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捧著茶盞走上前來,一臉疑地道:「小姐要說什麼?」
謝姝寧便指了指外頭,鼓著小臉,皺皺鼻子:「丁香姐姐,方才那人在外頭被薔薇撞得跌倒,你說這消息若是傳出去了,旁人會不會說娘親的壞話?」
「這……」丁香雖心底里也覺得方才陳氏摔得好,可聽這麼一說,倒還真是可能的,不由語塞。
謝姝寧了,作擔憂狀道:「要不然,丁香姐姐出去打聽打聽?」
丁香聞言愣了一愣,想了想先打聽一番總是有利的,也好早做應對之策,便點點頭道:「那奴婢先去瞧瞧,小姐好好獃著,切莫跑。」
「你去吧,我哪兒也不去。」謝姝寧正,接著又叮囑起來,「你若是聽見有人說起那人在芝蘭齋里摔了的事,可千萬記得讓他們不準說了。」
「噯,奴婢曉得了。」丁香聽了並不以為然,只當是小兒心不懂事理,便掀了簾子出去。
待背影消失,謝姝寧則懶懶往後一倒,心道這一回怎麼著也該讓陳氏丟點臉了。方才陳氏摔了時,邊大多是的人,消息一時半會怕是傳不出芝蘭齋去的,可讓丁香這麼去一打聽,自會有那有心人四打探,沒影的事也真的了。何況這事本就是真真的,愈是不讓人說的話,便愈是傳播得快。不消多久,陳氏狼狽的模樣就會傳遍謝宅。
因而先前才不肯讓陳氏直接回去,若陳氏那副模樣出門隨意賣一賣可憐,人還不當是在芝蘭齋欺負了?可話由這邊說起,便大不一樣了。
丁香還未曾回來,宋氏一行便先回來了。
一進門,謝姝寧便聽到桂媽媽在悄聲說話,語氣困,「府中年禮的事,怎會給您來籌辦?」
聽到年禮二字,謝姝寧便坐起來,看向兩人。只見宋氏面微白,抿著沒有做聲,靜靜在原地站了會才道:「反常即為妖。」
桂媽媽皺起了眉頭,擔憂地道:「寧捧著個牌位也要嫁進謝家來,這般人,您哪裡能是對手?」
「七月時,六爺的那封信你可還記得?」宋氏緩步走近了謝姝寧,在側坐下,忽而扭頭看了一圈室,道,「丁香哪去了?怎的就剩你一人在?」
謝姝寧見眉宇間似有幾分煩悶,生怕會責怪丁香,急忙分辯:「阿蠻方才想起落了東西,所以才讓丁香姐姐去尋了。」
宋氏聞言,這才艱地笑了笑,道:「你這丫頭,丟三落四的子也不知何時才會好。」說著,驀地揚聲喚了百合進來,又沖著謝姝寧道,「娘親同桂媽媽有事商議,阿蠻先跟著百合下去玩會可好?若是嫌煩悶,不若去尋了綠濃吧。隔了這好些日子,綠濃的風寒也好全了。」
言下之意,便是要將給支使開去。
謝姝寧心口一悶,拽著的袖子撒:「阿蠻就要同娘親一道!」
這些事,一點也不願錯過。前世母親去世時,謝姝寧不過才六歲,對母親的印象幾乎便只有懦弱無用四字。心中明白,母親是疼跟哥哥的,眼下不願讓聽,怕也是擔心有些事會過早污了的心。可更明白,自己並不信任母親的能力。江嬤嬤還在延陵,桂媽媽亦不是多能幹的人,必須陪著母親!
然而宋氏是不想留下的,便好言勸說:「阿蠻聽話,等到晚間再同哥哥一道過來用飯,夜裡娘親還給你說嫦娥奔月的故事可好?」
謝姝寧苦惱不已,聞言索一把鬆了的袖子,尋個角落便躺倒閉上雙眼,口中道:「阿蠻已經睡下了!」
見如此,屋子裡的幾人皆是哭笑不得。
宋氏也沒了法子,搖搖頭將百合打發了出去,只跟桂媽媽坐在炕尾,輕聲說起話來。
好在聲音雖低了些,謝姝寧豎起耳朵也能聽得清。
「先前六爺的那封信中,曾信誓旦旦地同我說,陳氏昔日是他表妹,今朝在他心中仍是。可我又不是傻子,陳氏是謝家明正娶的妻室,難道會因為他對陳氏無男便休了不?更休提陳氏是老太太的娘家侄,牽一髮而全。」宋氏的聲音平靜無波,同謝姝寧知的那個母親似不同,「來時的馬車上,我還同阿蠻說陳氏不過是他的表妹,那話也不知是想安的心還是安我自個的。黃口小兒亦知前景坎坷,我又怎能不知?我如今能倚仗的不過是一雙兒同六爺罷了。可真要較起真來,一切都是站不住腳的。」
桂媽媽無言以對。
誰都知道,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妁之言。謝家為謝元茂娶了誰,誰便該是正室。宋氏這般的,不過是外室,進了謝家門也只能是個妾。他們如今沒有直截了當地將話說白了,不過是因為陳氏尚無子嗣,而宋氏已兒雙全,且當年宋家對謝元茂又有救命之恩。對人丁單薄的謝家來說,膝下有無子這件事實在是太重要了。
也正是因此,如今的局面才能僵持住。
可是……
謝姝寧睜開眼,盯住宋氏的背影。
只見搖了搖頭,似嗤笑了聲,而後深吸一口氣道:「興許我真是個傻子也說不準。娘過去曾說,宅如戰場,不見硝煙,可那青磚地面的隙間全是積了經年的漬。我生活無憂,從來沒有將那話當真的,可如今卻是頓悟了。兩軍對峙,你不,可不代表敵也不。」
桂媽媽便安:「太太休要這般說,左右都會有法子的,只要六爺的心在您這,一切都好說。」
「好說?」宋氏肩頭一垮,「原本他的心小,裝下了我們母子便再也裝不下旁的,可如今他不是宋忘之,而是謝元茂了。他的心大了,能裝的東西也就更多了。青桂你知道嗎?夜裡只要想一想,我便覺得渾發,若是有一日真要做妾,我是留還是走?我的心,可早早就都全部摘給他了呀!阿蠻跟翊兒又豈能沒了父親?」
說著,話語中已然帶上了哭意。
謝姝寧聽得眼角發紅,恨不得立刻撲上前去告訴謝元茂不值得這般。
「罷了,不說這些了。年禮的事,你想個法子讓人使錢去打聽打聽,方才陳氏說的那些話有幾分是真的,長房幾位的喜好究竟是不是如所說的那般。」
話畢,宋氏突然扭頭朝著謝姝寧的方向看了看,嚇得立即閉上眼,一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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