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別勝新婚。

文怡與東行經過這一場爭吵，倒是比先前更好了。文怡心疼東行在寒冷的天氣裡獨居康南，無人周到地照應他的起居飲食，還爲了公務連著熬了好幾夜，在逗留康南小鎮的這幾天裡，日日都費盡心思爲他料理食佳餚，熬各種滋補的湯水爲他調理。而柳東行則含愧於心，溫小意比往日更甚，每日一從衙門裡回來，便時時刻刻都陪在妻子邊，一步也不肯離開。

文怡的前來讓柳東行心結盡消，心好了，有些事也願意花心思去做了。而且文怡還帶了許多僕人前來，其中更有他的得力助手，他不必擔心無人可用。

康南鎮上駐守的武的家眷聽說主家的眷來了，也紛紛上門拜訪。文怡憑著在京城時練就的手腕，一一應對如常。其實這些軍中人家的眷，倒比京城的家眷和恆安、平等地的仕紳人家好相多了，說話直爽許多，也沒那麼多小心思。文怡細心地留意了他們各人的喜好，無論是說話還是送禮，都區別以對，而對柳東行提到的那位副將程錦夏將軍的母親與妻兒，更是儘可能地客氣與親切。

託這份細心的福，康南鎮上的人們對這位主之妻的態度雖然說不上熱，但也是頗爲友好的。加上柳東行自上任以來，就一直是蕭規曹隨，說話行事也很和氣，從不與人爲敵，雖然有人覺得他這樣沒什麼魄力，但至不會讓人厭惡。沒多久，康南駐軍所上下就開始流傳起新來的主將是個和氣人的說法，甚至有人覺得，柳東行比程錦夏更好相些，下也更爲寬容。但這並不代表他就是個好拿的蛋了，人家可是在北疆戰場上立下汗馬功勞的青年英雄，一把火燒死蠻族幾千人的厲害角，對下屬和氣，只不過是他涵養好、品佳的緣故罷了。誰敢小瞧他的，怎不上北疆殺幾個蠻族看看？

到了駐軍所衙門年前落衙的那一日。柳東行已經收穫了不下屬武的戴，老資格的程錦夏也稍稍收斂了幾分傲氣。要理公務時，記得先問過上司的意思再下達命令，在街尾那家酒樓裡吃酒談天的武們，更是沒再象先前那樣，私下取笑柳東行沒膽氣、沒手段了。

到了這一天，柳東行總算基本掌握了康南駐軍所的權力，也許他此刻的威信還達不到前任的水平，但他若是想要下令追緝圍剿叛逆，是絕不會有人違抗的。

他以慶賀新年的名義在酒樓宴請了駐軍所中有品階的武。菜平平，酒倒是不錯，但這不是重點。等所有人都酒足飯飽的時候，他悄悄地找上了三個人，一個是程錦夏，另兩個也是隻稍稍次一品級的武。將他們帶到側室裡，了朝廷將要對康王府採取的行，並且表示，只要漂亮地完了朝廷的任務，康南駐軍所的優秀武完全可以再往上升一升，獲得更有前途的位置。

聽了他的話，程錦夏還算鎮定。只是執杯的手略了一，但另兩人的眼睛卻亮了，顧不得還有許多同袍在場，便拉住柳東行問：“將軍大人，此話當真？不知末將等需要做什麼？！”

柳東行微微一笑：“我們只要等上頭的命令就好。朝廷之所以在這地方設立駐軍所，原因我們心知肚明，等這回事完了，這裡說不定就要栽掉了，我等用不了多久就要調到別去，到時候是好是歹，是鵬程萬里，還是一蹶不振，就看這一回了。我想……用不著我多說，各位也能明白纔是。”

程錦夏看了他一眼：“全營有三千兵馬，已經是連伙伕雜役都算在了，如果只是守住各大路口，防止有人逃走，又或是看押囚犯，倒是沒什麼問題，但若要攻打一個大城，又或是包圍康城這樣的地方，恐怕不夠。”

另兩名武將之一有些詫異地看著他，另一人眼神閃爍，沒吭聲。柳東行卻仍舊笑得非常淡定：“哪裡用得著這樣大的陣仗？我們這裡與別不同，青州那邊，鄭王早就暗蓄私兵圖謀不軌了，一場仗難免；而東平一帶，因爲距離京城太近，軍隊不得要多擔些干係，就怕驚了宮裡；我們這裡，康王早就死了，王府中有心作的奴僕也不過是一部分，城外就是大港，因爲是繞著水修的城，連城牆都不算高也不算厚，每日出城門的人多不勝數，逆黨有什麼本事說服全城的民閉城門阻擋兵呢？我們只需防著有人狗急跳牆，以及禍首暗中逃走罷了。”

