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環又退後了兩步,眼神左右瞟,文怡正要再行追問,冷不防被推了一把,幾乎摔倒。當站直了時,那丫環已經飛奔進了寶瓶門,向夾道方向去了。
杜淵如急道:“顧小姐,你不必管我,務必要追上問個究竟!”文怡聞言追了過去,只是纔到寶瓶門,便忽然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神變幻。
杜淵如更急了:“顧小姐,你怎麼了?再不追那丫環就跑了!”
文怡卻走了回來,正道:“若我走了,杜小姐一個人在這裡,若是再遇上歹人可如何是好?”這裡離夾道可沒多遠呢!
杜淵如臉一白,咬了咬脣,氣憤地道:“可是……就這麼把人放走了,我如何甘心?!”
文怡強下心頭的不安,安道:“你如今行不便,我不能丟下你去追,況且以我的腳程,未必能追得上,更別說夾道之中,還有那周家的畜牲及其爪牙在!不管是我,還是杜小姐你,獨個兒遇上了他們,都討不了好。此時此刻,也顧不上什麼臉面不臉面的了,我這就扶你到前頭去,尋王府的人說話,只說是有件失竊了,疑心下手的是一個婢,還害得你拐了腳,請王府的人暗中留意出人等,伺機捉拿人犯!這裡是路王府,無論是主人家的侍從,還是賓客帶來的隨侍,要想出門,萬沒有不從王府大門走的道理!到時候,那丫環就如甕中捉鱉,翅難逃了!”
杜淵如聽得有理,稍稍冷靜了些:“是我糊塗了,還是你想得周到。”細細回想,忍不住打了個冷戰:“仔細想來……這丫環怕是早有圖謀了!先前我本是獨自一人在附近的梅林裡賞梅的,因這丫環走過來與我說話。自稱是令姐的婢,有急事尋,卻找不到的蹤影。我只顧著與說話,一時不慎,就被拌倒了,污了子。腳也了傷,可仔細看地上。卻沒看見到底拌了什麼東西!是這丫環建議我到那小屋裡等候,免得被人瞧見了笑話,也是拿了我的斗篷去,說是爲我捎話給侍。我只道連主人家與自個兒姓名都說得如此清楚,我又與令姐相識多年,不曾起過疑心,便隨去了,卻沒想到,是個包藏禍心的……”回頭細想。一切都是這個丫環設下的圈套!若不是天可憐見,遇上了顧家小姐,此時此刻,恐怕只能以死保清白了!
文怡倒吸一口涼氣,咬了咬牙:“這丫環也不知與杜小姐有什麼怨仇,竟敢……這樣害人!”
杜淵如冷笑:“定是周家指使!周家不過是仗著九皇子。一時得了皇后賞識,方纔得了些臉面,在京城這樣的地方,又算得了什麼?!他敢做這種事,休想我能饒了他!”忽然又想到:“不對……如果那丫環是周家派來的……怎會冒顧家婢的名?!”看向文怡,目中帶著幾分疑。還記得,顧文慧與自己……多年不和……也許眼前這位顧小姐只是不知……
文怡暗道不好。方纔擔心的就是這一點:“杜小姐,實不相瞞,我心裡也糊塗得。我家六姐姐今日是隨鄭家小姐的馬車來的,因此並未帶隨婢,是我與其他姐妹們帶了幾個丫頭過來,其中那個翠羽的,本是大伯母剛從平老家帶來的家生子,因穩重,做事細心,才被大伯母派來跟車,想著六姐姐邊也有人照應的。這丫頭先前從未在侍郎府外過面,又不是六姐姐邊用慣的人,若說是周家派人冒充來騙杜小姐,他們是如何知道翠羽名字的?”
