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蓮巷。

　晚飯剛剛擺上來，院門外傳進來一聲招呼：“李秀才在家嗎？”

　“在家。”李學棟忙揚聲答話。

　“我去開門！”梅姐急忙站起來往外走。

　李金珠跟在李學棟后面往外走，李小囡長脖子往外看。

　李學棟在前，迎著邁過門檻的苗婆子，拱手陪笑問道：“請問您是？”

　“唉喲，秀才公是讀書人，清高著呢！”苗婆子出帕子，一邊唉喲一邊抖出去。

　“這是苗嬤嬤，苗嬤嬤進來講話，飯吃了沒有？在我們家吃點兒吧，剛擺上來。”李金珠忙手將李學棟推到一邊，上前說話。

　銀珠和洪家下了小定，就跟著大堂叔，往苗家去過一趟。

　雖然銀珠和洪二的婚書是昆山縣的經手見證，和這位苗毫無關系，可們畢竟住在這位苗的管區，大堂叔本著禮多人不怪的原則，專程登門知會之外，還給苗婆子送了一份中等份量的謝禮。

　李小囡聽到個苗字，站起來出了門，跟在大阿姐后。

　“我吃過了。你們姐妹可真勤快，這天都黑了，才擺上晚飯哪？喲，就這一個葷菜，你們這麼多人，能夠吃嗎？”苗婆子進了屋，先頭看桌子上的晚飯。

　“我家不寬裕。”李金珠陪笑道。

　“你家秀才公可是要念書費心的人，不吃好可不行，你這個當大姐的，可不能太摳著弟弟妹妹。”苗婆子坐下，從李玉珠手里接過茶，上上下下打量著李玉珠。

　李玉珠被看的渾不自在，退過去坐下紡線。

　“唉喲，二姐兒可真勤快。”苗婆子夸了句，不等接話，掉頭看向李金珠，笑道：“大姐兒這頭發梳上去，真就不放下來了？”

　李金珠被這突轉的一句話，問的一個怔神，隨即點頭，“是！”

　“說起來～”苗婆子拖著尾音，“朝廷是有律法的，男有分有歸，這子不嫁人可不行，你這是運道好，到我這樣的。我這個人，最諒人不過，哪怕是朝廷的律令，能替你們擋的，我都替你們擋下來！”

　苗婆子話音剛落，李小囡立刻駁了回去。

　“太宗頌發過律令，不許強迫子嫁人，特別是府，府若有強迫子嫁人之實，視同境有倫不孝之實，要奪職的。

　“還有，男有分有歸是書里的話，不是律令。”

　苗婆子瞪著李小囡，李小囡迎著的目，一臉笑，“我背過朝廷律令。”

　“阿囡。”李金珠輕拍了下李小囡，看向苗婆子笑道：“嬤嬤別跟小孩子計較，我們阿娘過世的時候，阿囡還不會走路，我們姐弟心疼，管教得。”

　苗婆子哼了一聲，撣了撣襟。

　“你們不管教，以后嫁了人，婆家管教起來～嘖！”苗婆子響亮的嘖了一聲，“說正事兒吧，唉喲！我簡直不敢講話了。”

　苗婆子斜橫了李小囡一眼，抖抖帕子，按了按角。

　“你這頭發梳起來了，那你這個妹妹呢？還嫁不嫁人哪？”苗婆子指了指李玉珠。

　“肯定要嫁人。”李金珠忙笑道，后面一句請嬤嬤費心，在舌頭上滾了兩滾，沒說出來。

　有點兒信不過這個苗，還是不請費心了。

　“你們既然住到了這里，你們姐妹的姻緣，不得我都得心起來，咱們二姐兒打算嫁個什麼樣的人家啊？你們說個一二三，我也好照著一二三給你們挑一挑。”

　“人品好，別的，家境什麼的，過得去就行，這事兒，實在不好說一二三，兩家覺得合適，那就是合適。”李金珠謹慎答道。

　“哪能不好講一二三？打個比方，要是個七八十的老頭子，你們肯嗎？就算沒那麼老，做填房你們肯不肯？是不是？哪家說親不得說個一二三的？”

　“我們沒想過一二三，就是看著合適就行了。”李金珠委婉笑道。

　“瞧瞧你們，那我替你們想想。你弟弟是位秀才公呢，這麼年青的秀才公，滿平江府也沒幾個，你們這是書香門第，這姻緣最講究門當戶對，這頭一條，沒有點兒書香可不行。”

　苗婆子替李玉珠列起一二三。

　“我們算什麼書香門第。”李金珠失笑。

　“唉喲我的姐兒來，滿平江府的秀才公能有幾個？那些好幾代沒出過一個秀才的，照樣敢說自家是書香門第呢，你們這可是正正經經的書香門第！”

　苗婆子雖說時不時唉喲一聲，可這唉喲也唉喲的十分矜持。

　是，跟那些走街串巷的下等婆可不一樣，這一點，要時時刻刻從一舉一上展現出來。

　“第二條，這年紀不能差得太多了。雖說老夫妻疼媳婦，可這男人年紀大了，要麼，就是填房，要麼，你說他一把年紀沒過親，這中間總有點兒什麼，是不是？”

　“可不是。”李金珠笑著點頭。

　“第三條，這一條是我多了，照我說啊，這婆婆太厲害了可不行，唉，厲害人兒本來就難，再一個婆一個媳，怎麼能得好？跟婆婆不好，這日子不是不好過，一個不好，命都熬沒了！”

　苗婆子一臉的痛心疾首。

　“可不是。”李金珠再點頭。

　“那就這麼講，你家二姐兒這親事，別的不提，這三條得有，頭一條書香門第，我知道我知道，真要是人家好了，這一條也能不提，第二條，這年紀不能太大，第三條，這婆婆可不能太厲害不講理，是這樣兒吧？

　“那咱們就這麼講定了，你們吃飯，我先走了，你們就等我的好信兒吧。”

　苗婆子站起來，擺手喊著不用送不用送，出院門走了。

　李金珠和李學棟送走苗婆子，一進堂屋，梅姐擰著眉，急急道：“不像個好人！”

　“你別擔心，阿姐心里有數。”李玉珠拉了把梅姐。

　“看出來了。上一趟因為銀珠的親事，往家送謝禮，從家一出來，大堂叔就提醒我了，說面愣眼橫，必定心地狠辣，咱們不理，吃飯吧，菜都涼了。”

　梅姐長舒了口氣，“我去熱熱！炒臘得熱熱，葷菜可不能吃涼的。”

　“梅姐再炒盤蛋吧。”李小囡看著李金珠，喊著梅姐。

　李金珠皺眉看著李小囡。

　李玉珠失笑，“梅姐，再炒兩個蛋，跟這盤蒜苗臘合一起。”

　－－－－－－題外話－－－－－－

　歷經將近三個月，阿姨總算復工了，小閑也復工了。

　祝大家六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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