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半夏小說 軍事歷史 紹宋 第三十二張 當國

《紹宋》 第三十二張 當國

 完拔出刀子,完粘罕心中反而愈發不屑起來。

 首先,這里這麼多西路軍的大將,其中真正的沙場勇將有的是,不可能真讓一個歪屁的人傷到自己這個西路軍主帥的;

 其次,這場會議雖然只是在燕京,雖然只有兩個極烈在場,卻事實上是大金國三大派系中的兩個對今年的主要軍事行進行‘大規模友好協商’的重大場合,而完上來便不顧禮節直呼他粘罕姓名,然后一言不合就拔了刀子,只能說明這個年輕人心浮氣躁,一次出征一敗之后便如驢技窮,失了神智,徒顯無能;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是,無能并不可怕,可怕的完居然讓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無能!

 然而,就在粘罕心中冷笑,面上從容之時,下一刻,眾人矚目下的完卻忽然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始料不及的事……這位金國四太子拔出短刀后并沒有去威脅誰,反而一聲不吭,直接當眾劃開了自己的額頭!

 白刃紅、鮮淋漓。

 而就在眾人目瞪口呆之際,完復又扔下短刀,直接面北而跪,叩首連連,乃至于嚎啕大哭:

 “爹爹,你若地下有靈,還請睜眼看看吧,你才去了五六年,你的兒子就被家奴欺負到這份上了!”

 和所有人一樣,粘罕先是陡然一滯,繼而目瞪口呆,隨后就是心下冰涼之余怒氣發……這個完老四太能作了!

 “老四!”

 就在這時,安靜到詭異的氣氛中,完阿骨打的長子、在場的另一位極烈,同時也是阿骨打派系此時真正的領袖完斡本及時出言呵斥。“粘罕是我們的兄長,不是什麼家奴,你若是再敢胡言語,我便奏請國主,讓你滾回遼東,永世不得關!”

Advertisement

 完聞言不顧額頭水淋漓、前地上跡斑斑,卻又即刻轉,微微翹著屁朝粘罕大禮相對,并一臉嚴肅的做出了賠禮姿態,仿佛剛才割面罵人的不是他一般:“粘罕兄長,是俺不知道輕重,胡言語,冒犯了兄長,還請兄長責罰。”

 “兀,咱們是兄弟,你又年輕,一時心里不痛快,隨口罵我兩句本無妨。”完粘罕心中怒氣已經到了極致,可面上竟然忍了下來,只是微微埋怨了一句。“但你不該說什麼家奴的……因為那番話連我父親一并扯了!而我父親本是太祖皇帝的堂弟,你的堂叔,更是大金國的國相!你大哥上的忽魯極烈,正是繼承了他的位子。若我父親是太祖皇帝的家奴,你大哥豈不是也了眼下咱們金國大皇帝的家奴嗎?”

 “拖下去!”一旁的忽魯極烈完斡本微微一怔,然后再度接過話來,就在堂上指著自己四弟言道。“就在此鞭他十下!”

 旁邊衛士猶豫片刻,但在兩位極烈的沉默中還是咬牙上前,將金兀拖到行臺尚書省大堂的門檻前,也不敢子,只是擼開上,就當眾從背上這位四太子行起刑來。

 鞭打聲緩慢而又沉重,而燕京行臺尚書省中,場面再度安靜到讓人覺得可怕的地步。

 話說,所有人都沒想到完會來這一手,但偏偏這位四太子一刀劃開自己額頭之余,也用一句話輕易劃開了金國核心權力的所有外圍幕布。

 粘罕當然不是什麼家奴,正如粘罕自己所言,他的父親完撒改是金太祖完阿骨打的堂弟兼國相。

 實際上,人家完撒改那一派,一開始就是部第二大派系……而粘罕本人在繼承了他父親的權勢之后,同時還擁有著金國三大主力之一的西路軍統帥權,并在完斡離不(阿骨打次子)死后,事實上靠著滅遼、滅宋戰爭中累計的巨大軍功與威為軍中第一人兼國家立國第一功臣。

 所以,粘罕在當然可以憤怒!他也有權利憤怒!而且可以堂而皇之的迫完刑……甚至不要說一個完了,幾年前,粘罕還主導過杖責現任金國皇帝完吳乞買的事件!也沒聽說吳乞買挨了二十后如何如何。