杜淵如淡淡地道:“我看他們不但知道你家丫環的名字,連穿的裳也是一模一樣呢。若不是顧小姐說了,我還真沒想到,不是侍郎府的人。”
文怡忙道:“不一樣的,細細回想,方纔那丫頭穿的是青緞子比甲,侍郎府的丫頭,要跟出門時,都是穿的淺綠襖兒,青絹比甲,水紅綾子。因國法有令,婢僕不得穿綢,雖那些高門大戶未必會遵從,侍郎府卻從不敢逾矩。”
杜淵如一想,果然如此,便有些不好意思:“是我想錯了。誤會了顧小姐,還請你勿怪。”
“也怪不得杜小姐會誤會。”文怡笑道,“若不是自稱翠羽,我又正好認得翠羽這個丫頭,也不敢確認是冒充呢。我到京城不過十日,還不曾認清所有侍郎府的侍,只能說是不打自招了。”頓了頓,“說起來,這丫環的用心著實險惡!若不是我無意撞見,杜小姐即便安然,事後也只會把我家六姐姐當是背後指使之人,真正的罪魁禍首卻能逍遙法外呢!只是這法子也有,若真是我家六姐姐主使的,又怎會讓那丫環報上自家名號呢?那不是自行招認了麼?”
杜淵如已經愧得滿臉通紅,勉強支撐著站起來,向文怡行了一個大禮:“是我錯怪了好人,請顧小姐恕罪。”
文怡忙將扶起,笑道:“不怪杜小姐,這原是那背後主使者的計!那人心思毒辣,人防不勝防,豈是你我一介閨閣弱能比的?”
杜淵如紅著臉在的攙扶下重新坐回原位,低聲道:“果真是有幕後指使人麼?確實,一個丫環,害我做什麼?自然是有更大的圖謀……那樣有嫌疑的人可就多了……”而且都在這路王府!不是傻子,怎會不明白,此時正是關鍵時刻,而自己又於風尖浪口。
文怡沉思片刻,看了看杜淵如的神,緩緩地道:“先前說的……翠羽不曾在人前面,而在今日之前,便連我六姐姐也不知道會隨行,因此,外人能知道名字的機會,只有兩個,一是今日在前院,各家男侍從歇息的院子裡。既然所有侍從都混在一,翠羽的名字爲人所知,也不出奇。另一個,就是方纔茶會的時候,因我六姐姐有事差翠羽去辦,便請王府侍從中傳話。當時坐在周圍的人都能聽見的。然而。不論對方是怎麼知道翠羽之名的,總歸是與杜小姐以及我家六姐姐不和之人。否則,也不會下這樣的手,又嫁這樣的禍!”
杜淵如默了一默,出一苦笑:“顧小姐,不瞞你說,今日來茶會的各家閨秀裡,將我除之而後快的,怕不是一個半個,但們當中……若說除掉我。便能心想事的,恐怕只有一人而已!”擡起頭來,看向文怡,“我之所以一時糊塗,疑心起令姐,就是因爲這位小姐……與令姐相莫逆!”
不錯。們懷疑的都是同一個人。文怡想起鄭麗君在茶會前曾細細打聽過翠羽的份來歷,便忍不住疑心,只是與文慧卻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好朋友,文慧遇到難題,首先想的就是派人向求助,又怎會嫁禍給文慧呢?!
文怡想了想,便道:“也許這是真正的背後主使想要讓我們相信的?且不管他。咱們先到安全的地方找人再說!”說罷扶起杜淵如,兩人才走了幾步,卻聽到唏唏嗦嗦的聲音從前方的花叢後傳來,不由得嚇了一大跳。
文怡探頭去,只瞥見一個藍的影子飛快地進了花叢後,接著那聲音便消失了。那影子卻怎麼看都象是人的腳。疑心大起,厲聲喝問:“是什麼人?!出來!不然我就人了!”
杜淵如也張地拽了的手臂,小聲問:“會不會是周家的人……”
文怡搖頭,低聲道:“不可能,他們都在夾道里呢,我看得分明,不可能越過我們躲到這裡來!”又再大聲喝道:“不出來麼?那我就人了!”說罷張大了,作出放聲喊人的樣子來。
花叢後傳出一個年焦急的聲音:“別!我……我不是壞人,只是怕人看見了,才躲在這裡的……我不知道你們會來!”
居然是個年?!
文怡扶著杜淵如,兩人齊齊後退兩步。杜淵如雙眉倒豎,只覺得中氣憤難消,大喝:“給我出來!”
