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心甘願(中)
雲倚風微微皺眉,雷三是野馬部族的人,目前看來已是不爭的事實,那玉嬸與芙兒呢?究竟是因為與自己關係切,所以雷三才會心積慮接近們,還是……就是同一夥人?
若為後一種可能,倒還好說,只是心裡難些罷了。可若是前一種,那現在芙兒必已陷險境淪為人質,自己無論如何都得先將救出來。
風雨門弟子道:“雷三與芙兒的下落,目前還未打聽到。王爺下令清空玉麗城,其餘地方的百姓便以為會有一場浩劫,有許多也卷著包袱北上逃難了,所以現在整片南域都哄哄的,城門口日日排起長隊,實在不好尋找線索。”
“也辛苦你們了。”雲倚風道,“先回去休息吧,待我同王爺商議過後,再定下一步計畫。”
至於玉嬸,這陣子一直被安排住在臨近村落中,據負責保護的守衛說,只提過一次若王爺及閘主不需要人照顧了,可否送前往滇花城投奔兒婿,其餘時候便都是在家做飯洗帶孫子,再做些繡活,看不出任何異常。
但再無異常,都必須要將重新接回玉麗城中了,為了看守也好、為了保護也好。雲倚風連夜出發,策馬前往那小村莊,他多留了幾分心,並未率領兵馬大張旗鼓,門口守衛見他後想打招呼,也被輕噓制止。
“玉嬸近日染了暑熱,所以一早就睡了。”守衛低聲音。
雲倚風點點頭,看此時天已經發亮,便敲門道:“嬸嬸。”
屋的人並無反應,依舊躺在被子裡,一不。
“嬸嬸?”雲倚風又敲了兩下,手推開門,“嬸嬸。”
他故意推得重了幾分,門板“砰”一聲砸在牆上,床上的人果然便被驚醒了,撐著坐起來,驚愕道:“雲門主怎麼來了?”
“恰好路過,所以來看看嬸嬸。”雲倚風站在門口,“敲了兩下門不見開,還當嬸嬸是病了。”
“染了暑熱,嚨都啞了。”玉嬸咳嗽兩聲,“快來坐吧。”
“這幾天確實熱。”雲倚風打開摺扇,不聲道,“還想著能到嬸嬸這裡混一碗冰翡玉蓉降火湯,在東北喝過一回,一直想到現在。”
玉嬸含糊笑道:“哎。”
雲倚風停下腳步。
玉嬸巍巍掀開被子,看似想要下床,一道赤影卻從床帳中飛躥而出,雲倚風眉目驟厲,指間摺扇一轉,將那紅蛇堪堪打落在地,迎面接著又是一道寒影。玉嬸手持長劍招式狠毒,雙目猶如蛇瞳,那掉落在地的紅毒蛇大張著,想要再度咬上雲倚風的小,卻反被一劍劃兩截。
“玉嬸呢!”雲倚風拔劍問。
“雲門主倒是看得清楚。”那假冒的“玉嬸”見襲失敗,便冷笑一聲,看似想要說話,卻猛然迴旋撞破窗框,在地上順勢一滾,想像先前玉英在西北一樣,遁地而逃,誰知反被雲倚風一劍到地下,險些捅了個肚腹對穿。
對方慘出聲,鮮汩汩湧出來,雙目驚恐:“你……”
“沒錯,我也學會了。”雲倚風蹲在他面前,手撕掉那易容面,“你可知遁地是由何人所創?百餘年前赫赫有名的飛天大盜,空空兒。”而現在大樑最技藝湛的飛賊、空空兒不知第多代的正統傳人,正在大樑軍營裡,唉聲歎氣給殺手和貂炒著素菜。
幾名守衛迅速上前,替那男子止,另有守衛惴惴不安,在旁道:“我們確實寸步不離地守著玉嬸,從未發現任何異常,這……”
男子已然昏迷,雲倚風吩咐:“先將他帶回去吧。”
屋宅裡一切如常,沒有毫打鬥痕跡,也找不到任何線索。應當是玉嬸在出門買菜、洗或是散心的時候,被人掉了包。至於這冒牌貨的目的——究竟是想像今日這樣襲,還是想再度混進軍營,找機會暗害更多人,得等他醒過來後再細細審問。
客棧中,雲倚風撐著腦袋,看著那半截淒淒涼涼的慘澹彎月,歎氣。
季燕然安:“玉嬸對他們而言並非全無價值,芙兒也是一樣,所以這母二人,應當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
“我早就該將們送回王城。”雲倚風拍拍額頭,長歎,“當真是腦子不夠用。”
“你事先也不知雷三有問題,別自責了。”季燕然握住他的手腕,“還有一件事,軍醫在替那名男子檢查時,發現他手臂上有一塊紅胎記。”所以十八山莊那時,混在許家煽風點火的,假扮教書匠的,在城中大肆傳播流言的,理應都是此人。
負如此“重任”,在野馬部族的地位不會太低,季燕然替他倒茶:“能將他活著帶回來,也算是有功于大樑,我該嘉獎你。”
“沒心。”雲倚風站起來,“我還有一事想不明白。”
季燕然猜測:“雷三的目的?”
雲倚風點頭:“嗯。”
若對方是野馬部族的人,那為何要主供認出巫師長右一事?繼續留著這枚棋子,讓他製造出更多蠱毒,源源不絕地、將整片臘木林中的猛與毒蛇都變殺人武,給大樑製造更多更大的麻煩,不好嗎?
