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靡香陣陣,撲鼻而來。
也不知點的是什麼香,又甜又膩,竟是人嗅著嗅著,上便似乎漸漸沒了力。溫雪蘿蓮步輕移,提了子一角,邁過門檻,走進了裏頭。著青的侍們,在後,將那扇半開的門又重新緩緩閉合。
大門一關,風聲人聲蟬鳴聲,盡數隔絕。這幽幽殿宇,竟似另外一個時空。
抓著子的手驀地收,眉頭微微蹙起,旋即卻又舒展開去。這樣的境,周圍連半個人也無,真站在了這空的室,心頭亦忍不住有些惴惴起來。即便打從一開始,便已經想好,想好這接下去的一步步到底應該怎麼走。然而此時此刻,真的走到了這一步后,還是不自地害怕了。
長至如今這般年歲,也早就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
但似乎就是因為懂,所以不由得愈發地張起來。
鼻間是細膩芬芳的香氣,熏得人眉目生香,眼波瀲灧,面含春。
深吸了一口氣,屏息豎耳,聽著殿宇深的靜。好像有人正在走?腳步聲沉而重,一步步正沿著所在的方向而來。慢慢的,腳步聲變得凌而匆促,溫雪蘿子一僵,待到回過神來,緋輕紗后已轉過來一個人。
明黃的九龍緙金袍,直直撞的眼簾,在這瞬間不住恍了恍神。
形高大的中年男子,大步流星地朝靠近,面紅,額上遍佈細碎汗珠,角帶著抹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笑意。
溫雪蘿瞧著,心裏莫名「咯噔」了下,但與此同時,仍躬斂衽行禮,道:「皇上……」
生得好,聲音也人,音婉轉,輕輕一聲有如鶯啼,清而脆,其間又約約夾雜著一意味。
肅方帝也果真被這一聲「皇上」給喊得骨頭都快要了。
他三兩步走至了旁,長臂一,便輕輕鬆鬆地將攬進了懷中。溫香玉,本就人難自,更不必說他已候了這許多時候。
「皇上……」溫雪蘿低低驚呼了一聲,地又喚了聲,急急忙忙低下頭去。
肅方帝「哈哈」笑了兩聲,也不說話,驀地將打橫抱起,便往輕紗之後去。
*****
皇城裏春旖旎之際,東廠里的氣氛,卻顯得分外凝重。
汪仁坐在上首,謝姝寧幾人依次坐在下頭,一時並無人出聲。
他們在等,等一個消息。
好在從宮裏將消息遞出來,並花不了多時間。不多時,被小潤子打發出來傳遞消息的小太監,便匆匆忙忙進了東廠。消息是被直接從到汪仁手中的,他打開字條低頭看了一眼,挑了挑眉,道:「跑花園裏去採花了。」
可惜,採的卻不是真花。
言畢,汪仁將字條下首坐著的燕淮一遞,口中一面說著:「真真可惜,竟是差點挑了梁思齊的兒。」
隨著這條消息一道送出來的,還有關於肅方帝心中的駙馬人選。
誰也沒有猜到,肅方帝竟然會有意將惠和公主下嫁梁思齊。
偏生這滴滴的人白送到梁思齊面前,只怕這大將軍,也是不敢要的。
汪仁嘆口氣:「更可惜的是,竟瞧不見這等趣事了。」
如果真梁思齊娶了惠和公主,那這事必然就有趣了。肅方帝的心思,一旦惠和公主出嫁,便形如昭告天下,路人皆知。梁思齊又豈會坐以待斃?汪仁想著梁大將軍那張黑臉,心裏頭憾不已。
且這一回若真肅方帝瞧中了梁思齊的兒,許多事便不必費心安排,只順其自然便可。也算是差錯,肅方帝差點便指了梁家的兒。只可恨中途突然殺出來個程咬金,壞了好事。
汪仁把字條遞給了燕淮,徐徐收回手,視線卻依舊落在燕淮臉上。
燕淮被他看得有些發,直覺事有異,連忙低頭往字條上看去。
只一眼,他便瞧見了那個溫字。
「有何不對?」坐在他邊上的謝姝寧疑地湊近了低頭去看,亦只看了一眼,便愣住了。
汪仁彎一彎角,道:「突然來了這麼一出,可還真是出人意料啊。」
他說著出人意料,語氣卻是實實在在的輕描淡寫。
謝姝寧跟燕淮二人則沉默地互相對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
他們原只以為肅方帝會逗留於後宮,尋了後宮里的嬪妃尋歡作樂,不知山中歲月。卻不想,肅方帝竟趁了這機會,親自去花園裏挑人了。此等行徑,委實人訝然。
然而真正他們覺得詫異的,卻是肅方帝看中了溫雪蘿。
謝姝寧不敢細想,這件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只知道,自己此刻心如麻,相當震驚。
這份震驚甚至於難以自控,流於表面。
可在場諸人,皆只以為是因為溫雪蘿曾同燕淮定過親,而今卻被肅方帝收用了一事而驚訝。沒有人知道,這般驚訝,乃是因為前一世,溫雪蘿跟肅方帝本毫無集,同那深宮,亦是沒有半點干係。
哪怕嫁於林遠致,都不會比今天這消息,更驚訝。
肅方帝跟溫雪蘿?
