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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官》 20.不忘昔日約

見到潘炎這副模樣,鄭絪在心中又是痛楚又是不滿,他越來越對死去父親的話有所會,那便是「好騾馬不市行」,這潘炎為禮部侍郎,怎麼也算得是個飽讀詩書的文士,怎對自己的行卷詩賦如此侮慢?但也不能完全怪對方,誰自己想要考中進士,急於將自己貢出去呢?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只能看主司眼

「晚生這兩句似有合掌(1)之誚,然並非如此......」就在鄭絪孜孜地解釋自己得意的一聯五言時,突然閽吏門來報說「高郎君自終南山回來了。」

「好!」潘炎頓時笑逐開,拍了拍大掌而起,本不顧在場鄭絪的震驚,便走出副急忙要去迎的表

此刻,潘夫人呆在簾子后,連續咳嗽幾聲,潘炎才醒轉,便面帶愧疚地敷衍下鄭絪,說「鄭郎君這卷詩賦果然妙,待本禮侍而後緩緩看,可放於本禮侍的案頭,可現在有樁急事不得不去,失陪失陪。」

說完,潘炎就大步流星地離開中堂,向後院走去。

鄭絪坐在中堂的茵席上,又看看書案后的垂簾——就連潘夫人也迅速失去了蹤影。

很快整個中堂只剩下鄭絪獨自一人,秋風掠過帷帳,發出呼呼的聲響,大約半刻鐘后,鄭絪繼續正襟危坐,慢慢嘆口氣,翻了下白眼,一字一頓埋怨道:「總得有個先來後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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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鄭絪起,將自己行卷捧上潘炎的書案上,接著恭敬地行了一禮,轉告辭而去......

很快到了十月十三日,長安的冬季來得總是早。日暮時分,下朝來的劉晏背著手,有些局促不安地立在街道上,眼睛盯著一所宅院。

後的那位胡人奴僕,曰旺達的,背著個竹大筐,裏面盛著幾面同樣用竹編的簾子,蹲在坊牆角落裏。

寒風旋過,那宅院門前掛著的簾子破舊不堪,嘩嘩擺——每擺下,劉晏就不由得嘆口氣,將手擱在前面,看看旺達和那個大筐,又看看那宅子,來回踱著,似乎心思很重。

「府君,送還是不送?」旺達抬起頭,問到。

劉晏皺著眉沉好會兒,這時街道那邊突然傳來報道的聲音,「尚書省李左丞廙歸第!」

幾名防閣奴僕,牽著匹瘦馬,上面載著名員,晃晃悠悠向著劉晏所的那敝舊的宅子走去。

這下劉晏也不猶豫,對旺達快速說了聲,「走吧!」

「哎。」旺達站起來,背著大筐子,跟在主人後面,順著坊牆走到另外條街上。

接下來劉晏牽著自己的馬走在前面,旺達在後,走著走著旺達就咧開笑起來。

「笑什麼?」劉晏下頷的鬍鬚一翹一翹。

「這是主人第三次來送竹簾子了,可就是沒送出去。」

「一見李左丞,什麼話我都說不出來,罷了罷了。」

「也是奇,主母可是李左丞的親妹妹,結果主人見他家簾子壞了,連幾面竹簾子都送不了。」

原來,這尚書左丞李廙的妹妹,正是吏部尚書劉晏的妻子。上次劉晏來拜訪李廙,見他家實在破敗的可以,特別是門簾全都破舊不堪,便旺達弄來幾面新的竹簾子,準備送給李廙,可接連第三次,在李廙門前而退。

「正是因為李左丞是我的至親,才......」劉晏最後悠悠說到,牽著自己的馬,向自家宅第而去。

誰想回家后,自己婿潘炎卻來拜謁。

劉晏便讓妻子張羅些飯食,招待婿,順便把大筐子和竹門簾都擺在了院落里。

席間,劉晏剛問潘炎有什麼事,潘炎便拱手,戰戰兢兢說到,「小婿是來和岳丈商討今年放榜的事。」

「哦?」劉晏頓了頓,接著對婿道,「直說無妨。」

「小婿,小婿想讓國子監的高岳登第......」

一聽到這話,劉晏用奇怪的眼神盯著婿,潘炎則有點心虛地低下頭,劉晏忍不住,哈哈笑出來,「雲君你讓高岳登第便登第就是,是害怕常袞嗎?」

「是。」在岳丈面前,潘炎並不諱言。

「常袞不足為懼。我只是很好奇,你為何如此欣賞高岳,是他給了你通神的錢帛了?」劉晏問到,接著他將高岳先前給他的奇錢起來,其上刻著花浮雕,還有些怪異的符號和文字。

「不敢!」潘炎急忙說,「小婿知貢舉來,始終潔,不敢做任何貪的事。」

「那是什麼?」

「高岳的行卷。」

「有意思,行卷不過是些詩賦小品而已,能讓雲君你這樣......」

還沒等劉晏話說完,潘炎就將高岳的《槐北疑案集錄》端出,放在他的面前。

劉晏帶著狐疑的眼神,將《槐北疑案集錄》給展開了......

次日清晨,前去皇城的街道上,劉晏騎在馬背上,拋開高岳的《槐北疑案集錄》行卷,是邊行邊看,咋舌不已,本無法釋手——可苦了旺達,又要舉火照著,又要捧著主人拖下來的行卷頁子。

「旺達,我覺得這行卷里的槐北啊,正是黃幡星,他在邸舍邸舍便死人,在驛站驛站便死人,在坊社坊社也死人,在佛寺佛寺也要死人,看來這天下但凡死人的疑案,是奔著他去的。」難得劉晏邊讀,還不忘開玩笑評價下。

很快到了安老胡兒的蒸胡攤前,這下連安老胡兒都驚詫了,他還是首次見到劉晏沒下馬,而是在坐騎上聚會神看著卷文章,頭都不抬下,居然旺達來買了四枚蒸胡,便又看著那文章走了。

走了一段,快到崇仁坊的地界,劉晏才猛然想起什麼,他回頭看著霧蒙蒙里燃著黃燈火的蒸胡攤,「對了,我和奇錢郎君在明日於彼還有個約定,所有的一切,就讓我這雙眼睛來看好了。」

接著劉晏橫拐了過去,直向著皇城安上門而去,門前他停在那棵大樹下,仰滿樹嘰喳鳴的靈鵲,和在樹枝上逐漸合攏的雲,嘿嘿笑起來,「高岳,你會在長安的天空下凍餒而死嗎?明日在平康坊西北角的巡鋪,我會等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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