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煥顱骨中的淬毒利刃,就為了無法解釋的詭異謎團。
除非從天而降一個第三人,否則……
季燕然住他:“你要去何?”
“回房。”雲倚背對他回答,“穿服。”
季燕然跟進來,站在門口道:“我打算將整座賞雪閣再搜查一遍,在此之前,門主就安心待在飄飄閣裡,哪兒都別去了吧。”
雲倚風嗤笑:“若說懷疑,我也能懷疑王爺,怎麼就只能你一人去搜查了?”
“你知道,不可能是我。”季燕然不悅他的輕佻態度,強道,“事關佛珠舍利,若是當真失,誰也擔待不起。”
“你先前不是已經去西暖閣中找過了嗎?別說舍利,連值錢的珍珠也沒一顆。”雲倚風系好腰帶,抬頭道,“況且我是江湖中人,又不歸你這王爺管,大樑國運昌隆與否——喂!”
季燕然收回手:“得罪了。”
雲倚風僵著一不,咬牙道:“卑鄙,解了我的道!”
“外頭天寒地凍,門主還是乖乖呆在暖閣中吧。”季燕然一掌將他推坐在床邊,“傍晚時分,我自會回來餵飯。”
雲倚風:“……”
季燕然轉離開臥房。
倒是細心,還特意關上門,又放下了厚重而門簾,替屋人擋著風雪。
雲倚風坐在床邊,原想學市井潑皮罵兩句過過癮,卻聽對方的腳步聲已然越來越遠,很快就消失無蹤,若沒有張三爺的嗓子,只怕罵了也白罵。
不劃算啊,說不定還要吼得嚨痛。
於是將話又咽了回去,心裡盤算起別的主意。
口兩大被封,雖刺痛麻痹,但若能忍著強行運功,也不是不能衝開。
他深吸一口氣,雙目微閉,試著往後發力一挪。
微微晃,道沒能解,倒是將床頭那半截殘燭撞得落被中。
輕紗床帳如同幹的柴,裹挾著蠟油,頃刻就燃燒起來。
雲倚風:“……不了吧?”
眼看火舌已經燎到屁,風雨門門主雙眼一閉,再也顧不得保護那貴嗓子,仰頭吼得氣壯山河:“救命啊!”
聲音在飄飄閣上方久久迴旋。
又被風吹散。
……
季燕然將所有的蛛銀鈴都檢查了一遍,直到天黑才折返住。
空氣中彌漫著一焦糊味,越往前走,就越明顯。
不祥的,詭異的。
像一細線勒住了心臟。
他追幾步,重重一把推開厚門。
嗆鼻的滾燙濃煙迎面撲來,打得人睜不開眼。
焦黑木梁籠罩在藍灰的煙霧裡,整座主宅都已燒廢墟。
“雲門主!”季燕然顧不得餘火未散,沖進去想要找人,卻被一塊呼嘯砸下的滾燙青石擋住去路。
腳下,被火噬空的大樑終於承不住重量,整片坍塌下來。
一時間,火星彌漫、磚瓦飛濺,悶鈍的響聲像無形的刀,將天地間攪得七八糟。
季燕然被得連連後退。
而風卻咆得越發肆。
它吹拂著那些跳的火,如猛出了貪婪的紅舌,細細過每一寸能燃燒的木渣,直到暮沉墜,方才心滿意足地化作最後一縷輕煙,消失在了視野間。
季燕然站在這片焦黑土壤前,良久不發一言。
風散,月升,星河黯淡。
白玉塔簷的啞鈴,晃出無聲挽歌,送走了所有枉死的魂靈。
子時,山道上蜿蜒起零星的火把,緩緩向著縹緲峰頂的方向攀爬,直到天明時分,方才抵達賞雪閣。
打頭的人是岳名威。
他並未關心其餘賓客的下落,也未開口詢問為何飄飄閣為了焦炭,只恭恭敬敬行禮:“參見王爺。”
“你終於肯現了。”季燕然冷冷地看著他。
“不是我,這一切都是主子的安排。”岳名威並未在意這強態度,反而更加謙卑幾分,“還請王爺先下山,再做商議。”
季燕然與他對視:“岳掌門埋了漫山遍野的轟天雷,要如何下山?”
岳名威笑著解釋:“我親自帶著王爺,自然不會發炸藥。”
季燕然眉梢一挑,反問:“岳掌門覺得,本王還會信你?”
“這……”岳名威陷猶豫,他此行的任務只是帶季燕然離開,衝突是斷不能起的,短暫思考後,他招手過隨從,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對方領命後匆忙下山,半個時辰後,山道上傳來接二連三的隆隆巨響,是所有炸藥都被一起引燃。火油威力無窮,所帶出的雪嘯亦驚天地,連帶著寒霧城中的百姓也惶惶不安,紛紛看著黑霧駐足猜測,城外究竟是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耳臌脹作響,岳名威晃了晃腦袋,方才覺得舒服幾分。
他繼續賠笑道:“王爺,請吧。”
季燕然冷哼一聲,拂袖而出。
岳家隨從將帶來的火油胡潑上木樓。
烈焰熊熊燃起。
這座背負著無數命案的腥山莊,終於在黎明時分,徹底化為了灰燼。
天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