毒未清,又了風寒,偏偏他開的都是清毒藥,反倒使得大寒,風寒更重,孩子當然不住了!這是哪個混賬開的藥方,鬼的太醫,實在是該死。”
旁邊的一位大夫原本是很贊同這方子的,聞言不由道:“這孩子是中了毒,所以開這個藥方也算對癥啊!總不能不管中毒只管醫治風寒吧!那不是顧頭不顧腳嗎?再者中毒的厲害要遠勝於風寒,當然先排毒再去治風寒!”
“庸醫都是像你這樣一知半解,只知道些皮的。”盧公不客氣道:“這孩子多小一個人,要講究調補。你們一味只知道清毒,卻不知道給他調養子,他子一弱,風寒自然,這藥方裡又都是些大寒的藥,是要死孩子嗎?!恐怕沒等你們把毒全排,孩子就沒命了!”
那大夫辯白道:“兩種病混合在一起本來就很難治療,而且這孩子年紀小,麻黃這種重藥又不能開,這麼複雜,誰能救他!”
盧公冷笑一聲,道:“你們不能,就當別人不能嗎?”
老夫人希不由自主地升起,沙啞著嗓子問道:“現在怎麼救?”
盧公看了一眼搖籃裡的敏之,似乎正在考慮,而談氏正輕輕抱起敏之,用小匙灌了兩三匙水,又給他換了額頭的巾,只是孩子仍然閉著眼睛,沒有醒過來。
盧公緩聲道:“我開藥,你們照著給孩子服下。”
老夫人著急:“這麼小的孩子哪裡得起藥啊!是不是讓娘喝下,再通過水——”
盧公搖了搖頭:“來不及了!你們要是信任我,就聽我的!若是不信,就另請高明吧!”
李未央咬了咬牙,道:“老夫人,就聽盧大夫的吧。”
老夫人雖然對他還存有懷疑,可是太醫遲遲不來,也只能信任眼前這個人,但醜話還是要說在前頭的:“若是你治不好——”
“既然我敢開藥,就一定能治好!沒有什麼若是!”盧公的臉上滿滿都是自信。
於是,開藥,抓藥,服藥,整整鬧騰了六個時辰,等中午的時候,李蕭然才匆匆帶著太醫回來,這時候,敏之的上吐下瀉已經停了,高燒也已經退了。
王太醫吃驚地看著這一幕,想要說什麼,老夫人生怕兩人起沖突,便讓人趕帶著王太醫坐到一邊喝茶去,誰知王太醫並不聽人的話,自己主走到敏之的搖籃邊上,聞問切了半天,臉晴不定的,看的老夫人和李蕭然都有點張。
良久,他才慢慢道:“果然是高手。”隨後,他看了一眼李蕭然,道:“李丞相,我先告辭了。”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其他人都出面面相覷的表,不懂王太醫怎麼突然走了。心最複雜的是李長樂,垂下眼睛一言不發,可是臉上卻還要出很喜悅的神,真是要多別扭有多別扭。
盧公又檢查了一遍,最後笑道:“沒事了。”
李未央頓時松了一口氣,這才發現連老夫人都是枯坐了一夜,連忙道:“老夫人,我送大夫出去就好,您趕回去休息吧。”
老夫人松懈下來,才發現自己腳發,不由看了那搖籃的方向一眼,道:“好,我先回去了,若有什麼變化,隨時來通知我。”
“是。”
李蕭然趕道:“管家,你陪著三小姐送盧大夫。”管家立刻明白過來,道:“是。”不一會兒,他手中便捧了厚厚一袋的銀子,遞給盧大夫的藥,那藥笑瞇瞇地接過了錢。
盧公出了李家,這才微微一笑,對李未央道:“不必送了。”
李未央道:“盧大夫,你救了舍弟一命,將來若有什麼需要未央幫助的,未央一定不會推辭。”
盧公笑了笑,仔仔細細地看了李未央幾眼,才道:“如此,我便先走了,若是將來有何需要,我自然到府上來打擾。”
李未央點了點頭,目送著盧公上了馬車,等他的馬車一走,卻聽到李敏德吩咐人道:“跟著他。”
李未央不由回過頭,道:“怎麼,他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李敏德冷冷地看著馬車離去的方向,道:“我總覺得他哪裡怪怪的。”
李未央輕聲道:“可他總是救了四弟的命,這是千真萬確的事。”
李敏德搖了搖頭,道:“昨夜裡我是太過著急,後來靜下心來一想,就覺出了不對的地方,據說盧公格古怪,不合眼的病人求到門上連理都不理,哪怕是決心要醫治的病人,也非得故意刁難一陣不可,可這個人,卻是二話都沒有說就跟著咱們回來,實在是古怪。”
李未央失笑:“你的疑心病也太重了些,至他的醫是真的。”
李敏德漂亮的眼睛閃過一冷意:“反正我覺得這家夥不對勁。”
李未央也仔細回憶了一番,可是剛才太過著急,竟然連對方的容貌都沒有太過留意,不由笑著搖了搖頭,覺得眼前這年心思越來越讓人看不懂了。
盧公的馬車一路順著來時的路回去,藥往後看了一眼,低聲道:“後面有人跟著!”
