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秒鐘的時間被拉得漫長到像是以年計日,像是等待判決的刑犯,二柱子在這一瞬間覺得自己得改名了,改冰柱子。
“還不滾?”
一道沒太多緒的聲音落在他的耳邊。
二柱……不,冰柱子心里一松,當即扯著自己的兄弟們,連滾帶爬地骨碌了起來。
片刻的功夫,就已經跑沒了影。
林亦安略一偏頭,眸落在了樹底下的那抹發抖的影上。
孩子像個驚的小鵪鶉似的,抱著雙在樹底下,腦袋埋在臂彎里,額頭抵著膝蓋,遲遲沒敢抬起頭來。
林亦安走過去,彎下腰來看。
“同學?”
聽到頭頂上落下來的聲音,孩子忍不住抖了抖肩膀,半晌之后,才有些惶恐地抬起了頭來。
在這一瞬間,林亦安看清了的模樣。
有點兒眼。
好像是和他一個班里的,但林亦安也不確定。
他對班里同學的印象不深,除了秦識賀琛他們幾個,旁人的臉和名字在他眼里都很模糊,尤其是班上的生。
生基本上都坐在前排,男生在后排,平時也沒什麼集。
林亦安眉眼一垂,側眸掃了一眼校服上別著的牌。
——高三一班,安寧。
果然是一個班里的。
孩子好像還沒有從剛才的驚嚇中回過神來,傻呆呆地蹲在地上,臉上臟兮兮的,蹭到了地上的灰塵泥土,眼眶紅紅的,的眼睫上還沾著約的淚珠。
“同學,還好麼?”林亦安又一聲,投過來的目里有詢問的意思。
安寧猛地回過了神,慢半拍地仰起頭來。
年的個子很高,即便是彎著腰和說話,形仍然是比高上一截的。
午后的日正烈,大片從他后打了過來,讓人有些看不清他的模樣,但聲音聽起來卻是溫的。
林亦安看了片刻,而后笑了下,朝出了手來:“不起來麼?”
安寧咬了咬,低頭看著他過來的那只手——那只手很漂亮,清瘦而修長,筋骨線條清晰而分明,因為太白,手背上甚至約可見淡青的管。
總而言之,一點兒都看不出來剛才揍人的也是這只手。
安寧又低了低頭,在袖口外面的指尖輕輕一,猶豫片刻之后,還是搭上了那只干凈漂亮的手,借著他的力氣從地上站了起來。
把扶起來之后,林亦安就收回了手,神隨意地問了一句:“回教室?”
安寧愣了愣,隨即點了下頭,小聲地“嗯”了一聲。
“那走吧。”
林亦安落下這一句,便再沒問其他,轉走在了前面。
安寧又是一怔。
他也不問剛才是怎麼回事,仿佛沒有看到那些想刻意瞞下去的難堪一樣。
就這樣溫而又細心地照顧著的。
林亦安走了兩步,注意到后面的孩沒跟上來,他步子一頓,停在原地,也不催促,只是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
安寧連忙跟了上去。
育課已經下課了,學生們正三三兩兩地往教室走,高三的教學樓就在場前面,秦識手里抱著個籃球剛從場出來。
隔著幾十米的距離,秦識遙遙看見了對面走過來的兩人,立時一愣:“我?”
正聽著他在說廢話的賀琛:“怎麼了?”
秦識彎腰,把掉在地上的籃球撿了起來,然后用手背用力地了眼,有些自我懷疑地道:“我瞎了?”
賀琛:“?”
秦識就保持著這副表,手指直,指向前面:“你看那邊,那是不是林亦安?”
賀琛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隨即一怔,黑眸中浮出了一意外的神:“是吧?”
“那他旁邊——”秦識一頓。
賀琛替他把剩下話說完:“是個生。”
“……”
是個生。
生?
片刻之后,秦識分外肯定地點了點頭,冷靜地對自己下了個結論:“我果然瞎了,我已經瞎到開始出現幻視了。”
“……”賀琛讓他正視了一下現實,“你沒瞎,我也看見了。”
又過了片刻,秦識終于消化完了,整個人都差點兒跳了起來,一句“我”口而出:“林公子這是什麼況啊?”
