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解藥

太后的神轉變，不過是一瞬間的事，隨即又恢復了親切慈祥的笑容，緩緩抬手道：“卿請起。賜座、看賞。”

紫衛副領謝了嗯，站起來，卻不在侍擺好的靠椅上落座，而是抱拳拱手道：“謝太后厚賞，臣尚有差事在，恕臣不能久留，臣告退。”

還是頭一回有臣子如此不識相，太后的瞳孔微了一，緩聲道：“卿可曾去書房給皇帝磕頭？”

紫衛副領頓首道：“臣已拜見過吾皇了。”

太后這才允了他退下，眸微微一轉，跟隨數十年的心腹魏公公立即會意，悄悄地從帷幔後退出了大殿，來到殿的窄道，微一甩拂塵，一名灰人無聲無息地閃現出來，魏公公低語幾句，那名灰人便閃離去。

大殿，太后已然吩咐唱禮，“擺駕保和殿。”

俞筱晚和惟芳忙搶先站起，一左一右地扶住太后，往殿外走。

太后那戴滿寶石戒指的手，虛搭在俞筱晚的手臂上，含笑看著問道：“枯坐了這麼久，累不累？”

俞筱晚輕乖巧地笑道：“多謝太后關心。晚兒真的覺得有點累呢，真是欽佩太后，您都不會累的？”太后微訝地看了俞筱晚一眼，心中忖道：哪個命婦在自己面前，不是得小心翼翼地表現自己最完的一面，這樣繁瑣的儀式下來，不單不能顯出疲累，還要表現出神采奕奕的樣子，極有人象這樣直抒臆的。這般沒有防備和討好之意的回答，若不是過於純良，就是城府極深了。

太后笑上慈祥的笑容不變，輕拍了拍俞筱晚的手臂，親切地道：“你是個老實孩子，跟惟芳一樣，哀家就是喜歡你這樣的孩子。一會兒散宴之後，哀家讓侍宣你來伴駕，陪哀家說說話兒。”

俞筱晚含淺笑，“太后謬贊了，臣妾哪敢與長公主殿下相提並論？太后若是不嫌臣妾鄙，臣妾自是極願陪您說話的。”

說話間已下了慈甯宮大殿前的漢白玉臺階，有太監躬迎了上來，太后換扶了太監的手，端莊地登上輦。一眾外命婦福恭候輦緩緩啟，才按各自品級，列隊隨輦而行。

俞筱晚在佇列中緩步行走，趁著這段無人打攪的時間，慢慢思索著。自然不會因為太后說老實，就真的認為太后覺得老實。拿惟芳做比呢，惟芳雖然是個有什麼說什麼的直率子，但並不算老實純良，只不過是因為有這個高高在上的份，說話可以不用想三遍再張而已。太后那句話的意思，還是想告訴，其實已經發覺是個表面不一的人了吧？

可是跟著又顯示恩寵……雖然聽逸之說，父王雖然中庸了些，但到底是輔政大臣，手中的權利在那兒，太后一直要盧拉攏楚王府這邊，只是苦於老祖宗油鹽不進，母妃又左右不了父王的意思，難道是想從自己這裏打開突破口嗎？可是，世子子弱，一直賦閑，不理朝政，逸之就更不必說了，要吃喝玩樂的事找他還差不多，他說的話，估計父王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一個當兒媳的，怎麼可能說服父王？莫非是太后知道老祖宗喜歡自己，想通過來說話老祖宗？

還是說，太后也想要紫衛的信，想直接從自己手中拿？這個倒還合理一點……還有那份賀禮，暗示著什麼？

俞筱晚的雙拳，不自覺地攥，得指節泛起青白之。

胡思想間，到了保和殿，眾臣的宴席擺在太和殿，由攝政王主持，皇帝年紀尚小，與太后和眾命婦一席，眾人跪伏在地，恭迎太后和皇帝升座後，才尋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因為聽說過皇帝統不正的流言，俞筱晚特意眼打量了一下這天下間最尊貴的母子二人，小皇帝生得十分俊秀，面白皙，只是才十二歲，臉上還有些嬰兒，帶著濃濃的稚氣，不過眉目間與太后有七八分的相似，鼻則可能更象先帝。