一個材瘦削的藍年從花叢後現出了半邊子,卻遲遲不肯正面以對,還用雙手遮住頭臉,支唔道:“我真不是壞人……我是這路王府的人,跟人打賭,要瞞過所有前來做客的小姐,從這裡摘一枝梅花出去……不想還不曾得手,就聽到兩位小姐說話的聲音,怕你們看見了,因此躲在花叢後……”
文怡側眼打量他,發現他上果然穿著王府小廝的藍布裳,只是裳不大合,顯得他的材越發瘦削。
年的話裡帶了幾分哭意:“是我衝撞了小姐們,但我不是有意的,他們說若我不肯來,就要打得我半死……求小姐們千萬別告訴府裡的人,不然我就沒命了!”
年還未變聲,想來年紀不大。文怡與九房的幾位兄弟常來常往,又知道文安變聲之事,對這種事有些瞭解,又見那年瘦弱,說話又可憐,便猜想他多半是了年長僕役們的迫,不由得心生憐意:“你先別哭了,這事兒你本就做得不對,你一哭,倒象是我們欺負你似的。”
杜淵如卻面帶疑地看著那年的影,皺了皺眉:“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你的聲音聽起來很耳……”
文怡吃了一驚:“怎麼?是你認得的人?!”立時將方纔的憐意拋開,盯住那年:“你爲何不出臉來?難道是心虛?!”
那年聞言立時矮了半寸,臉又背過去些:“不是……不是小的心虛,只是小的生來醜陋,怕小姐們看見了會到驚嚇。況且小的……也不敢正眼瞧小姐們,那太不合規矩了!小的雖然被前來摘梅花,卻也知道男有別,不能衝撞了小姐們。”
文怡聽了,倒有些不好意思。杜淵如也微微紅了臉,清咳一聲:“那你去吧,可千萬不要再做這種事了!”那年鬆了口氣,忙向們道謝,然後又躲回了花叢中:“小姐們先走吧,小的一會兒馬上離開!省得人看到小姐們發現小的了,卻好心饒過了小的命。”
杜淵如聞言又攙住文怡,兩人轉離開,走出幾步,文怡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不對!這小廝穿的裳本不合,方纔在夾道里,我分明還看到一張靠牆放的長梯,他是從牆頭上爬下來的!”飛快地回,正好看到那個藍的影剛剛離開了花叢,聽到的話,不敢回頭,只是說:“小姐誤會了,那是王府用來修補牆頭的梯子,您沒瞧見那裡的牆塌了一塊兒麼?因趕著宴客,一時沒顧上,因此梯子還未收拾好呢!”
“是嗎?”文怡懷疑地盯著他的背影,“你既是王府的人,想必有名字,告訴我你的名字,我事後自會找人打聽,看你是不是這府裡的人!”那年遲遲不敢回過頭來,乾笑道:“這……小姐們不是……饒過小的了麼?”
文怡正要再說話,杜淵如便在耳邊道:“且容他去,我們找了王府的人來再說。”文怡會意,便對那年道:“你且去吧,可別告訴人,遇到了我們。”說罷回扶住杜淵如,快步離開了。
年聽得腳步聲走遠,方纔低著頭,慢慢向後轉,然後緩緩擡起頭,確認文怡二人已經離開了,鬆了口氣之餘,雙眼瞇了瞇:“差點兒人認出來了!還好本世子夠機靈!”他回一陣急走,到了那半畝大的小院裡,探頭悄悄打量夾道中的形,見那周家兒子正與數名男爭執,其中一人赫然就是三皇子朱景坤!同行的還有東平王世子朱景誠、姚皇后的一個外甥、王貴嬪的兩個侄兒,還有太尉千金鄭麗君、太子保之莊凝月、顧侍郎之顧文慧,參知政事之凌希語、武英殿大學士的千金林婉……若他沒有記錯,這幾位小姐中,除了顧文慧,便都是太子與東平王世子妻妾的熱門人選……
年回想起方纔聽到的杜淵如與那顧家兒的對話,角出一冷冷的微笑:朱景坤,枉你自命明,如今有人都算計到你頭上了,差點壞了你的大事,你還懵然不知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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