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族長陳咸笑得合不攏，盤算道：「如此說咱們正月初十就要啟程，十六趕到華亭與陸府的人匯合，正月底至建康，然後與陸、謝二氏行納采、問名之禮，納吉的彩禮也要準備，一式兩份，偏頗不得——」

陳之道：「這可要有勞四伯父了。」

老族長陳咸笑道：「這是快活事，再忙再累也是值得。」忽舉目嘆道：「唉，要是七弟婦尚在世，得知今日這大喜事，可知有多好！」

陳之喟然長嘆，他做得再好、再優秀，可惜母親都看不到了，這是永不能彌補的缺憾！

陳之回到陳家塢，先去拜見了各房長輩，也不及用餐，即與嫂子丁微和宗之、潤兒去玉皇山陳氏墓園祭拜陳母李氏，冉盛、荊奴、黃小統、小嬋、還有陳母李氏的陪嫁老婢英姑也跟去了——

積雪皚皚的山陵，銀裝素裹，滿山松柏冰雪枝低，上山道路已砌蜿蜒階梯，不再象以前那樣遇雨雪天氣就難行，陳之站在母親墓前，四年前他為母守墓時手植的數百株松柏現在已蔚然林，木猶如此，人何以堪！

清掃墓門前積雪，左置五盤，右置六耳杯，圓盤餚饌、疊案奠酒，丁微、陳之、陳宗之、陳潤兒依次祭拜——

陳之眼母親長眠之地，想著母親的慈，不住潸然淚落，只聽老婢英姑在一邊念念有詞道：「娘子，阿英又來看你了，阿英今日好快活啊，六丑郎君回來了，六丑郎君就要親了，要娶兩個妻子，一個是吳郡陸氏的郎，那年曾來看過娘子的，娘子很喜歡是不是？娘子過世后，陸小娘子還派了婢代為娘子送葬，陸小娘子早已是陳家塢的人了；另一個謝氏郎，娘子也是見過的，就是那個祝郎君，原來不是祝郎君，就是謝氏郎，是為了六丑郎君而扮作男子模樣呢，都是好孩子是不是？等明年六丑郎君正式婚了，讓六丑郎君帶著陸氏、謝氏兩位小娘子一齊來看娘子你……」

老婢英姑絮絮叨叨地說著，就彷彿陳母李氏還坐在倚床上與閑話，陳之、丁微等人早已是淚流滿面——

……

從這日起，陳家塢上上下下一片忙碌，一是準備過年，二是為明年陳氏宗族長輩建康之事做準備，陳咸、陳滿、丁微都要赴建康，若說陳滿以前還對陳之還有些芥，現在是完全拋開了，家族的榮譽就是一切，十六侄為陳氏宗族增添彩，陳滿還能有什麼不滿，而且這幾年陳氏家業的急劇擴大是陳滿以前做夢都不敢想的，陳氏的一年兩季水稻已大獲功，畝產幾增一倍，陳氏莊園的土地擴大到三百多頃，比去年年底的兩百頃又增加了一半有餘；陳氏的鍛冶鋪一擴再擴，現在已擁有鐵匠近百名，附近數縣的鐵匠全來陳家塢了，今年共打造數萬件農，全部由顧氏代為銷售，盈利甚是可觀；陳氏的茶園現已擴展到四千畝，年產葛仙茶五十餘萬斤，竟然還供不應求，因為東山謝安石喜飲葛仙茶，遂風靡江左；陳氏莊園的六畜養、明聖湖的漁業都是逐年增長，勢頭喜人；陳氏的造紙、紡織都不惜重金聘請技藝專長的能工巧匠，若有創新，則予以重賞，而陳氏私兵也已由原來的八十人增至一百六十人，其中八十人不事農耕，專司巡防，另八十人則農閑時練兵，平時躬耕，若有急事可立即形戰力，這些都是荊奴負責訓練，家大業大，若無強橫的武裝，難保流民山賊不來劫掠，現在的陳氏私兵在錢唐附近數縣都是首屈一指的，這都是陳之當初定下的家族發展計劃——

但這一切，若沒有朝廷為的族人做堅強後盾，家族的田產錢帛累積得再多也保不住，正如去年褚氏勾結賀氏陷害陳氏，若無陳之，那麼家族產業分崩離析也是轉眼間的事，陳滿現在是深知這一點了，所以為籌備陳之與陸、謝二的定親禮是竭盡全力、不惜巨資，因為陳之的婚事可不僅僅是西樓陳氏的事，而是整個錢唐陳氏宗族的頭等大事，與陸、謝兩大門閥聯姻對陳氏的族提升簡直是一日千里——

正月初三，陳之還騎馬赴山拜會了孔氏、魏氏、謝氏家主，又與會稽史戴述長談，因為時間，餘姚是去不了了，陳之又特意寫了書帖派人送給虞預，這都是為了鞏固與會稽士族的——

正月初八，陳之風塵僕僕返回錢唐。

初九日午後，陳家塢的車隊浩浩過錢唐江，以陳咸、陳滿兩位長輩為首，其餘丁微、陳尚妻子、陳之叔侄和婢僕諸人，以及冉盛的二十名軍士、荊奴率領的二十名陳氏私兵，連同車夫近百人，傍晚趕至丁氏別墅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