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校尉揮了一下手，令他們退開。

　士兵遲疑地看著他：“校尉？”

　“楚世子的大軍都停留在城外，進城的只有兩百人和一棺槨，和當初禮部定下的儀制一樣。”城門校尉反問道，“為什麼要攔？”

　士兵：“……”這麼說，好像也對。

　城門校尉繼續道：“皇上出京本就是為了迎楚世子，現在只是一前一后回來罷了。”

　士兵：“……”這話就更有道理了。

　于是，他們收起了兵，退到兩邊，楚元辰帶著棺槨，和隨行的兩百人，徑直進了城門。

　百姓們全部呆呆地看著那漆黑棺槨，他們都聽說過，這是嶺南王薛重之的棺槨。

　楚元辰一行人沉默無言，扶棺策馬緩慢地往前行進。

　白幡在風中涌，周圍的百姓們仿佛看到了遠在沙場上將士們正在勇殺敵，不畏死，力地與敵人拼殺，也不曾后退半步，直到馬革裹尸。

　薛重之金戈鐵馬一生，但這二十多年來，他到的只有質疑和謾罵，就連冠冢都保不住！

　有人的眼眶紅了，有些潤。

　天漸漸亮了。

　人群中，不知是誰喊出了那一聲“英靈不滅”，接著，有越來越多的聲音自發地匯集了進去。

　終于，遮蔽著太的最后那塊黑影也完全消失，燦爛的普照大地。

　黑夜被驅散，明重返人間。

　京城的大街在這一刻徹底沸騰，盛琰滿臉，和楚元逸兩個人說個不停，激的簡直就想從這里跳下去。

　盛兮同樣也是心起伏，目再也難以離開楚元辰。的角不知不覺地往上彎了起來，黑白分明的杏眼璀璨明亮，得人心魄。

　“姐！那是不是鎮北王世子？！”

　盛琰興地喚著，見他姐兒不理他，就去拉著邊的楚元逸，指著底下的銀甲青年，問道：“元逸，那是不是你哥？你快看啊。”

　“是！是我大哥！”楚元逸用力點頭，又揮了揮手，生怕底下的人看不到他。

　“大哥！”

　楚元辰聽到聲音，抬頭向他們看了過來，瀲滟的桃花眼落在了盛兮的臉上，出了一抹淺淺的笑意。

　盛兮的心怦怦直跳，心里忍不住道：他怎麼就這麼好看！

　回以燦爛笑容，神采飛揚。

　靜樂在旁邊來了一句：“阿辰長得好看吧？”

　盛兮想也不想地說道：“好看！”

　角帶笑，頰上還有梨渦，讓靜樂看得手上的，忍不住就想。

　楚元辰策馬而過，皇帝就在前頭，怔怔地看著他。

　一個一臉萎靡神惶惶。

　一個意氣風發神奕奕。

　在目相對之際，皇帝的心頭狂跳了兩下。

　他的理智告訴他，這一切都是楚元辰布下的局。可就算日蝕能從天象上看出來，那蝗蟲呢？

　蝗蟲又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而且，楚元辰的進京時間明明是改了又改的，從九月二十三改到九月二十八，為什麼日蝕偏偏就在這一天！

　“這次楚世子扶靈進京，說不定上天也能有所召，有如當日湛古城那般，烏云蔽日，蝗蟲過境……”

　不知為何，皇帝想起了盛兮的這句話，恍惚間，他好像回到二十幾年前。

　那一日，是他親口下令潑灑火油……

　火紅的火焰，黑的蝗蟲，還有仿佛把人吞噬進去的黑暗。

　這一切，都化作了面前這漆黑的棺槨，他打了個寒戰，開始無法相信自己的理智，但又更加不愿意相信真是鬼神在作祟。

　臣子們漸漸從慌中緩了過來，他們整了整凌的帽和襟，有人看向禮部尚書，想問接下來的儀程該怎麼走。

　禮部尚書早就哭無淚，都這樣了，天知道后面要怎麼來！

　他破罐子罐摔的當作沒看到，只想躲到沒人的地方哭。

　“皇上。”

　楚元辰抱拳道：“臣把先嶺南王的尸骨帶回京城了。當年王爺在戰死前，曾言，他若一死，愿化為英靈，繼續守衛大榮國土。”

　皇帝：“……”

　這番話，楚元辰在十里亭的時候也曾經說過，但現在再說，又好像與剛剛截然不同。

　方才的楚元辰似是向他陳述經過，而現在，他鋒芒畢，整個人有如寶劍鞘，銳不可擋。

　他的上帶著一種從尸山海中拼殺出來的氣，那無形戾氣，讓皇帝而生畏，不敢直視。

　皇帝的結了，艱難地說道：“薛卿……與國有功。”

　皇帝終于說出了這幾個字。

　自從先帝時起，就有莫須有的罪名扣在薛重之的上。

　說他勾結南懷，說他死有余辜，說他自作自。

　先帝一面在上嘆痛失摯友，一面又對這些流言放任不理。

　流言在不知不覺中，就為了“真相”，越來越多的人，從將信將疑，到信以為真。

　是啊。要是薛重之真得無辜，先帝為什麼不澄清一二？

　要是真得無辜，為什麼所有人都在這麼說？

　要真是無辜，為什麼就連他的冠冢都被人刨了？

　先帝用這個流言全了自己的深厚重，君恩滔天！

　楚元辰的臉上出一抹諷刺的笑意，他抬手扶著棺槨，淡淡地說道：“皇上。臣沒有聽清。”

　皇帝：“……”

　他不想被楚元辰所迫，他很想說薛重之死有余辜，但是，他說不出口。

　他心頭的防線已經被剛剛一連串的事給徹底打垮，面對這漆黑棺槨，他莫名的有些心虛，心頭慌。

　皇帝勉強控制住臉上的表，沉重地說道：“薛卿與國有功，當年是為了抗擊南懷才會導致滿門喪亡，朕深哀痛。”

　“就停靈在皇覺寺，由禮部擇良辰土為安吧。”

　皇帝的這一席話，為當年的是是非非劃下了定論。

　薛重之沒有勾結南懷，他不應該被猜忌，被質疑，被謾罵。

　他于國有功。

　周圍的百姓都聽到了，不人都面慚愧，在這漆黑的棺槨前，有些更是抬不起頭來。

　皇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頭腥甜，仿佛有什麼東西就要涌出來。

　當年，先帝為了大榮江山，甘愿舍棄了薛重之這一至好友，但也是立了冠冢為其厚葬，生生世世永香火。

　偏偏那蝗蟲的流言，流言越演越烈，為了平息民間傳言，史上折請先帝徹查。

　先帝無可奈何，才會以薛重之勾結南懷住了這些流言蜚語。

　然而現在，先帝的所有苦心都付之一炬。

　皇帝的口不住起伏，艱難地地說道：“朕屆時會親自前去，為薛卿送葬。”

　皇帝自以為自己讓了極大的一步，楚元辰也該適可而止，然而楚無辰沒有謝恩，更都沒有退后。

　他的手還扶著棺槨，銳利的目直視皇帝，繼續說道：“當年薛重之冠冢被毀，先帝不聞不問，民間謠傳薛重之死有余辜，先帝不查不，史履次上折請求先帝徹查，先帝不為所。”

　“先帝難道無過？”

　作者有話要說：日蝕在古代從歷法和天象上是能夠預測的，至于皇帝為什麼不知道，前文有過鋪墊，就不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