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暖閣裏,打發了閒雜人等,初雲便說起了芍藥的事兒,“心底有怨言,不過不肯說到底所為何事。”這事兒俞筱晚已經知道了,就大略說了一遍,明日可能就會到墨玉居來,初雲便又問起,“小姐送三小姐花瓶做什麼?就是損幾句,臉皮厚,也沒什麼要。”
俞筱晚只笑了笑,偏頭看另一側的初雪,“你可知我何意?”
初雪仔細思量了一番才道:“咱們在門口說話,老太太必定能聽到的。舅夫人和三小姐不當回事,但老太太肯定是不喜歡的,便會覺得舅夫人不會教養兒。”也不知對不對,就看向小姐。
俞筱晚含笑點了點頭,“沒錯,我就是這個意思,不是要雅兒罰,只是讓老太太厭煩舅母而已。”跟自己親信的人,說話也沒那麼顧忌,“舅母總是打我俞家家產的主意,其實如果手頭短了銀子,好生跟我說,就是白給一半又如何,我又不是這麼小家子氣的人,偏要使計來誆來訛,甚至陷我於司之中,毀我俞家的百年聲譽,面上還要裝出和善長輩的樣子……
說到這兒鼻頭一酸,想起前世的時候,好幾次舅母藉口要為睿表哥跑路、流出銀錢為難的樣子,都極爽快地拿出了己銀子,可是卻換不回舅母的激和尊重,只怕還在心裏笑話單蠢好騙,真是令人寒心又不齒
“所以我一兩銀子也不會給,越想得到的,我越要攔著,讓看得見、不著。”
的聲音清冽得就象冰河水,帶著冷冷的寒意。初雲和初雪心中都不一悚,詫異地看向小姐,只見秀眉微蹙,小巧的鵝蛋臉上,神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眼底的倔強堅定和濃濃的恨意,卻是清晰明確。
那麼濃、那麼堅定的恨!
兩個丫頭對視一眼,想起張氏幾次三番的陷害小姐的閨譽,若是小姐的名聲毀了,們當丫頭的也沒活路,心中就同仇敵愾了起來,不約而同地輕聲道:“婢子明白了,婢子一定按照小姐的吩咐去做。”
俞筱晚卻地一笑,“眼下要過年了,沒別的事,明日到店裏去一趟,今晚把紅包準備好吧。”
過年的封賞一般用紅紙或者紅包的荷包,雖然鋪子才開張幾個月,勉強收回本,不過包封裏的份量給得還是很足,該大方的地方,俞筱晚絕不會小。
次日給老太太請過安,俞筱晚就乘車出了府,才拐過城區的正街,就聽得車外傳來吵鬧聲,俞筱晚好奇地打發了初雪下去看看。
不一會兒初雪就來回話,“是一輛馬車撞了一名乞丐,馬車逃了,有位小公子好心打抱不平,那名乞丐倒是賴上小公子了。”
俞筱晚就“哦”了一聲,“上車吧。”
“可是……”初雪有些遲疑,“那位小公子看著眼,像是攝政王殿下邊的太監。……被纏得煩不勝煩。”
攝政王殿下邊的太監,那不是惟芳公主嗎?俞筱晚不由得挑了挑眉,讓初雪扶著下了馬車,初雲也跟著下來了。
主僕三人披著斗篷戴著兜帽,踮腳站在週邊看戲。人圈的小公子紅齒白,眉清目秀,果然是扮男裝的惟芳公主,邊還只跟著一名比更眉清目秀的小廝,兩人的臉都氣得發紫了,那名乞丐正滿地打滾。
初雪小聲解釋現場況,“撞人的馬車是五城兵馬司尚將軍家的,早就走了,小公子還跳出來打抱不平來著,這乞丐卻說是小公子放跑的,小公子給了他五十兩銀票,還說了,要二百兩。”
看樣子惟芳公主沒帶這麼多銀子出來,若是帶了,恐怕早就給了。
俞筱晚直搖頭,養尊優的公主,哪知世間的險惡。回頭看見後正是一家豆腐店,幾名豆腐西施隔著灶臺一邊嗑瓜子,一邊指指點點,俞筱晚心中一,讓初雪去店裏套套話。
此時街對面的茶館二樓,一名小廝正焦急地催促著主子,“您再不去幫忙,可就麻煩了。”
他的主子“癱”在八仙椅上,腳擱在八仙桌上,裏哼著曲兒,還隨著節奏一抖一抖的打拍子,流裏流氣的作給他做出來,就格外有種風流不羈的灑。年聽了他的話半點不急,“沒關係,當俠就讓當個夠。就得讓吃點虧,不然老以為話本裏的事兒是真的,什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什麼俠男俠一見鍾……呔。”
“若讓知道您早在這兒了,不得揪掉您一層皮。”小廝說著又頭看了一眼街道上的鬧劇,張驚道:“呀,那不是俞家小姐麼?”