程錦夏扯了扯角：“聽起來似乎很簡單，這麼簡單的事，要是其中出了差錯，想必朝廷也會惱怒不已吧？”

柳東行挑挑眉：“我們康南駐軍所自有兵良將，這麼簡單的事，又怎會做不好呢？”

“有些事是防不勝防的。別的不說，涉及藩王，又是謀逆這麼大的事，我們居然沒收到朝廷的公文，也不知道該如何行事，萬一出了差錯，又有誰來負責？”程錦夏彷彿不經意地加了一句，“馬上就要過年了，營裡的士兵都得了假，說不定就要帶著家人進城去耍，若有急召，只怕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呢。”

他這麼一說，另兩名武也開始張起來了，其中一人便問柳東行：“將軍，此事是您主理麼？我們該怎麼做？雖說要過年了，但爲了以防萬一，是不是讓下邊的人銷假候命？”

柳東行微笑著搖了搖頭：“不必如此，我知道營裡的士兵們過年都喜歡在鎮上消磨，也有人會去康城轉轉，但長住是不會的。大家就照往年的做法，只管安心過年。康王府的事，朝廷已經派了人去監察，若有異，必會報信與我，我自會安排一切事宜。其實朝廷的意思，是不要鬧得太大，免得搖民心，而逆黨人數又不多。我們只需留下一部分兵在營中待命，隨時出發平逆就是了。當然，這件事不必大張旗鼓，免得泄了風聲，打草驚蛇。”

程錦夏立時追問：“將軍可曾向其他人這個消息？！”

柳東行笑了笑：“康南鎮上，除了我，便只有爾等三人而已。而在上頭下令之前，我也希只有我們四人知道這件事。”

那兩名武面喜。若是隻有四人知道這個消息，就代表將來功勞最大的只會是他們四人，他們年歲都不小了，可不打算在這地方蹉跎下去，主將給了他們這麼好的機會，若是就此放過了，他們就是世上最愚蠢的人。他們立刻便用激的目看向柳東行：“將軍放心！”

與他們不同，程錦夏的臉上不但沒有喜，反而出幾分懊惱，他發現自己好象掉進柳東行挖的坑裡了，只是心裡實在不甘：“將軍大人這麼說，豈不是表示，若是風聲泄出去，我等四人就要擔起罪責了麼？！在過年的時候勒令兵留守，若沒有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怎麼可能瞞得住外人？！”

柳東行滿面誠摯地看著他道：“程將軍，這就要靠你了。以你在軍中的威，要讓營中兵安心留守康南，想必不是難事。若此役功，功勞最大的便是你！程將軍，你可別辜負了我們的期啊！”

程錦夏立時便到了兩位同袍過來的灸熱目，心中無奈之極，卻又不能說半個不字。

康南駐軍所在康王府被撤之後，已經爲了肋，前任駐將憑藉家族之力順利調走了，但他們這些沒有面家世的小小武，卻無力擺此地。這回平息康王府謀逆，確實是他們最好、也是最後的一次機會了，若不能漂亮地完朝廷付的任務，他們就得窩在這地方過一輩子。繁華的康城離此地不過百里之遙，但這裡卻只是個再冷清不過的山間小鎮，除了休假的時候，能偶爾到那個大埠裡看看世間繁華，或是憑藉兩地相近的距離置辦些小產業補進益，便再也得不到半點好。他們不是鎮上那些甘於過平淡安穩生活的小老百姓，他們是正兒八經的朝廷命！沒有前途，就算有再多的錢，也沒有意義。

程錦夏深吸一口氣，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了別的選擇。如果他出一點不願的態度，只怕不等柳東行有所反應，這兩位同袍就先跟自己翻臉了。此時此刻，他倒激起柳東行來了。若對方不是將留守駐軍所與節制兵的任務給了自己，恐怕他還要擔心旁人會出差錯，連累自己失卻大好機會吧？

柳東行看著對方的眼神變化，角漸漸出了笑容。他知道自己已經功將這位得力的副將綁上了戰車。有了這個人坐鎮，他就不必擔心康南的兵將會不聽號令，更不必擔心有人會與康王府勾結了。他眉頭一鬆，笑道：“過兩日，我便要回康城去。這回朝廷派了人來主理此事，我也只是擔當輔助之職。那人與我倒有些，若是有什麼消息，我會提前派人捎給你們的。”

“那就拜託將軍了！”

“將軍今日之恩，末將必將銘記終！”

兩名武將紛紛表態，程錦夏也終於改變了一向傲然的表，低聲道一句：“末將在此等候將軍的命令。”

柳東行出了滿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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