俞筱晚如今的座次，靠近主座，大約是察覺到了的注視，小皇帝側過臉來，朝著抿一笑，舉了舉杯中酒，俞筱晚大窘，忙雙手端杯，虛敬了一杯。

太后心分幾，一面觀察座下眾命婦都各與誰好，一面關注邊的皇上，見此形，微微一笑。

宴會一直進行了兩個時辰左右，散了宴後，眾臣工、命婦們便告退出宮。太后宣召了幾位親近的宗室婦和誥命夫人，到慈甯宮伴駕，因都是親戚，沒象往常那般正襟危坐地閒聊，而是架了幾張牌桌，陪著太后葉子牌。

單獨開了一桌的人都分了心思在太后的上，同桌的人就更不必說了，極盡所能地餵牌，哄著太后開懷暢笑。

惟芳則拉著俞筱晚到一旁閒聊，還沒說上兩句，太后便笑駡道：“惟芳，別躲到一邊，知道哀家眼神不好，快過來幫我看牌。”回過頭，好似才發現俞筱晚，又改了口道：“不用你看了，讓寶郡王妃來幫我看牌吧。”

楚太妃聞言丟了一張牌，回頭嗔道：“怎麼，想跟我搶孫婿？”

太后直笑，“借一借總可吧？”

俞筱晚忙坐到太後邊，小心地看牌。原還以為太后會乘機說些什麼事，哪知太后只是隨口問汝好玩麼、學了些什麼、相公對好不好之類，然後便專心打牌了。

玩到戌時初刻，太后覺得乏了，眾人才告退出宮。只是在臨走之時，太后對俞筱晚說了一句，“你子文靜，以後多進宮來陪陪惟芳。”語氣顯得親昵又和藹。

俞筱晚寵若驚般地連聲應下，心裏卻道：沒事我是一定不會進宮的。

待人都走後，太后疲憊地歪在引枕上，凝神尋思了片刻，又讓魏公公將紫衛副領送上的賀禮拿過來，仔細看了一番，越看怒火越盛，一揚手，將那只紫檀木的匣子打翻在地，玉璧瞬間碎幾瓣。

魏公公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輕聲道：“太后息怒，何必為了一個臣子，氣壞了您自個兒的子呢？”他細看了幾眼這玉璧，實在沒發覺哪裡不妥。

太后揮了下手，魏公公忙將碎玉拾進匣子裏，擱到了不起眼的地方，又折回太後邊，拿起人捶，輕輕幫著捶，一面輕聲問道：“時辰不早了，太后可要安置？”

太后搖了搖頭，“你去看看，巽回來了，讓他立即來見哀家。”

魏公公立即領命退了出去，太后凝神思索了一番，抵不住困意，打起了小盹。也不知過了多久，魏公公慌慌張張地跑進來，撲通一聲跪下，聲道：“稟太后，巽回來了，他傷了，還、還帶回了一封信。”

信封的一角還沾上了跡，可見巽傷得不清，太后展開信紙、草草一閱，當即大怒，一掌拍在一旁的小幾上，“為人臣子的，居然敢威脅哀家，真是可惡！”

俞筱晚回到府中，先跟君逸之去看了大哥，回到夢海閣，梳洗罷，安置下來，才說起了紫衛副領之事。君逸之摟著躺在床上，懶洋洋地道：“我知道，他今日是先去的金鸞殿。”頓了頓道：“他的武功的確非常高。

“哦。”對這個忽然出現的紫衛副首領，俞筱晚並沒太大興趣，的興趣是那份賀禮，因為那時正坐在太後邊的小錦墩上，位置比太后的榻矮些，目向上，自然能看到太后轉瞬即逝的怒意，“就是一塊玉璧，可是太后卻十分生氣的樣子。我後來又仔細看了幾眼，不過就是塊上品的羊脂玉璧，若是會惹太后生氣，必定是它的喻意。”

