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回大地,萬復甦,整個世界在一夜之間,就變得生氣,欣欣向榮。
遼闊的草原上,著紅戰袍的使者,將來自長安天子的命令,傳播開來。
幕南諸部聞訊,立刻就像一隻刺蝟一樣跳了起來。
傳說,終於變現實。
漢朝人高舉屠刀,生存還是毀滅?
所有人都得答題。
很快,就有人做出了選擇。
陸陸續續的,許多中小部族順從了命令,開始南下,前往長城一帶的漢境,接漢朝人的安排。
大部族們立刻就然大怒!
「馬上派人去,將所有企圖南下的部族統統攔住,但凡有人敢南下,格殺勿論!」長林當屠就像一頭暴怒的雄獅一樣咆哮起來:「再派人去告訴各位薩滿:漢朝人慾要亡我引弓之民,使我等先祖不得祭祀,神明不得奉獻,請薩滿祭司們明確的告知諸部牧民,漢朝人乃我等引弓之民的生死之敵!」
但這並並不能產生什麼太大的效果。
對於人類來說,在生存與毀滅之間,多數人都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生存。
更何況,自古以來,引弓之民就是生存高手。
他們的主要天賦基本都點在了生存之上。
畢竟,這是一個危機四伏,變幻莫測的兇險世界。
在大自然的規律中,一切生存能力不夠強,節草太高的族群,都只有滅絕的下場。
你也不能指一些連明天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的人,去學習什麼有尊嚴和節草的人生。
對於多數引弓之民而言,活著才有未來。
況且,漢朝神皇,還是許多部族的信仰和依託。
皮鞭和刀劍,本無法嚇阻那些想要南下的人。
長林當屠只能選擇盡量封鎖消息,不讓人知道。
但,還是無法阻止逃亡者的出現。
甚至,就連他的長林部族之中,也有不人悄悄帶著牧民和部下南歸。
沒辦法。
對於愚昧的游牧民而言,他們本不敢對抗神的旨意。
萬一神明發怒,自己的牲畜統統得病,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全部染上瘟疫,所有的河流全部斷絕,那該如何是好?
瘋狂的逃亡,本無法抑制。
長林當屠只能選擇,帶人繼續北上,儘管他知道,越向北,恐怕氣候就越寒冷,生活就越艱難。
但他沒有選擇。
打?
長林當屠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
本打不過漢朝軍隊!
除非,其他部族願意與他聯盟,共同進退,不然就長林部族這點家底,區區萬把騎兵,連給漢朝人塞牙的資格也欠奉!
可能對面的漢軍一個衝鋒,他的軍隊就要崩潰。
但問題是——在經歷了過去兩年的爾虞我詐和互相攻伐后,各部之間的信任已經然無存。
彼此都不可能放心將自己的後背給其他人。
萬一,這個傢伙在自己在前方激戰的時候跑路了?或者乾脆給自己後背來一刀,拿自己的腦袋到漢朝人哪裏領賞呢?
哪怕是現在,在漢朝的重下,大部族首領們,能對彼此做出的最大信任,不過是彼此通氣、協調撤退路線而已。
因為沒有人敢相信一個能夠隨時翻臉,且隨時可能對自己下手的盟友。
現在,唯一能讓長林當屠稍微鬆一口氣的是——他的『朋友』並沒有放棄他。
恰恰相反,這些唯利是圖的漢朝商人,依然正常往來,給他帶來了大量的資。
包括了他現在最缺的糧食!
雖然,這些朋友也可能將漢朝皇帝的命令,傳的到都是。
但他沒有選擇,只能與他們易。
可惜,長林當屠沒有去關注他部族裏的那些小貴族,尤其是各個中小氏族的族長穹廬。
在他完全不知的況下,一個個漢室商人,悄咪咪的溜進這些他們選擇好的目標的穹廬之中,或在他耳邊竊竊私語:「兄長若能率部反正,則除天子所承諾之爵、賞格外,還可以得到五十頭牛羊……」
又或者,直接恐嚇:「閣下若跟隨長林當屠繼續頑抗王師,在下擔心天子震怒,鬼神憤怒,到時候天崩地裂,十日橫空,大地也將被炙烤荒漠……閣下還是好好想一想……」
又或者直接拿出人計:「聽說您喜歡XX氏族的兒,只要您能夠反正,那麼等王師擊破長林當屠后,那麼我必定將那人送到您的面前……」
總而言之,就是各種威利,糖炮彈呼嘯而來,瞬間糊了這些基層的氏族首領一臉。
倘若,長林部族是如同東胡、匈奴這樣有著牢固基和深厚聯繫的部族,那麼可能這一招的威力,還有些問題。
但,這長林氏族在燕薊之戰前,不過是幕南草原上的破落戶,全族上下加在一起也就數千人。
靠了匈奴北逃,在幕南製造的真空,長林部族才得以趁崛起。
但你要說什麼忠心?基?或者凝聚力?