年騰地收回腳,手撐著八仙椅的扶手就半站了起來,忽然又覺得這樣顯得太急切,又一屁坐下去,彈了彈擺,才慢慢站起來,踱到窗邊,裏不忘警告,“要敢胡說八道,看我怎麼踹你。”
小廝笑得跟賊得了手一樣,“保證您心花怒放。”待年站在窗邊確認了,他手要賞,“沒看錯吧?幸虧奴才看到了,不然就錯過了。”
年啪給了他一掌,“什麼錯過了。走,去幫幫小姑姑吧。”
說罷轉出了雅間,小廝在心裏啐道:“幫小姑姑?騙誰?”
不一會兒初雪從豆腐店出來,小臉紅紅的,顯得是生氣了,“這乞丐專門在這裏撞馬車,然後勒索錢財,不過權貴們倒是不敢惹的,勒索的一般都是商戶和小康之家,他們有一幫子人,沒人敢管。”
俞筱晚便笑了笑,讓曹家的小廝分開人群,扶著初雲的手走到中央,朝急得幾乎要發狂的惟芳公主道:“這位公子,小子略識醫,不知可否讓小子為這位小哥診治一下?”
“啊?”惟芳公主就愣住了,拽了拽頭髮,“你……方便嗎?”
俞筱晚笑道:“醫者父母心,況且有絹帕隔著,不用相。據小子所知,你們在此糾葛已經有幾柱香的功夫了,這位小哥被馬車撞了,得儘快醫治才好。”
那名乞丐頓時想到,若這個小姑娘真有點本事,可就會餡,於是大道:“誰知道你們是不是一夥的?”
“是一夥的又如何呢?”一道徐緩靜謐的男聲傳了進來,淳厚悅耳,人們都不由得回頭去看。
只見一名風華絕代的年,背負雙手,眸湛湛,淺笑盈盈。人群就自覺地讓出了一條道。年緩步走到近前,舉手投足間帶著一十分自然的風流韻味,睇了俞筱晚一眼道:“在下也略識醫,就由在下來為小哥診脈吧
俞筱晚忙往一旁讓了一步,惟芳公主卻是十分高興,“逸之,你怎麼來了?”
來人正是君逸之,他挑了挑眉道,“隔幾條街就聽到了聲兒,特意過來看熱鬧的,沒曾全是人。”說著脧了俞筱晚一眼。俞筱晚用力眨了眨眼,怎麼他好象是在生我的氣?
他著華貴,又是男子,一看就知道不好惹,那乞丐就憋了氣道:“還是請這位姑娘來診脈吧。”人的能力應該差些。
君逸之卻含笑蹲下,飛速地將手指搭在乞丐的手腕上,催力,那乞丐“嗷”一嗓子了出來。他立即大皺眉頭,搖頭歎息,擔憂的模樣讓所有人都跟著他一同歎了一聲,“傷得重、太重了,必須好好醫治。從安吶,去請南城兵馬司的黃大人來。”
從安立即喏了一聲,撒就跑。那乞丐聽著這話不對勁,傷了也當是上醫館,兵馬司的大人來幹什麼?他就乘小公子拉著年問病的當兒,扭頭就跑,卻不曾想俞筱晚早堵住了這邊的路,也沒攔他,只腳一絆,直摔了他一個狗吃屎,哎呦哎呦地個不停,而俞筱晚早被君逸之拉出老遠,他想賴在俞筱晚頭上都不行。
還沒想出更好的勒索辦法,人群又散了開來,一位年軍,帶著幾名士兵走到近前,蹙眉問道:“就是這裏?”
從安忙點頭,“是啊是啊。”
君逸之就一掌拍在從安的後腦勺上,斥道:“你去請南指揮使,你這個唱戲的來幹什麼?”