雲倚風道:“除非是為了更大的好。”
季燕然若有所思,雷三此舉,所造的後果只有兩個,一是南域,百姓大批北上;第二……總數七的西南諸軍,都被召集到了玉麗城中,勢必會造其餘地區布控單薄。
“來人!”季燕然道,“將黃武定找來!”
雲倚風有些擔心:“王爺……”
“你去審問那名黑人,不管用什麼辦法,都要撬開他的。”季燕然拍拍他的臉,“辛苦。”說罷,便出了臥房,雲倚風歎氣,又打開那桌上那卷西南地形圖。雖說南域不比西北幅員遼闊,各地駐軍的距離不算遠,但架不住地勢實在複雜,有時地圖上短短一截路,便得足足走上半月一月,若此時某地突發戰,那於玉麗城中的大軍究竟要如何迅速支援,的確是個棘手問題,也難怪季燕然會如此擔心。
他轉去了監牢,那名男子腰間纏著繃帶,正半死不活躺在床上,見到雲倚風進來,乾脆閉上了雙眼,從鼻子裡發出輕蔑的嗤聲。
“還是什麼都不肯說?”雲倚風問。
男子道:“你有種便殺了我。”
“我自不會殺你。”雲倚風冷冷提醒,“不過你也別以為自己負重傷,便不會遭到嚴刑拷打,風雨門有的是藥,能在吊住你這條命的同時,讓你生不如死。”
男子道:“那你便試試吧。”
在這個問題上,雲門主相當配合,立刻就試了試——現如今局勢危急,也實在無暇再細細審問,風雨門弟子一擁而上,男子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被灌了一肚子不知什麼藥。
“啊!”
“我一個時辰後會再過來。”雲倚風道,“到那時你若仍不肯說,我還有新的法子。”
男子渾癱,只有氣無力地怒視著他。
但很快,便連這怒視的力氣都沒了。
如此整整一夜,天明時,他終於松了口,用輕飄飄的聲音道:“滇花城。”
……
雲倚風匆匆前往主帥營,還未進大帳,就見一名騎兵正飛馳而來,上氣不接下氣滾落馬背:“報!滇花城、滇花城那頭,有逆賊自立為王,反了!”
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山賊二愣子,是悍匪,貨真價實的悍匪,手下有一整支裝備良的軍隊。滇花城附近的駐軍雖已前去剿滅,但對方人數不,又擅長製作各種暗,所以只用了不到一天一夜,就攻下了滇花城,還將那裡定為王都,國號為……為……
騎兵鼓了半天勇氣,方才大逆不道曰,定國號為“吞梁”。
說是國號,倒不如說是明晃晃的威脅與辱。雲倚風看了眼季燕然,道:“據那名男子供述,野馬部族多年來潛心經營,共招得兵馬五萬餘人,地宮中只有不到五千,其餘人皆匿在滇花城外的飛鳥山中。人數雖不多,卻多以蠱養,功夫邪門,不好對付。”
季燕然問:“淩飛與玉嬸呢?”
“江大哥像是一直關著閉,他沒見過,只聽過。玉嬸則是在三天前,就被綁到了地宮中。”雲倚風道,“滇花城局勢危急,王爺只管調兵遣將,就不必再掛念玉嬸了,我會想辦法救。”
季燕然點頭:“對方狡詐,你也多加小心。”
雲倚風又回到了關押人犯的地方,他還有許多事要問,比如說地宮的口。那男子奄奄一息,搖頭道:“地宮是依上古陣法而建,現如今我既失蹤,那他們定然已封死那扇門,永遠不可能再找到了。”
地蜈蚣在旁話:“你只知道那一扇門?”
“是。”男子道,“地宮中的掌事者,共有十三人,每人進出都只能走屬於自己的一扇門。”
可謂再謹慎不過了。
另一頭,季燕然正在急調撥大軍,由黃武定親自率領,北上平叛。這支軍隊中的絕大多數士兵,祖輩皆居於西南,因此對地形與天氣都相當悉,連夜便整裝完,浩浩出發了。
這是一個註定無法寂靜的夜晚,軍營裡哄哄的,火把在山道上蜿蜒巨龍,映亮整片天穹。季燕然站在高,夜幕中飛著的,也不知是雨還是細霧,讓天地萬都變得朦朧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後傳來窸窣腳步聲,雲倚風抱住他,將臉上後背,悶悶道:“王爺怎麼跑這兒來了,讓我好找。”
“嗯。”季燕然回神,“想出來吹吹風。”
雲倚風道:“臘木林中有數百頭瘋象,就算我們那時猜到對方有詐,王爺一樣需要調兵來此。”
“但至能更謹慎一些。”季燕然頭疼,“不過事已至此,多說也無用。”
“多說無用,站在這裡一樣無用。”雲倚風拉住他的手腕,“走,跟我回去。”
季燕然反手一握,將人拉到自己懷中抱,淡淡的茉莉清香自雪白袖中散出,是這渾渾噩噩的時刻中,難得一清爽。他啞聲道:“我累了。”
“我知道。”雲倚風拍拍他的脊背,哄道,“睡一覺就好了。”
季燕然應一聲:“嗯。”
見他裡只說,卻站著不,雲倚風試探:“不如我背王爺回去?”
季燕然頓了一頓,將他整個人打橫抱起,飛霜蛟踏著一路銀白而來,穩穩接住兩人,跑向了大營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