說著拉了拉君逸之的袖，小聲道：“你覺得會是什麼意思？”

君逸之不答反問，“晚兒想了一整天，應該有結論了吧？”

俞筱晚嗔了他一眼，有些不滿地道：“為什麼你什麼事都不願意同我說

君逸之忙喊冤，“冤枉啊娘子大人，那賀禮我瞧都沒瞧見，怎麼推斷呢？你若是說……唉，之前紫衛的確是好些年沒出現了，但今日是太后的五十整壽，不同嘛，他們來拜夀也是為人臣子的孝心。但你若要問意義嘛，我猜不出。”

俞筱晚輕哼了一聲，算是接了他的解釋，小聲道：“我猜，可能是指懷璧。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莫非，是太后幹了什麼事，比如說，我父親他們的死因，讓紫衛給查出來了？因此用這種方法來告戒太后，不要再干涉朝政？”

說著說著，的手地抓住了君逸之的襟，聲音也有些抖，“你說，會不會太后派人殺了我父親？不過為了一件信，就、就這樣對待朝廷重臣，、憑什麼？既然日後是皇上的，又急什麼？什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呸！何況，還算不得君！”

君逸之的眸在黑暗中閃了閃，忙輕著的背道：“只是猜測罷了，你先別當真。”

俞筱晚地攥著他的襟，悶悶地嗯了一聲。

君逸之心頭象堵了一塊鉛石似的難，他很難會晚兒的，因為他父母皆在，可也能想像得出，若說晚兒父親是因罪獲死，那咎由自取，但是若只是為了一件先帝由他保管的信，就被太后派人所害，換是他，一定會瘋狂地為父報仇吧？

因而他真怕晚兒會不顧一切地報復，也擔心晚兒以後面對太后時，難以忍住心底的恨意，……那樣的話，就太危險了。太后那樣強勢的人，覺得天下間的百姓都是和皇帝的奴才，定然不會覺得自己死俞父有何不對，因而是決計容不下晚兒心裏頭的一點點恨意的。

君逸之輕歎了一聲，俯下頭細細地親吻晚兒的面頰，邊吻邊輕聲道：“晚兒，你答應我，這件事給我來查清楚，你不要輕舉妄好麼？好麼？”

俞筱晚半晌才輕輕地“嗯”了一聲，君逸之略鬆了口氣，附在耳邊誓言道：“你放心，不論謀害你父親的人是誰，我都會替你報復，所以，你不要輕舉妄，我來幫你就好，一切有我。”

“嗯。”俞筱晚覺得鼻頭一酸，眼睛裏湧上了一汪淚水，卻展臂環住了君逸之的脖頸，主吻上他的。

君逸之渾一，全都似湧上了被親吻的那地方，心撲撲直跳，腦中熱沸騰，回手抱住香的軀，用力地回應回去。

俞筱晚口倏然覺著一陣涼意，原來他那手不知何時，已經放開了後的長髮，轉而探進了這裏。俞筱晚扭著子，更近了逸之幾分，明明心很糟，卻更想瘋狂地放縱，想與這個男子融為一，因為他說，一切有我，所以，可以信任他麼？

第二日清晨，君逸之便先一步醒來，低頭看著懷中安睡的佳人，秀麗的眉心還微微蹙著，心裏便一點一點地酸痛了起來。他出食指輕輕展平了的眉頭，見還睡得香甜，又陪了一會兒，才小心地收回擱在頸下的手臂。

芍藥帶著丫鬟們候在門外，等待主子的傳喚。君逸之披起來，打開房門，親手接過丫鬟們手中的銅壺和銅盆，淡淡地道：“你們在外面候著，一會兒我再你們。”

他隨即又關上房門，不讓外面耀眼的照進房。

梳洗過後，他折回床邊，雖然很不想醒小妻子，只是一會兒要去給大哥扶脈，沒有實在是不行。

他來了又去，去了又來的，俞筱晚已經迷迷糊糊地醒了，了眼睛，一臉的懵懂憨，君逸之忍不住低頭重重親了一口，笑道：“小懶貓，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