對不起,基本為零。
尤其是那些主或者被加長林部族的氏族,幾乎是一遊說一個準。
短短數日之中,長林當屠在自己都搞不清楚況的時候,他麾下三分之一以上的氏族,就已經倒戈了。
沒辦法,游牧民生活艱辛,哪怕是一個氏族的族長、渠帥,生活也好不到哪裏去。
甚至可能還不如中國一個農民的生活輕鬆。
所以,這些氏族的首領,其實是最容易被收買的對象。
但也不是所有部族,都像長林氏族這樣好對付。
譬如林胡、蠕蠕,就讓漢室的商人們,愁白了頭髮。
這兩個部族底蘊深厚,歷史悠久,基層的氏族族長和渠帥,基本都與其首領有著千萬縷的聯繫。
甚至多數氏族就是從這個部族的旁支。
即便有糖炮彈,也不能輕易打出去。
合適的收買對象,也很難找到。
畢竟,做這個撬牆角的事,而且是在人家撬牆角,必須格外留心,稍不留神,選擇的人選錯誤就可能讓自己送命。
……………………………………
漢元德八年春正月庚子(十九)。
安東都護府西部都尉行轅崇化城外三十里。
儘管,此時安東依然寒冷無比,尤其是崇化一帶,更是一個冰雪的世界。
室外溫度幾乎是在零下。
但軍營之中,卻是氣氛火熱。
將士們壯懷激烈,戰歌嘹亮,聲聞數十里。
「漸漸之石,維其高矣。山川悠遠,維其勞矣。武人東征,不皇朝矣。」
在陣陣《漸漸之石》的唱諾聲之中,陳須意氣風發的走在一列列軍陣之中。
陳須的西部都尉,如今實際控制了南起崇化,東至安化,北至饒樂水的龐大區域,地盤面積縱橫一千里,南北寬達五百里。
放在戰國,這已經是一國之地。
但在如今的大漢帝國,卻不過是滄海之一粟,一個化外不之地罷了。
但,轄區的人口,卻是不。
這些年來,在陳須帶頭做了榜樣后,整個西部都尉和西北都尉轄區的加恩封國和地方移民之中的豪傑,都大力建設種植園。
種植園之中,種植著各種經濟作和莊稼。
這片黑土地,雖然冬季漫長和嚴寒,但春夏兩季的好時足以彌補一切。
沃的黑土地,滋潤著每一個敢於來自挑戰的勇士。
棉花、小麥、水稻、粟米,沒有不收的。
而且,畝產遠高於陸的膏之地。
更誇張的是,這裏的莊稼,幾乎不需要怎麼施。
人們唯一需要關心的事,只有——怎麼將自己的產出,運去新化,運去平壤,運去仁川港,變錢的問題。
所以,為了避免糧食囤積和浪費。
這一地區,還有著興盛的畜牧業。
主要牲畜就是牛羊和麋鹿。
這一產業雖然發展的時間有些晚,但現在卻已經初規模了。
僅僅是陳須一人,就擁有超過數萬頭牛羊和上千頭麋鹿的牲畜群。
自然,相對的,西部都尉和臨近的西北都尉轄區的奴工數量,冠絕整個安東。
在這裏,夷狄奴工的人數,遠超漢人。
平均一個漢人要管理大約三個夷狄奴工。
好在,陳須麾下左右護法鮮卑候丘可和烏恆侯烏丸特別給力,為陳須撐起了場子。
大部分夷狄奴工,都是由鮮卑監工或者烏恆監工在督促和鞭笞。
而漢人,則永遠扮演一個慈眉善目、善良而富有心的好主人。
『派遣工制度』和『歸化令』的存在,更是大大緩解了奴工與主人之間的矛盾。
所以,種植園裏的奴工們就算有不滿,有怨懟,他們的敵視對象也只是烏恆人、鮮卑人。
對於漢朝主人,夷狄奴工永遠是仰視和崇拜的。
人人都著,自己能夠早日服完這五年的派遣期限,然後再通過歸化政策,拿到那個心儀的代表了高貴地位和崇高份的漢室戶口本。
而由於西部都尉轄區種植園經濟極為興盛,而且地方寬廣遼闊,移民稀。
所以,在此地的移民,基本上都是各類大小種植園主。
一個最小的種植園主,家裏也有上千畝土地,雇傭了數十名奴工,為他勞作和耕耘。
他們基本上,不需要下地勞作。
這就使得年輕人得以獲得大量的充裕時間來學習各種技能。
當今天下武人為尊,尚武之風,濃烈無比。
軍中自有黃金屋,軍中自有如玉,軍中甚至還有神格。
但凡有所追求,但凡中有志向和抱負的年輕人,都會選擇習武、讀書,通過遊獵磨練自己的技能。
而富饒的土地和富的產以及充足的食供應,使得這一地區的新生代年輕人之中豪傑輩出,勇士無數。
他們是天生的戰士!
