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至此,這家干脆不再去想那些沒有底子的事,專心看起了手上的邸報,只能說上面的容還富……能不富嗎?
這可是十六版的!
“都沒閑著啊。”
趙玖花了很久時間才看慢慢完這個金國出品的漢文邸報,卻在看完后隨意向劉晏問了一個問題。“完魯虎是金國太上國主吳乞買的長子?”
畢竟,雖說楊沂中才是原版萬事通,但毫無疑問,北邊的事最好還是尊重一下劉晏為好。
“是。”
劉晏當即應聲。
“那這些人全都是吳乞買一黨?”
趙玖將前那份邸報出一張來,然后一手指著其中一大段文字一手將這張邸報遞給了對方。
劉晏雙手接過,大略一看,便連連搖頭:“家,真姓名大多雷同,很多時候他們自己都分不清,阿骨打建國后給也只是給皇室起了漢名,下面的人依然糊里糊涂,這份名單臣委實無法辨別……不過,這里面的許多人都是奚族、契丹族、燕云漢人,臣倒是一目了然,而這些人斷不會是所謂吳乞買一黨,到應該是借著吳乞買長子作這一回,兀三兄弟趁機鏟除異己!”
“這就對了。”
趙玖先是連連頷首,繼而又慨起來。“之前高麗那邊傳來消息,說是吳乞買長子謀逆,朕還沒多想,但今日從這邸報上看,這事沒這麼簡單。不然,前面置了所謂吳乞買一黨,接著就宣布廢除塞外各行軍司、清減留守、整飭軍制、編練新軍,還設置史臺,派出各種籍貫的史巡查河北……再加上西路軍活、東路軍烏林答泰兩個萬戶的先后回到燕京……完三兄弟這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趙家自己慨,劉晏又是個老實的,也不知道接話,卻是一時冷了場,而這位家稍頓之后,復又彈了彈前邸報,若有所思:
“不過,完兀到底是沒敢那些萬戶……反而是要拉攏那些萬戶大將,好去置更麻煩的猛安、謀克的意思。”
這個時候,終于有人適時出聲,卻正是閣門舍人仁保忠:“家,看來馬節度那里說的極對,真人全盤漢化,但完兀卻不敢萬戶這個級別的領兵大將。”
趙玖點了點頭,但很快就立即又搖了搖頭:
“馬擴固然說到了點子上,但易地做想,朕在兀三兄弟那個位置上怕是也要這般行事的。因為萬戶到底只是那幾十個人,拿拉攏都算容易,將來事后置也算容易,而軍權、治權合一的猛安、謀克制度落到了兩河富庶之地,水土不服,卻才是讓真戰力下與失控的主要緣由,得分清輕重利害。就好像朕,不也是被局勢著,只能拉著帥臣、統制們,借他們的手調理軍務嗎?大家如出一轍,誰也別看不起誰!”
石亭中氣氛稍微一肅,但很快仁保忠就找到了新的著力點:“如此說來,這真人莫非是一直在學著家來做事?”
此言一出,石亭外皆有恍惚之態,便是趙玖也有些發怔。
因為細細思來,好像還真有這麼一點意思。
不過,僅僅是一怔后,趙玖便拂袖冷笑:“各人自掃門前雪,朕也是瞎心……咱們做好自己的事就好!正甫,你且繼續!”
楊沂中不敢怠慢,隨即一一匯報了下去。
其中,既有軍事統計司查到了某青苗貸的問題,又有誰誰誰去拜會了太上淵圣皇帝,還有河北某義軍在何發生了什麼戰斗,也有東蒙古王合不勒接見金使后猶豫再三,拖延到眼下,終于還是和西蒙古王一樣送來了兩個兒子的消息,甚至還有東京城價波,蹴鞠博彩引發的輿波,以及太學中有大儒公開批判彩票等等等等……五花八門,林林總總。
而趙家也都一一聽取,然后記在心里,有些他覺得不妥的地方,也給予了指示——卻還是老樣子,給樞院還有都省送條子。
可能是今日多了真人邸報的問題,事聽完,居然已經到了中午,趙家這才揮袖作罷,卻是帶著一眾近臣直接在亭中用了午餐,便是班直們也在此時換班。
可這還不算,下午時分,又有都省與樞院將一些需要趙家頒布旨意的重要事務送達,一面討論,一面做決斷,趙家免不了又忙了一番。而這時候,主要工作便是外朝重臣們來承擔的了,數文字工作,也由翰林學士院在附近的公房里完,絕大多數時候,楊、劉、范、呂、仁等近臣們只要跟大押班藍珪一起肅立,以備咨詢便可。
就這樣,一直辛苦到傍晚時分,趙家才終于從石亭中起:
“今日辛苦,大家早早散了吧!”
