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的蓮池邊,泊了一隻雙層的大畫舫,眾人在宮太監們的服侍下登了船,大船立即起錨,在池面上慢慢航行。
在座的不是千金就是貴婦,談的都是文雅的話題,開的也是得的玩笑,而且眾人都知道最近太后禮佛十分誠心,便轉著太后說佛經。一上午就這麼不知不覺過去,太后並未對俞筱晚表示出任何的特別,靜雯又一直攬著太后的一邊胳膊,不住地湊趣兒,哄得太后開懷大笑。
惟芳乘機跟俞筱晚坐到了一塊兒,見無人注意倆,才長歎了一口氣,低低地抱怨,“都快悶死我了。”
俞筱晚噗哧一笑,掐著青蔥似的手指道:“我算算,好似……殿下已經修養了八個月了吧?”
惟芳暗掐了一把,嗔道:“壞東西,居然還笑話我。”
以的子,被拘在這宮牆之八個月,的確是悶壞了,可是俞筱晚能說什麼,就是楚王府開宴會,也不敢給遞帖子。
俞筱晚小聲地問道:“你還沒選定誰麼?若是早些嫁了,也許就能自在了。”
惟芳的小臉上有一的苦,太后裏說得大方,其實的婚事哪可能真的由來自主,不過是太后還在權衡各方利弊,要從的婚事裏,收穫最大的利益罷了。
不過自小在宮中長大,惟芳早就看了這一點,其實嫁誰對來說,都不是什麼大問題,哪位駙馬敢管長公主啊,就算想管,也不是會讓人指手劃腳的子。
惟芳不想再糾纏這個問題,便轉了話題,手指頭暗暗指了指俞筱晚的腹部,“你這裏,還沒消息麼?靜雯比你晚兩個月親,都已經有訊兒了呢。
俞筱晚下意識地往靜雯那邊瞧了一眼。靜雯似乎發覺了,立即回,擒住的視線,問道:“寶郡王妃有何指教?”
靜雯已經親了,婚期沒定好,原是定在最為怡人的五月中旬,氣候不冷不熱,偏偏今年大旱,百姓們苦,太后和攝政王率先減了食,權貴之家就不好大擺宴席,害出嫁時沒請幾桌客人,丈夫又是個出低賤的平民,縱使現在混了個低等軍職,也改不了平民的本質,面子裏子統統沒有,對嫁得風的俞筱晚就格外嫉恨。
面對靜雯挑釁般的言語,俞筱晚只是淡淡一笑,“聽說郡主有喜了,恭喜。”
靜雯得意地微微一揚眉,“多謝。不知什麼時候能聽到寶郡王妃的喜訊呢?我那位表姑還想早些抱曾孫呢。”
惟芳問俞筱晚孕事,本是關心的意思,因為知道自己那位堂嫂楚王妃是個什麼人,怕俞筱晚被堂嫂嫌棄,卻沒想到讓靜雯挑了話頭來暗嘲,當下便斥道:“楚太妃都不急,用得著你心麼!”
靜雯還想搶白幾句,攝政王妃在一旁岔開話題笑,“太后,該擺午膳了吧,媳婦好了。”
太后笑斥道:“就沒見過你這般沒皮沒臉的,還怕哀家著你不?”
太后使了個眼,魏公公立即下去吩咐畫舫靠岸,並使人去膳房傳膳,又陪著笑道:“若是王妃您了,不如先吃些糕點墊一墊。”
就有幾名宮捧著十來碟各糕點上來,將小圓桌擺滿。
靜雯親手取了幾塊點心放在太后面前的小碟,太后笑著搖首,“不用了,我不吃甜膩膩的,你們用就了。”
靜雯笑著解釋:“這是荷花糕,用荷花花瓣制的,清香爽口,並不甜,太后嘗嘗。”
太后這才嘗了一塊,滿意地點點頭,“不錯。”
靜雯輕輕一笑,神憨:“太后若是嘗過景樓的荷花糕,定然會覺得,這些還是香味過濃了些,多吃幾塊就會膩。”、
太后訝異道:“真的麼?”