“不知道,去問問。”
賀琛也是意外極了。
他和林亦安自小就認識,自然是了解林亦安的子,知道他從來都不會主去招惹孩子。
學校里跟他表白的妹子雖然多,但都被他三言兩語的推拒了。
他很會跟生走這麼近。
“有況啊?”秦識也不知道在瞎興個什麼勁兒,好像找到目標的那個人是他似的,“那是得好好問問。”
秦識一聲悠長的口哨吹了起來,吹得林亦安抬眼朝這邊瞥了過來。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對上。
前者曖昧地了眼睛,后者懶懶地挑了下眉梢。
怎麼,眼皮筋了啊?
秦識和賀琛兩人沒轉彎,就站在教學樓前的叉路口,等著林亦安走近。
半分鐘之后,林亦安在兩人面前停了下來。
賀琛的視線輕輕落在了他背后的那名孩子的上——見林亦安停下,孩子有些無措地也跟著停了下來,只是頭埋得更低了,看不清的模樣。
賀琛有意掃了一眼生戴著的牌,隨后給林亦安遞過來了一個詢問的眼神。
什麼況啊?
林亦安沒答,仿佛沒看到兩人腦袋上的大問號似的,只問了句:“紙巾,有麼?”
賀琛:“?”
秦識:“?”
什麼?
見兩人一臉“我剛才聽到了什麼”的表,林亦安又說一遍:“紙巾。”
賀琛:“……”
秦識:“……”
我在問你什麼況,你張口問我要紙巾,這問的和答的是驢不對馬,就不在一個頻道上。
秦識一把將他的手拍開,翻了個大白眼說:“你看我像是有的樣子嗎?老子一個糙漢子,你自己想想我也不會隨帶啊。”
林亦安又看向賀琛。
賀琛遞過來一個無能為力的眼神,同樣攤了下手,說:“我也不會帶啊。”
“……”
行吧。
林亦安正要走,被秦識一個眼疾手快給抓住了胳膊。
“兄弟,別急著走啊。”秦識的眼神不斷在兩人的上來回轉換著,臉上是一副笑瞇瞇的表,“不介紹介紹?這妹妹——”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林亦安懶洋洋地打斷了:“要麼給紙巾,要麼閉。”
“……”秦識被噎了個正著。
,不帶這樣的吧?
有了人,就翻臉不認兄弟了?
秦識還沒來得唾棄他的這種行為,旁邊就風馳電掣般地跑來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孩兒。
孩兒蹦蹦跶跶地往林亦安面前一站,問:“同學,你要紙巾嗎?”
問完,也不等林亦安說話,直接遞過來半包拆開的紙巾,又說:“我這里有。”
再然后,把那半包紙巾往林亦安手里一塞,小兔子似的又蹦跶沒影了。
全程作不超過三分鐘。
林亦安的那句“謝謝”都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果然,長得好看就是有用。”秦識見狀,不由得慨起來,“要什麼就有什麼。”
“你也想要啊?”賀琛笑他,“那你大聲點,對著四周喊一聲,也有人給你紙巾。”
“啊?”秦識沒抓住重點,“我要紙巾干嘛?”
賀琛又笑,也沒再說什麼,只是勾著他的脖子,把人給帶走了。
臨走之前,還不忘給了林亦安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林亦安稍稍一聳肩,沒太把他的眼神當回事。
一班的教室在頂層,五樓。
踏上五樓的最后一層階梯,林亦安停下,偏頭看向跟在側的安寧。
眼角的余觀察到他的作,安寧也跟著停了下來。
停在落后他一層階梯的位置。
林亦安了一聲的名字:“安寧?”
安寧的眼睫一,遲疑地抬起了頭來。
他們走的是側樓梯,側樓梯口對著的就是環形長廊,長廊東面就是洗手間。
林亦安朝長廊的方向抬了抬下,說:“去洗一洗?”