這話,家已經說習慣了,近臣們也聽習慣了。
故此,眾人當然無話,只是齊齊行禮,然后在石亭外肅立,直接目視趙家南面的迎門離去,這才各自失笑,轉準備直接從東面的臨華門散去……晚上自然有換班當值的翰林學士在石亭旁與景福殿一墻之隔的地方值守……而近臣們也都是有自己的生活的。
然而,這其中,楊沂中一聲不吭,準備直接隨同僚們一起往北面景苑的新住宅過去的時候,卻又被侍省大押班藍珪給喊住了。
其余人見怪不怪,只是裝作沒看到,便兀自離去……宋人喜歡排座位、取綽號,楊沂中位置要,當然免不了類似的東西……而其中一個最難聽的,便是胡子押班!乃是說他雖然不是閹人,卻因為趙家信任和侍省缺人的事實,承擔了原本侍省大押班的職責,也不知道是宮還是外朝想出來的。
閑話說,只講楊沂中被藍珪留下,稍待片刻,又有二押班馮益到來,然后由后者說了一件事。
原來,自今年以來,趙家日益忙碌,而自從建財大政開啟后,更是明顯疲憊消瘦……而韋太后素來深居簡出,只是喜歡看新戲,并不問外事的,但近來看到趙家這般,卻也有些憂慮,便尋人購買了一只大鸚鵡,想給家這邊送來……只是太后也知道家從靖康后收起諸多心思,一意節儉,矢志北伐,未必會接,所以一直猶豫。
“太后先來問我,但我如何知道?便又問藍大,藍大也不敢說話。最后侍省幾個人商量著,都說不妨來問一問楊統制。”馮益最后這般在魚塘邊言道。“楊統制,你給個話,若是覺得行,我便豁出去給家送來……其實,我們這些侍也覺得家今年辛苦的過分……而若楊統制覺得不行,只做我們三人一起做的商量,還是我來出面,就去勸太后把那鸚鵡自己養了解悶。如何?”
宮中什麼事都可能發生,楊沂中對這種鳥事也沒有什麼不解的,但他思索片刻,卻提出了另外一個問題:
“老馮,太后為何要送鸚鵡?”
馮益與藍珪對視一眼,最后還是藍珪低聲相對:“不瞞楊統制,東京老人都知道,家從小就喜歡玩鳥、逗鳥!是真喜歡!只是做了家后,把這些喜好都給埋了!”
楊沂中微微一怔,思索片刻,卻是直接給出了答案:“不要送……送過去,家十之八九會為了北伐大業嚴厲置,以儆效尤,屆時你我了置倒也罷了,關鍵是太后那里怕還以為家是對有什麼憤恨之心呢!平白惹事!”
馮益與藍珪齊齊頷首,心中了然,隨即三人便也不再多言,兀自散去。
兩名侍不提,楊沂中回到就在宮外的景苑新宅,自有仆婦姬妾子來迎,接著便是宴飲用餐,然后早早歇息……但不知為何,他今夜輾轉反側,始終難眠。
第二日,其人強打神,早早去宮中值守,卻不料剛一到趙家靶的武學,便有下屬來報——家昨日偶風寒,病在榻上,今日不用諸近臣做報匯報了,外朝事也統一給諸相公置。
楊沂中當然無話可說,甚至在請見了家一面后有點釋然的覺……因為家病的并不重,神也還好,只是鼻塞咳嗽罷了,這樣的話,便是沒有鸚鵡解悶,趙家也到底是可以好好休息幾日了。
然而,當日潘國丈宮,親自診治用藥不提,隔了幾日,家幾度好轉幾度反復,最后居然漸漸嚴重了起來,用了一些起乏的藥后,更是每日多有昏沉之態。
這個時候,外朝后宮,各雖然都在擔心,但都不覺得會如何……畢竟嘛,家年富力強,而且也不是什麼大病……唯獨楊沂中,卻漸漸有些惶恐起來。
因為上一次趙家這般長久臥床,還是足足六七年前,那是建炎元年的秋天。
而今,已經是建炎七年的冬日,眼瞅著建炎八年就要到來了。
PS:祝大家圣誕快樂,也祝圣誕節出聲的寒門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