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淵如今日做東，請來的閨秀多數是素日與好的，又或是親戚朋友家裡的兒。文怡夾在當中，總有一種格格不的覺。

但阮家姐妹卻意外地對親切起來，尤其是阮孟萱，與文怡本就在羅四太太的宴席上談過，又在路王府茶會重遇，也算是人了。先前那略帶著幾分疏遠的客氣態度，忽然變得親切起來，說話甚至有些肆無忌憚，同樣前來做客的親戚家的姑娘，還未必能此等待遇呢。

文怡先是詫異，但漸漸地也淡定了。阮家姐妹都是將門之，在彬彬有禮嫺淑優雅的外表下，其實是爽朗大方的子，對待人一向沒什麼顧忌，說話直來直往，有時還人下不來臺，其實並無惡意，轉過臉，仍舊象沒事人一樣說笑，便是別人一時說了不中聽的話，當時惱了，過後也不會記恨。這樣的態度，與先前兩次見面時的假裝親切實則冷淡相比，完全是兩回事。文怡心中暗暗欣喜，這大概是對方承認自己是朋友的暗示吧？喜歡跟這種子的人相，不必小心翼翼地斟酌用辭，也不必猜想對方的話裡話外是否帶了別的意思。

不知滬國公府是否知道杜淵如在路王府的遭遇，但很顯然，對阮家姐妹來說，表姐妹的朋友，份量遠比羅四太太的乾兒重。

不過，文怡還是沒忘記自己與對方的份有別，便是混了，說話也不敢太過直率，更多的時候是微笑著聽別人說，只偶爾發表自己的看法，態度不卑不。飯後大家玩遊戲消食，雖不會，卻也跟著一塊兒學著玩了，也不在意輸贏臉面，人笑話了，笑一笑便讓給別人玩去。

其實也有幾位小姐對不大客氣，一概不理論，只作不知，別人倒不好做得太離了格。落在杜阮等幾位小姐眼中，倒覺得行事大方磊落。

等衆人宴罷，打算各自回家時，阮家大小姐阮孟馨還拉著道：“今兒真真有趣，我們平日在家閒著，怪無聊的，你什麼時候得了空，過來陪我們住幾日吧？咱們好好玩一玩？”

阮孟萱附和道：“是呀伯母和母親只顧著會親戚，我們又不耐煩跟那些太太們打道，遇上們，必要裝一日小姐，太憋屈了我近日新得了一把好弓，咱們不如學他們男子箭賭鬥，輸的那個就罰酒好不好？”

杜淵如笑道：“你當我們是誰？都象你這般酒麼？臭哄哄的，別找我。若我說，輸的做一次東道也就罷了。”

“不好不好。”說話的是一位查玥查小姐，也是將門之，“咱們從小兒練箭的倒還罷了，顧家妹妹這樣的兒就不會，你們這主意分明是欺負人我倒要替打抱不平了”

文怡抿笑而不語，心裡卻有幾分意。確實不會箭，但這是武人必學的技藝，柳東行似乎也很擅長？

不說話，旁邊的一位龍靈龍小姐卻看不過眼了，龍家與杜家是姻親，龍小姐材瘦瘦小小的，兩隻大眼卻說不出的靈。好笑地瞥了查玥一眼，道：“你的藝也不過是三腳貓功夫，哪一回不是墊底？今兒倒說得好聽，其實是爲了替自己遮醜吧？”

衆人鬨笑，查玥漲紅了臉，梗著脖子道：“既然你說了這話，不得我要一本事，才能服衆了。我給顧家妹妹賠個不是吧，因爲我，連累你了，若是你輸了東道，全算在我頭上”

文怡笑道：“那倒用不著。我雖不會這個，卻也仰慕已久了，若姐姐妹妹們不嫌我愚鈍，便教我一教。我不敢與衆位相比，請大家別笑話我纔好。只是有一件事，我可要先說清楚，酒我是喝不了的，東道我便是有心，也不大方便，只能看衆位有什麼差遣，我必盡力而爲”

杜淵如了一聲好：“這話說得大方，既如此，我們也不難爲你，你有什麼擅長的才藝，隨便一手就好了”

文怡心下一想，自己無論琴棋書畫，都說不上出挑，只有字寫得還算能見人，但這本是遊戲之舉，若想著丟臉不丟臉的，也就失了取樂的初衷，便大方答應下來，料想自己那點本事應該不至於貽笑大方纔是。