盧公微微一笑,撚著長須,道:“甩掉他!”
馬車立刻拐進了一個巷子,跟蹤馬車的人便也快步跟了上去,誰知等到了巷子裡,馬車卻突然不見了,跟蹤的人愣了半天,隨後吩咐兵分三路,向三個不同的方向追去。等他們都走了,一道大門打開,馬車晃悠悠地行了出來,藥探頭,發現人都沒了,這才笑道:“他們走了!”
盧公哈哈一笑,道:“回去吧,忙了一夜,也該洗個熱水澡了!”
盧公並沒有回到昨夜的那間院子,而是七拐八繞,到了另一豪華的別院,只不過待院門關上,他那彎著的腰,竟然奇跡般地直了,四個材婀娜,面容無限姣好的白笑瞇瞇地迎上來:“主人回來了!”
盧公笑得很甜,笑嘻嘻一把邊的道:“該盧大夫才對……”
“盧大夫……”幾個一起聲道,說完卻花枝招展的笑起來。
盧公左擁右抱著兩個,在鶯鶯燕燕中進了房中,其中一個人給他端來了一盆水,他取出一個藥瓶,在臉上來去,足足有半個時辰,又用水仔仔細細地清洗個幹幹淨淨,這才抬起臉來,卻早已不是剛才那個鶴發皮的老頭,而是一個玉面朱,風流可人的年輕男子。他嘿嘿一笑,道:“你們看這張臉,可覺得舒服多了?!”
“那是自然的,主人這張臉可是最俊俏的啦!”
“就是就是,主人要是用這張臉,可要把人迷死了!”
麗的丫頭們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然後立刻有人捧著敷臉的東西過來,年輕男子敷在臉上,又過了半個時辰後拿下來,才舒出一口氣:“你以為我願意戴著這破東西,氣都不上來!什麼沒、辦事不牢,呸!都是胡說八道!要不是為了讓人家相信我,我才不用費這麼大事兒!”
“是啊,現在他們可證實了主人的實力了!”丫頭笑道。
年輕男子翹著二郎,一口叼住丫頭捧過來的一串晶瑩的葡萄,嘻嘻笑道:“那是,現在我救了丞相家四公子,很快我就要名揚天下了!”他一邊說,眼睛裡更是閃過一芒,充滿捉狹道:“這下他們再也不能說我是胡鬧了!”
“主子真厲害……”又是一陣鶯鶯燕燕。
這時候,只聽見大門砰的一聲,一個年輕男子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一把走到他跟前,將正在吃葡萄的人拎了起來,又狠狠摔在地上,怒聲道:“你這個禍害!誰讓你去給李敏之醫病的!”
他嚇了一跳,那葡萄籽兒卡在嚨裡,半天都沒下得去,丫頭們趕上去給他拍背,好容易他才緩過來,大聲道:“蔣南!你幹什麼!”
蔣南冷笑一聲,指著他的鼻子道:“你這個混賬東西!讓你回家你也不回,天見兒的在外面鬧騰,我們平日裡不管你,是覺得你年紀小不懂事,現在你看看,你都做了什麼啊!居然跑去救李家那個小雜種!”
原來,這位自稱盧公的年輕男子,就是蔣家二房的獨子,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蔣天。他一把推開蔣南的手腕,道:“我本來就是盧公的小徒弟,我用他的名堂治病救人,怎麼就犯著你們了!”
蔣南面十分冷:“那個李未央,大姑母就是被死的,後來我調查了二姑母的死,跟八也不了幹系,算是和蔣家有海深仇的,那個李敏之,是嫡親的弟弟,你讓他死了就算了,何必多此一舉跑過去救他,你腦子壞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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