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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宋》 第十九章 試探

 后堂之上,一時雀無聲。

 “他……哪來這個膽子?”半晌,呂祉方才出聲,但自己都有些吞吞吐吐起來。“一個武夫……”

 林景默瞥了呂祉一眼,并不言語。

 “若是這般,到不知道是該說他膽大包天,還是該說他忠勇可嘉了……”劉子羽忽然對著自己好友張德遠嗤笑。

 張浚也微微嘆氣,但立即在對面劉子羽的眼神暗示下稍有醒悟,然后再度看向了林景默:“若如此,請林尚書教我,到底該如何作為?”

 “下沒有賣關子的意思。”林景默回過神來,搖頭笑對。“只是剛剛又想起一事……張相公,其實此事說簡單也簡單……敢問家真的病重到不能說話的地步嗎?”

 “怎麼會?”張浚搖頭不止。“家只是因為用藥起乏,經常臥床罷了,還是能正常進食、用藥、起解的。”

 “那為什麼不明日一早,宮去問家呢?”林景默口以對。

 堂中幾人本能覺得荒唐——這麼敏的事怎麼好讓家知道?

 但僅僅是一瞬之后,便恍然大悟——這麼敏的事怎麼好不讓家知道?家又沒真病到那份上!

 況且,張德遠為宰執,做這種事非但不是什麼壞事,反而是坦正途。

 于是乎,堂中一時釋然——事的應對法門就是這麼簡單,只是大家燈下黑,而且沒有林尚書想得快、反應的快罷了!

 唯獨張浚自己依然有些節的樣子,似乎也有些難言之。但很快他也就意識到了,今時不比往日,今日自己是宰執,為什麼不能直接去問?況且,依著林景默的姿態,如果自己不去問,那他肯定會去找其他宰執去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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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如此,便只有明日坦一問這麼一條路了。

 不過,既然出了這種事,再加上天已晚,眾人也不好多待,便紛紛告辭而去。

 而翌日一早,為宰執的張浚連樞院都不去,便直接自宜佑門進后宮,然后堂而皇之來到景福宮……卻是連請見都沒有,就直接闖到了趙家寢宮

 在家病中這個特殊的況下,宰執的權力是毋庸置疑的,而面見家、觀察病,就更是一種連趙家自己恐怕都無法阻止的‘合法行為’。

 大押班藍珪不在此,二押班馮益只能一面通報,一面將張相公引寢宮。

 君臣相見,正在用餐的趙家明顯神不太好,但絕對清醒,他任由自己的宰相將自己的貴妃、侍驅趕干凈,然后才上前匯報昨晚之事。

 并詢問家,要不要清理后宮舊人?要不要限制三位太后?要不要適當兩位太上皇的看押?最后,也是最關鍵的,要不要立皇后、立太子,以備不豫。

 話說的很坦誠,而且中間牽扯了楊沂中的過激表現,牽扯到了最敏的君臣父子。

 但出乎意料,趙家坐在榻上,靜靜聽完這般言語,既沒有怒,也沒有什麼失與激,反而只是沉默不語。

 這讓張浚意識到,自己可能是猜對了。

 昨日楊沂中來找自己,不僅僅是要搞什麼以防萬一,更多的是因為自己乃是七年前明道宮的在場人士之一……而且是家失憶后第一批見到的兩個外臣之一。

 另一個是已經退的呂公相。

 再加上康履已死,黃潛善遠謫,汪相公殉國,王淵也已經退,某種意義上來說,楊沂中只能找自己。

 而且,他對潘貴妃表示懷疑也是理所當然的……雖然楊沂中沒說,但毫無疑問矛頭是對準潘貴妃的……畢竟,用藥的潘國丈,而潘貴妃也是當年僅存的幾名當事人之一。

 那件事,也就是家摔到腦子,忘記了很多東西的事,他張德遠一直以來都以為是家決心抵抗、放棄逃亡時給自己找的一個借口……外界更是幾乎達了類似的共識。

 但眼下看來,很可能是真的。

 楊沂中的反應過激了,但有可原。

 對方是想提醒自己,萬一家再來一次那種腦子得病失去記憶的事,誰來保衛家?保衛七年辛苦的果?

 也正是因為存著這個考量,楊沂中才不敢來親自試探家,反而要尋自己,而自己也不好直接對哪怕是劉子羽、林景默在的人提這件事,只能順水推舟。

 不過,眼下來看,家還是妥當的。

 “德遠做的不錯。”半晌之后,趙家果然強打神,喟然回應。“有心了,但楊正甫那里也不是真在擔憂這個,他大概是因為我許久未得病,一朝病這樣,心里慌了神罷了……你也應該是如此,你且回去,什麼立后立太子的事,到時候了,我自然會跟你說。”

 家并沒有坦誠到底的意思,但用你我而非朕卿,儼然是在表達信任……總之一句話,此事終究有了個說法,如釋重負的張德遠自然遵旨告退,連趁機提一呂祉的事都給忘了。

 而不提張浚那邊如何做想,只說這邊趙家既然得了消息,便干脆了棄了早間的藥,直接讓馮益將本就在宮中的楊沂中喚來……后者到達,當場俯首拜下,任由家摒除他人。

 但出乎意料,君臣二人在榻前沉默相對許久,反而都有些黯然之態。

 “正甫。”最終,打破沉默的還是趙玖。“你想太多了,而且何必畏懼這樣,還要通過張浚來試探我?”

 楊沂中俯首不言。

 趙玖無奈,只能點了一點:“放心吧,我沒什麼大礙……我說一件咱們一直以來心照不宣的事,當日淮河上,你在我面前,將一些錢幣放橘子燈,再沉河底,是特意讓我親眼看到的意思吧?那些制作良、花紋別致,卻跟銅板不一樣的錢幣是我傷后,你在九龍井底撿來的吧?”

 “是臣撿的。”

 楊沂中聽到這里,瞬間哽咽,然后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陛下,臣實在是不敢想,萬一有此事,到底該如何?北伐怎麼辦?當日國仇家恨之語還算不算數?臣又該如何自?七年辛苦,難道要毀于一旦?!須知,這些皆是家帶著臣等千辛萬苦,冒著生死一步步得來的局面!如何要讓與他人?!”

 “不至于。”話說到這里,趙玖忽然覺得坦然起來。“且不說北伐不,我心不能安,便是真有那一日也不是你我能決定的。況且,便是如此,我也花了七年功夫造下了一個不可逆的大局,便換林寺那位回來,也得將北伐進行到底……別想太多!”

 “……是!”

 “既然起乏的藥引出這麼多子,朕就不用這種藥了,換點別的,慢慢養,省得你胡思想,也是以防萬一。”

 “是!”

 “何況這不是沒出差錯嗎?”

 “是!”

 “你跟朕說實話,若是張浚今日不來,你是不是要放出謠言,或者在宮中弄出什麼案子來,他作為?”

 “是……”

 “不過你說的也對!”趙玖思索了一陣子,忽然復又冷笑起來。“這是你我,還有張德遠、韓良臣、岳鵬舉……等等不知道幾十萬幾百萬人費勁千辛萬苦,親手開創的局面,憑什麼讓給別人?!”

 原本已經緒漸漸穩定的楊沂中陡然一振。

 “去做吧!”趙玖在榻上隨口言道。“先弄點傳言出去,林寺、霄宮什麼的全都放松一下,朕要看看是不是真有人膽大包天,也是給你找點事做,別整日這般憂思難解的,朕自己都這般坦……莫忘了給張浚打聲招呼,他被你弄得,還以為朕腦子出問題了呢。”

 “臣萬死不辭!”楊沂中叩首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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