衆見狀，都齊聲好，當中也有人心中不滿，覺得這樣太便宜文怡了，但因爲杜淵如已發了話，其他幾位家世好的小姐又不反對，便只好閉了。

文怡乘興而歸，只是到了侍郎府前，方纔想起自己的初衷，不由得有些懊悔。本來是不打算與那些高門貴結的，生怕長房的長輩們會有所圖謀，怎的玩了半天之後，就不知不覺地忘了呢？不過想到那幾位新朋友的，又有些捨不得疏遠了們，猶豫了一會兒，便決定不把實告訴於老夫人等，只說今日與衆人相得平平便罷。今日認識的幾位小姐，全都與侍郎府不，眼下又時近年尾，各人家中必然爲過年的事忙碌，不會有多機會讓家中兒請人上門玩耍的，應該能混過去。

心裡拿定了主意，文怡便去見於老夫人了。於老夫人等行完禮，也不回房換服，立時就問起了在東侯府做客時的詳。

文怡照著想好的話告訴了，有些不太滿意，連連追問：“杜小姐沒跟你私下說什麼話麼？”“杜夫人給了你什麼見面禮？”“那麼多位小姐，就沒一位跟你合得來的？”“路王府的兩位郡君可曾去了？”“翰林院張學士家與東侯府也有親，他家的小姐聽說正與路王府的一位小王孫議親，今兒沒去麼？”

文怡一一回答了的問題，到了最後，心裡已有些不耐煩了：“張家兩位小姐都去了，只是們一直沒吭聲，座位又與侄孫兒離得遠，因此侄孫兒見過禮後，便不曾與們說過話。”

於老夫人沉默了一會兒，才嘆息道：“路王府既看中了你五姐姐，怎的除了請上門做客，便不肯一點口風？張家的家世比咱們次一等，但張大人卻有職，這又比你二伯父強些，若是路王府看中了他家兒，你五姐姐又該如何是好？”

這又是哪裡來的傳言？文怡疑地看了一眼：“侄孫兒並不曾聽說這事……記得有別家的小姐打趣們，張家大小姐說的親事好象不是路王府……”

於老夫人眼中一亮，但很快又鎮靜下來：“我也是聽你五姐姐說的，今兒張家太太在世子妃面前說了一通好話，都是誇家閨的，你五姐姐好不尷尬”

文怡心中不以爲然：“便是王府看中了張家小姐，又有什麼要？五姐姐既不曾與王府有婚約，我們家也沒明白與王府議過親事，外頭甚至還沒傳起流言來。只要五姐姐名聲無損，這一樁婚事不，日後自有好人家來提親。”

於老夫人嘆了口氣，面上有些倦意。這些日子以來，爲了幾個孫的親事，費盡了心力，既擔心文慧會不服管教，再惹出禍事來，又擔心其所作所爲會引起柳姑老爺不滿，拒絕親事，更擔心文嫺會姐妹連累，好好的親事了泡影，讓顧家聲名進一步損，偏偏路王府行事又慢騰騰的，不肯把親事明白說出口，好早日定下來，焦慮不堪。

的心事，又豈是九丫頭一個半大孩子能明白的呢？

於老夫人著額角，無打采地對文怡道：“今兒出了一日的門，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著吧。東侯夫人與小姐既然賞識你，請你去做客，咱們也不能太失禮了，回頭我讓你大伯母擇個好日子，也辦一次茶會，請杜小姐，還有今**見過的幾位小姐前來做客，算是還杜家的席。今**都見了哪幾位小姐？各人的家世、父兄位爲何，你都跟你大伯母說一遍吧，備下禮，親自陪你往幾個面的人家送一份，也算是替你結了善緣。別小看這些俗禮，京中人家，最是講究這些的日後你就知道其中的好了。”

文怡心中惱火，知道京中人家有這麼做的，但那多半是爲了結他人，纔會整出這些繁文縟節。今日結的多是爽朗的將門閨秀，若真的照這規矩送了禮，下回再見面時，就要人看不起了況且於老夫人說的是給幾個面的人家送一份禮，那麼那些家世不如顧家、父兄位不顯的小姐呢？恐怕未必能得到這份禮吧？世人行事，不患寡而患不均，有的人能得禮，有的人卻沒有，這纔是得罪人呢一個孤，隻帶著幾個侍從隨族中長輩上京來，哪裡有能力給各家打點禮？到時候，善緣是侍郎府領了，怨懟卻要算到頭上，這什麼事？