這些從小就喝著牛,吃著牛,用來自深海的大馬哈魚當零食的新生代。
他們的腺之中的雄激素濃度遠超他們的父輩。
以至於在野外,曾經有豪傑一怒而退虎豹,一吼而嚇走棕熊。
能讓野外的豺狼虎豹這些頂級掠食者,聞而奔命,這充分表明了新生代的腺之中的散發到空氣里的雄激素濃度之高。
以至於讓這些野,回憶起了深藏它們基因深,那些被埋葬在骨髓之中的恐怖記憶。
對天敵的恐懼,對一個名為人類的種毀滅者的深深懼怕!
一萬年前,人類的先祖,滅絕了無數種,屠殺了無數可怕的生。
劍齒虎、猛獁象、獅,都已經跪下唱征服了。
當然了,陳須是不會明白什麼腺,也不懂何為雄激素。
但他明白,他麾下的這支軍隊有多麼可怕!
儘管如今,室外溫度依然在零下,呵氣冰。
但這支軍隊,卻屹立在寒風之中,巍然不。
他們手持的武,寒凌厲,整支大軍就像一頭伺機而的猛虎一般,讓人一看就心裏發,脖子發涼。
他們唱諾的戰歌聲,更是響徹天地,數十里之外依然清晰可聞。
陳須在丘可和烏丸的簇擁下,走下將臺,對著全軍行了一個軍禮。
今日的陳須,材魁梧,臉龐狂,完全沒有半分那個當年的紈絝子的模樣,他的雙手更是長滿了老繭,糙的猶如一張皮紙。
「見過都尉!」全軍立刻回禮,金鐵之聲,連綿不絕。
「本都尉剛剛接到天子詔命!」陳須高高舉起一個,這是一個虎符,屬於西部都尉的虎符,現在,這個原本殘缺的虎符已經完整了。
所有人在見到這個虎符之時,立刻呼吸急促,膛高聳,他們知道,他們終於等來了天子的召喚!
天子在召喚他們!
英勇無畏的安東健兒去懲戒那些違逆君父的賊子!
在短暫的安靜之後,全軍全部面朝虎符,單膝下跪,持劍而立。
「天子命我!」陳須出腰間的佩劍,劍朝西方那藏在大興安嶺群山之後的遼闊草原,那個充滿了希與熱的世界:「西伐諸胡,討逆誅暴!」
「萬歲!」全軍高呼:「天子萬歲!討逆誅暴!」
這支可怕的軍隊的聲音洪亮而整齊,殺氣騰騰,讓將臺之上的丘可和烏丸,都是戰戰兢兢,幾乎就要抖索起來。
正是這支軍隊的存在,使得整個西部都尉轄區,沒有任何人敢跳。
誰跳誰死!
因為,這支軍隊,這支名為西部都尉郡兵的軍隊,人數雖然不多,平時不過三千五百人,哪怕戰時擴充也最多不過五千人。
但……
這些士兵,每一個,都是十人敵!
其中的佼佼者,任何一個放到野外,都可赤手空拳,殺虎豹而獵棕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