魏公公在一旁湊趣道:“奴才也聽說過,景的糕點,比廚做出來的都好,看來是真的了。”
靜雯拉著俞筱晚做證,“問寶郡王妃,最清楚了。聽說才三四月間,寶郡王爺就不知從何淘換到了荷花,做了許多給寶郡王妃呢。是不是呀?
俞筱晚總覺得這是話裏有話,只笑道:“是的。”
賀七小姐驚訝地問,“京城三四月間就有荷花了麼?”
俞筱晚道:“是郡王爺一位朋友,悉花藝,催開了荷花。”
在座諸位都驚歎于匠人的技藝,唯有靜雯矜持地笑道:“聽說京城裏最會伺弄花草的,就是伊人閣的花魁,如煙姑娘。”
此言一出,在座之人都出幾分興和憐憫之。
惟芳惱火地道:“最會伺弄花草的是,可是旁的會園藝的人又不是沒有,你胡說什麼?莫非你時常與如煙把酒言歡?”
一名貴婦與青樓子把酒言歡,這個問題就大發了,靜雯氣得俏臉鐵青,眾人忙一個接一個地岔開了話題,才讓靜雯略消了消氣。
只不過,旁人的心裏都認為,寶郡王爺是從如煙姑娘手中拿到早開的荷花的。
京城就掌那麼一點大的地方,誰家昨兒請了什麼戲,前兒又吃了什麼菜,大家都是一清二楚,尤其是風流絕世的寶郡王爺,更是各種緋聞和傳聞的中心人,他新婚不久就出伊人閣的事兒,也是家喻戶曉的,連帶著眾人對俞筱晚也同了起來。
人們都有這種古怪的優勢心理,象俞筱晚這種飛上枝頭變凰的普通小鳥,肯定是到人們嫉妒的,可是在知道的幸福只是表像之時,人們在興的同時,不會吝於給一點同,來表示自己的善良和大度。
頂著各目,俞筱晚無奈地想,我是該黯然神傷呢,還是該笑中含淚故作堅強呢?
太后也略為同地看了俞筱晚一眼,正好膳盛了上來,總算讓俞筱晚逃過了這種莫名其妙的折騰。
在畫舫上用過午膳,太后有些倦了,魏公公便服侍著太后和諸位夫人小姐們回了慈甯宮,並給夫人小姐們安排了一間宮殿,擺了幾張人榻,讓們也能小憩一下。
俞筱晚在自家屋子之外的地方睡得很不踏實,不過是瞇了瞇眼便輕手輕腳地起了,問服侍的宮道:“太后歇完晌了麼?”
“還沒有,”宮回答道,又問:“寶郡王妃要去偏殿坐一坐嗎?待太后起來,就能最早知道了。”
俞筱晚想了想,搖了搖頭,還是跟眾人在一起比較好。
小宮的臉上閃過一懊惱和焦急,卻不敢催促,絞著手站在一旁,小聲地建議,“若是郡王妃覺得悶,也可以去廊下走一走。”
原本俞筱晚沒瞧見小宮臉上的焦急,只是聽一而再、再而三地攛掇著自己出這間宮殿,心裏就暗生了警覺,神一整,威嚴地道:“如此多話,不怕吵醒了幾位夫人小姐?”
小宮再不敢多言,惴惴不安地垂下了頭。
俞筱晚坐在人榻上,過微開的窗戶往外看,走廊上、廣場上,靜靜的,看不見半個人影,但是只要太后一有吩咐,宮們就會魚貫而出,也不知平日是藏在什麼地方。
略看了一回,再回過頭,卻不見了那名小宮,俞筱晚眸微閃,定然是去向自己的主子稟報了。
反正一會兒太后若是宣覲見,就要大聲嚷嚷得所有人都醒來,總要讓人知道自己是被太后“宣”過去的。
正想得神,攝政王妃也醒了過來,理了理髮髻,朝笑道:“可願陪我去花廳坐一坐?”