俞筱晚暗歎,這位君之勉公子怎麼來了,看樣子兩人又要吵了。
君之勉肅容道:“我就是南城指揮使,昨日才剛剛上任的,有事跟我到衙門裏說吧。”話不多說,直接一揮手,幾名士兵就強拖著乞丐走了。
惟芳公主上前捶了君之勉一拳,“我才不去你們衙門呢。”
君之勉了角,只得道:“好吧。”又暗暗作了個手勢,算是給皇姑姑見禮。
俞筱晚也跟著惟芳公主福了福,聲道:“小子是來看熱鬧的,便先告辭了。”
君逸之忙道:“你快走吧。”
君之勉寒星般的眸子一瞇,“是你是南城指揮使,還是我是南城指揮使
君逸之也學著他眼睛一瞇,手指著惟芳公主道:“為什麼可以走,卻不能走?你徇私枉法!”
兩人就在大街上開始大眼瞪大眼,瞪了半晌,君之勉冷哼了一聲,“誰也不許走。”
惟芳公主一聽就撅起小,“討厭。”隨從忙道:“沒事的,衙門裏也好玩。”隨即又高興了,轉頭問俞筱晚,“你有馬車沒?”
俞筱晚含笑搖頭,“沒有。”有也不能給坐,現在還穿著男裝,傳出去會什麼樣子。
君之勉便指著剛才君逸之坐的茶樓道:“就到這裏談吧,問一問就了
仍舊包下之前那間雅間,一行人上了樓,士兵們將樓梯口看管了起來,不讓閒雜人等上去。君逸之故意落後兩步,跟在俞筱晚的後,極低聲地道:“膽子真大啊,居然敢在大街上給男人診脈,就是隔著絹帕又如何,傳出去不會被人說麼?你有沒有腦子的?”
俞筱晚辯解道:“一則我戴了兜帽,沒幾個人看清我的樣子,二則看見有難,我自然要幫一幫。”
君逸之冷哼道:“你幫、誰來幫你呢?本來就是孤,鐘鼎之家的親事就不好說了,還這般沒頭沒腦……”
話沒說完,俞筱晚就謔地轉過面對他,站在兩階樓梯之上,居高臨下地仰視,俏臉繃得象鼓面,“我的親事不勞君二公子您心!”說罷甩袖走了。
君逸之被突如其來的怒火弄得一怔,惟芳公主立即八卦地湊過來,“你怎麼知道不好說親事,誰家要跟說親事?”
君逸之了鼻子,支吾道:“我只是告訴這樣的後果……是打個比方。”
“且。”惟芳公主白了他一眼,“關你什麼事啊?人家的長輩自然會說,哪用得著你來說!”
說完也噔噔噔上樓了。俞筱晚已經進了雅間,君之勉候在門口等惟芳公主,與君逸之對上目,就譏誚地挑了挑眉,待惟芳公主進了雅間,便跟著進去。
君逸之哼了一聲,“狗咬呂賓,不識好人心。”轉頭睢見從安一臉便的表,心中更是惱火,“你是不是也想說我?嗯?”
尾音這麼往上一提,從安就是一哆嗦,忙表態道:“沒有沒有,奴才是為公子您不值,王妃為了俞小姐跟太妃鬥氣,您也是為了能早日嫁……
“你給我閉!”君逸之惱火地一掌扇過去,打斷了從安喋喋不休的廢話。
“就等你了。”君之勉的聲音從上方傳來,眼中的譏誚更加明顯,也不知剛才聽到了多。
所謂的問話不過是走個過場,幾句話就給乞丐定了罪,君之勉表示要整飭南城的治安,不再讓這些地流氓欺行霸市。
話說到了這裏,事告一段落,應該放人走了,可是君之勉沒說讓走,俞筱晚一時不好告辭,君逸之開始沒話說,這會兒倒是問起來了,“喂,帶了你店裏的醃梅沒?”
俞筱晚心中一,讓初雲從馬車裏取了一小盒梅子,請在座各位品嘗。然後問惟芳公主道:“不知公主覺得如何?”
惟芳公主笑道:“好吃,我還求了母后多買些來嘗嘗呢。”
君逸之掂起一顆梅子往空中一拋,待它落下之時張接住,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呵,他懶洋洋地道:“小姑姑你別想了,宮中的醃梅都是廚做的,怎麼會到市面上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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