文怡抿了抿脣，實在沒法開口應聲，但又知道自己的親事還在於老夫人手中，自己邊沒有可以做主的長輩在，是不能得罪對方的。暗暗咬牙，忽然想到一個念頭，看向於老夫人，瞇了瞇眼。

於老夫人見不答，擡頭來看：“怎麼？可是累了？放心，今兒你且回房歇息，明日再去送禮也不遲。”

文怡卻面難，道：“不是侄孫兒推託，實在是……今日在東侯府，侄孫兒覺得……有幾位小姐的眼神……不大對勁兒呢怕是不樂意與侄孫兒結，便是送了禮去，恐怕也……”

“胡說”於老夫人輕斥道，“你做了什麼得罪人的事？還是有失禮之？不然好好的，你對杜家又有大恩，誰敢當著主人的面給你臉子瞧？”

文怡閉口低下了頭：“侄孫兒不敢說……這不是我們兒家該說的話。”

“你只管說”於老夫人雙目一凜，“到底是什麼緣故？”

文怡言又止，直到於老夫人不耐煩了，有發怒的神，才道：“我聽杜小姐的口風，今日的宴席，其實不僅僅是爲了給散心的。其中請來的幾位小姐，東侯夫人特地親自見過，還問了好些話。侄孫兒偶爾聽到其中一位小姐與的友私談，似乎是……東侯府在尋找合適的東宮孺子……”

於老夫人怔了怔：“東宮……孺子？”若有所思。

文怡點頭道：“杜小姐很快就要爲太子妃了，可是鄭家小姐……又是那樣一個狠心聰明的人，背後還有鄭貴妃撐腰，杜夫人怕杜小姐會吃虧，便想著一兩位可靠又與杜小姐合得來的小姐，將來好給杜小姐做幫手。”嘆了口氣，眼角暗暗留意於老夫人的神，“這樣的人可不好找，又要家世好，配得起東宮太子，還要與東侯府或滬國公府深厚的，最好是親戚故之，侯府又能得住的，本人模樣要好，要敦厚，若不是絕頂聰明又可靠之人，就要溫和順，不會有壞心的……聽說已經挑了好些天了，還沒挑中呢”

於老夫人起初還有幾分意，聽到後來，已經泄氣了，勉強笑了笑：“那是當然，哪有這麼容易？杜夫人想得太好了。家世好又這般出挑的孩兒，有幾個願意屈就一個東宮孺子的位置？”

文怡道：“可是東宮太子的妾室，也不能隨意挑選呀？不過您說得對，這樣的人確實不容易找，杜夫人總希能找到更好的，看誰都覺得不滿意，但有些人家的小姐心裡未免著急。若是不能被杜夫人看中，豈不是喪失了一個大好機會？”

於老夫人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們對你有所忌憚？”

文怡出不好意思的表：“杜夫人與杜小姐請我去，並不是爲了這事的，可那又不能對人明說，因此其他人便誤會了。爲著杜夫人遲遲沒選中人，好幾位小姐都圍到杜小姐跟前說笑呢，我被開了，又不好跟們理論，只好獨自悶坐吃茶，也不敢跟人搭話……大伯祖母，這種事本沒法爭辯，我若真的上門送禮，只怕們心裡更忌憚我了，若是背地裡讓們的父兄在朝中給大伯父使絆子，豈不是糟糕？”

“那還了得？”於老夫人怒道，“子豈能幹政？那都是什麼哪家的小姐？居然如此大膽”

文怡忙道：“您就不必問了，只當不知道吧。們又不曾當面給我臉子瞧，還有說有笑的呢，若鬧起來了，倒顯得我不知好歹。”

於老夫人嘆了口氣：“難道……就這麼……”眼地失去了個結權貴的大好機會？侍郎府就是因爲結的人家了，遇事只靠一個柳姑爺，顯然是不的而與東侯府有的人家，都不是什麼尋常人家。“照你這麼說，那些小姐們……豈不是相互間也有不睦？”

“那倒不是。”文怡眼珠子一轉，“比如張家大小姐，是已經定了親的，所有人都樂意與結，連妹子也跟著沾呢”

“哦？”於老夫人頓了頓，低頭沉思起來：要改變這種局面，其實也不難……

文怡看著的神，微微翹起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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