皇嬸邀約,俞筱晚不能拒絕,便隨著到了一旁的小花廳,攝政王妃示意宮們退出去,待花廳裏只有們二人之時,才笑道:“親之後也不見逸之帶你上我府上來玩兒,這一別就是幾個月,你這氣,瞧起來倒是不錯的。”
俞筱晚忙道:“多謝王妃掛心,晚兒的確過得極好,太婆婆和婆婆都是通達理之人,對晚兒十分慈。”
太婆婆是慈,婆婆嘛,就難說了。攝政王妃也不穿,忽地將自己的玉手放在兩人之間的小幾上,示意扶脈,“幫我瞧瞧有什麼要調養的嗎
俞筱晚不敢怠慢,忙扶了脈,笑道:“恭喜王妃,您的子十分康健,不必調養。”
攝政王妃蹙眉道:“那為何我至今不孕?”
俞筱晚一怔,“您也太心急了,你上一胎生產完,還不到四個月呢。”
攝政王妃一臉戚臉地道:“你不知道,太后想抱嫡孫,催我催得。”
俞筱晚不好接話,只同地看著。
攝政王妃卻沒繼續哀怨地訴說了幾句,只眼眶含淚,卻不掉下,從襟取下手帕,自己了。攝政王妃輕輕拍了拍的手道:“咱們人就是這般命苦,所以更要將心比心才是吶。”
這話聽得心裏熨帖,只是俞筱晚總覺得有陷阱,只含笑回,卻不接話。攝政王妃微笑道:“說起來,逸之也滿十八了,按說該給他點正事做著,免得他總是胡鬧,不知道楚太妃可有什麼想法?”
俞筱晚出一點點委曲,幽幽地道:“太婆婆自然是希逸之能辦個正經差事,可他自己不願意,聽說皇上還想賞個兒給他的,他卻推了,太婆婆都拿他沒辦法,我又能如何。”
攝政王妃表示理解,“逸之那個子,就是拘不住,王爺前幾日還說呢,若是讓他正兒八經地去衙門裏點卯,他肯定不幹,但若做個巡城史,倒是合適的。他正好喜歡滿城閒逛不是,順便將百姓的苦楚給解決了,正是相得益彰。你回去問問他,看他願意不願意。”
俞筱晚忙出一點驚喜來,又顯得十分不確定,“聽說巡城職不大,但是責任重大,我不知道,他會不會願意呢。”
攝政王妃笑道:“若是他說不願意,你就來告訴我,我他過來罵一頓
俞筱晚輕笑出聲,“也是,逸之他就怕王爺和您呢。”
攝政王妃眸晶亮地瞧著俞筱晚,含笑道:“王爺是看著逸之長大的,這麼多子侄裏面,王爺最喜歡的就是逸之,總希他能有出息,將來同楚王兄一樣,日後也能為朝廷之棟樑。”
俞筱晚忙做謙虛狀,連連擺手:“棟樑可萬不敢當,連太婆婆都說,只要他能幹點正經事,別再這麼渾鬧就可以了。”
攝政王妃不在意地笑道:“你太婆婆是太寵他了,捨不得打捨不得罵的,你回去就跟你太婆婆說,日後將逸之給王爺,讓王爺來管教他,保準三五年之後,給送回個傑出的孫子來。”
俞筱晚顯得又驚又喜,又要強做謙虛,“若真能這樣,自然是大好事,不過說到傑出,大哥倒是個人才,只可惜子弱了些,如今雖比以前好了,可還是底子差了,一有風吹草,就會傷風咳嗽。”
攝政王妃不經意似的道:“所以楚王府才要由逸之來挑大樑才好。”
俞筱晚忙端杯喝茶,這話真是沒法接了。
正尷尬間,魏公公尋了過來,笑咪咪地請俞筱晚到殿裏去,太后召見
俞筱晚忙起朝攝政王妃福了福,“晚兒告退。”
“去吧。”攝政王妃笑得別有深意。
待轉過,俞筱晚才敢凝神思索,跟攝政王妃說話就是累啊,的每一句話,都是那麼自然,裏裏外外著關心護,可是仔細一想,卻句句都有陷阱,似乎是想將逸之拉王爺的陣營,或許最終的目標是父王楚王爺,並非逸之本人。但是不得不說,攝政王妃深諳人的心理,居然暗示可以讓逸之來繼承王位,換一般的虛榮子,恐怕早就心了吧。而且這番話不是由王爺對逸之來說,而是由王妃對自己說,可見他們十分清楚自己對逸之的影響力,這似乎不是一個好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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