謝姝寧暗暗琢磨著,眉頭皺起,只覺這像是個笑話,像是個老天爺開的玩笑。
溫雪蘿若後宮,局面又會變怎樣?前世溫家下場凄然,今世,難不會翻個個?
胡想著,面上神變幻。
一旁的燕淮碎了手中字條,扭頭問:「可是在為惠和公主擔憂?」
「事一日未定,自然一日不能安心。」謝姝寧回過神來,順著他的話說了下去,「畢竟皇上既已起了這般心思,拖得了一時拖不了一世。」
汪仁聽見,屈指將手旁茶幾「篤篤」叩響,輕笑:「這事便是急也急不出什麼名堂來,先不說皇貴妃願不願意同我們合作一把,便是願意,那白家呢?跟太子後的延陵白家,又是否會願意?」
當然,他的名聲素來不大好,皇貴妃因為他的緣故忌憚,有所疑慮,是必然的事。
但他,對這事卻也並不在意。
擱了誰當皇帝都行,左右他的心思早已不在權上。肅方帝既已是日薄西山,不樣子,那便換個人就是。
是太子也好,是旁人也罷,他都不在意。
只這回,正巧遇上了舒硯跟惠和公主的事,他們才會選了站在太子側。
燕淮搖了搖頭,道:「白家不會答應。」
謝姝寧嘆了一聲:「白家必然有他們自己的打算。」
於白家而言,重要的只有來日要繼承大統的太子殿下,至於惠和公主,若要舍,勢必想也不想立即便舍了。
所以他們仍需先行爭取皇貴妃這條路。
舒硯一直沒有言語,此刻方道:「還是我親自去見一回娘娘吧。」
謝姝寧聞言一怔,側目看他,擰眉問:「娘娘並不是尋常人。」
「有些話,到底還是需要我親自同說。」舒硯搖搖頭,語氣堅決。
方才眾人談論間,他便已在心中做出了決定。主意一下,便難更改。
他骨子裏藏著的執拗一旦發作,便是九頭牛也拉不回。謝姝寧知道自家表哥的子,聽他這般說了,就沒有立即反駁,只朝著燕淮跟汪仁看了過去。
他二人的神竟意外的一致。
汪仁低頭就著手喝了一口清茶,似乎並沒有開口的意思。
燕淮則道:「也好,總好過由外人在中間聯絡,隔了一層總不比親見。」
宮裏頭只要部署妥當了,即便皇貴妃臨時起了殺心,也能及時。
眾人便就著這事又商議了幾句,等到宮裏再一次遞了消息出來,說溫雪蘿隨肅方帝殿,已一個時辰未出時,在座幾人面各異,知道這事已是生米煮飯,沒有迴旋的餘地了。
片刻后,燕淮跟謝姝寧先行離開東廠,往北城去。
馬蹄聲噠噠迴響在耳畔,謝姝寧了簾子一角往外頭看去。
朱雀大道上人群熙熙攘攘,車水馬龍。模模糊糊看到有輛溫家的馬車駛過,遂忍不住想起溫雪蘿來。
小潤子從宮裏頭遞出來的消息,簡潔直白明了。
肅方帝是怎樣先瞧中了梁家的兒,後來又是為何換做了溫雪蘿的,上頭短短幾個字便將花園裏的那副畫面給勾勒得十分清晰。
好端端的,溫雪蘿早不摔晚不摔,偏生就在肅方帝走之際,摔了。
而且不偏不倚,正巧肅方帝抱了個滿懷。
這事如果發生在旁人上,興許謝姝寧還願意相信這只是一個巧合。但事既然是發生在溫雪蘿上的,那就絕不會只是單純的巧合。
想不明白,溫雪蘿為何要往宮裏鑽……就如同想不明白,當年溫雪蘿為何要爬上林遠致的床一樣……
明明,明明都還有更好的選擇,為何非選差的那一條路?
路一旦走得偏了,可就再沒有回頭的機會了。
幽幽長嘆了一聲,將手中的一角簾子鬆開。
一轉過,便見燕淮靠在那閉目沉思著,不由問:「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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