“嗯?”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安寧一時間沒聽明白。
見傻乎乎地看著自己,林亦安彎眸笑了下,抬手指了指臉頰上蹭到的泥土,又說:“這兒沾到東西了。”
他的手指停在離兩三厘米的地方,沒到的臉。
安寧反應過來,耳朵有點兒紅,又重新低下頭去,小聲地說了一句“好”。
“這個給你。”
林亦安把口袋里的那半包紙巾拿了出來,放到了的手心里。
他的作很輕,垂下來的手指依舊是沒到的皮。
半點都沒到。
做完這些,林亦安把一只手重新回兜里,轉要往教室走。
只是剛邁開步子,還沒走出去,他就聽后忽然傳來細細的一聲:“謝謝。”
嗯?
林亦安有些意外,回頭看了后的孩一眼。
正好對上孩子那雙黑白分明的眼。
安寧的格向,很有同人這樣對視的時候,尤其還是和男生,頓時被他看得紅了臉,有些不自在地又低下了頭去。
但依舊是堅持道了謝:“謝謝你。”
林亦安揚了揚眉梢,有些散漫地笑了:“不客氣。”
回到教室的時候,還沒上課。
倒數第二排的座位上,秦識和賀琛在說著話。
“琛哥,咱別的不說,就說你敢不敢跟我打賭?敢不敢?”
“這有什麼不敢的?”
“行。”秦識一拍桌子,“是男人就別反悔啊,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你還是想想你輸了之后怎麼辦吧。”賀琛靠在椅背上,一只胳膊松松地搭著桌沿兒,指間還轉著支圓珠筆,“真要了上,去場跑十圈啊?”
賀琛甚至還非常有先見之明地為他預測了一下未來的結局:“你會被當變態,被孫主任抓起來的。”
“不可能。”秦識勝券在握,底氣十足的模樣,“我不可能輸,我敢百分百的肯定,林公子一定是心了,那妹子——誒,那妹子什麼來著?”
賀琛回憶了一下剛才看見的名牌,道:“安寧吧?”
“對,安寧,是這個名字。”秦識點頭,一邊在班里張著,一邊又繼續說,“是咱們班的吧?坐哪兒來著,第三排?”
賀琛用筆尖敲了敲桌子:“你不要管坐哪兒了,你可以直接說重點。”
廢話連篇,說半天都沒能說到重點上。
“噢,我的重點就是——”秦識果然說了重點,“很有可能為我們的弟媳兒。”
“……”
賀琛沒有說話。
“琛哥,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嗎?你怎麼都不驚訝的?”
“……”
賀琛還是沒有說話。
“琛哥?”秦識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哈嘍?嗨,兄弟,你聾了?”
“……”
賀琛依舊是沒有說話,只是臉上出了一個言又止的表,同時還朝他后幾不可查地抬了抬下。
“不是,琛哥,你有話就說啊,老是給我使眼干什麼?”秦識沒能意會到他的意思,一臉奇怪地道,“你嗓子啞了?沒吧,剛才不還是好好的呢?”
賀琛:“……”
這,個,傻,。
沒救了。
賀琛忍著翻白眼的沖,稍稍加大了作幅度,又沖他后抬了抬下,示意他往后面看。
秦識終于意會到了:“你這表……”
像是想到了什麼,秦識的話音一收,旋即低了嗓音:“你不會要告訴我,林公子正在我后站著的吧?”
對。
賀琛半是欣地點了點頭。
謝天謝地,他終于意會到了。
秦識:“……”
說曹,曹到。
賀琛正以一種看死人的眼神同地看著他。
安靜了那麼兩秒鐘,秦識用力地了臉,然后扯出一張燦爛的笑臉來,扭頭就朝后親熱地喊了過去:“林哥哥……,咳咳咳——”
“林哥哥”后面的話還沒能來得及說出來,他親的林哥哥就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往自己腰腹上一摁,俯垂眸看他,用一種令人起皮疙瘩的溫語氣說道:“寶貝兒,背著我在說什麼,嗯?”
“……”
秦識被這個“寶貝兒”激起了一的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