 但是,粘罕是粘罕,其他人是其他人,隨著剛剛金兀的那句話,幾乎所有人都敏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不管金國部權力如何混,如何相互制衡,又如何有部落民主神,極烈制度和都元帥府制度又留下如何大的權力空子……但一個不可否認的事實是,核心權力那里,已經容不下他人了。

 金國三大派系。

 第一個是完吳乞買派系,他是金國第二任皇帝,名正言順,天然而然;

 第二個是粘罕派系,而粘罕的權力來源也實在是太經典了……政治傳統、親繼承、軍權,外加個人軍功堆疊出的威,遠支完氏天然的避風港灣,況之復雜與合理,簡直可以專門寫一本《論什麼是政治權力》之類的書籍專著;

 但第三個派系,也就是阿骨打派系,則反過來又太過直接了,尤其是本卓著的二太子完斡離不死后,這個派系的權力來源其實簡單到犯罪的地步,就是親繼承,就是因為他們是完阿骨打的種!

 憑借這個,阿骨打庶長子完斡本可以做勿魯極烈,這是事實的國相;憑借這個,阿骨打三子完訛里朵可以在老二斡離不死后執掌燕京軍權,并掛名東路軍主帥;憑借這個,年紀輕輕、毫無資歷,甚至還打了敗仗損兵折將的金兀可以讓所有人閉,不敢再摻和他們兄弟與粘罕之間的事

 事實上,一頓鞭笞之后,跡斑斑的金兀站起來,本不像是一個剛剛了罰、失了面的人,反而像是一個絕對的勝利者!

 他面目猙獰,環顧左右,四下打量,而其人目所及,堂中各族貴種、東西兩路無數大將、燕京本地無數文武高,卻都避之不及。

 須臾片刻,完重新落座,雙方再度開始討論起今年的軍事計劃,然而,卻只是粘罕一人與完三兄弟相對,其余人等,經剛剛一事,本不敢輕易話……便是其中有完撻懶這種第三派系代表人、堂堂元帥左監軍,居然也全程黑著臉沉默到底。

 然而,金兀兵出奇招,用古怪方式將擴大會議變核心會議,并造圍攻之勢,以至于粘罕在三兄弟圍攻之下破綻百出……但這位金國第一權臣卻也始終沒有搖,到最后干脆有樣學樣,跟兀一般,當眾耍起了流氓。

 “不管恁們兄弟怎麼講,西路軍自有他的去。”隨著粘罕如是言道,會議不歡而散。

 而會議散去,憋了一個上午的燕京各路金國貴人自然呼朋喚友,結伴而歸,然后議論紛紛。

 不過,說起剛剛的那場憋悶的會議,拋開兩大派系的各自中堅,大多數中立之人卻都看法一致——從高層個人表現來說,四太子兀無疑做的過分了,過分到引人厭惡的都;但是,粘罕也在隨后的辯論中確實落到了下風,因為他本無法有效解釋他在西夏問題上的奇怪立場,為什麼一面以西夏為理由拒絕協助東路軍,一面卻又拒絕對西夏展開滅國之戰?

 最后,結合著最近燕京的種種傳言,有人猜測,要麼就是西夏給了粘罕巨量的賄賂,要麼就是粘罕想刻意留著西夏,所謂養寇自重,從而維持他在河北西部與山西地區的政治特權。

 要知道,金國第一次科舉考試,本就是粘罕以都元帥府左副帥的名義給置的,所有考上的人才也全都被他安置到了河北和山西。

 不過,隨著所謂完氏直系與旁系這次近乎于白熱化的矛盾顯,且不提燕京城其他人理所當然的議論紛紛,只說都元帥府的元帥左監軍、當今國主的親信大臣完撻懶回到自己宅中,卻是迫不及待直接轉其中一個小院,然后讓院落的‘主人’為自己做參詢。

 “如何,小秦學士覺得俺該如何應對?”完撻懶盤坐在小院中葡萄架下的石頭凳子上,絮絮叨叨說完況后,臉依舊不太好看。“該幫哪一方?”

 小秦學士,自然便是那容貌端正、正值一個讀書人最黃金年齡的長腳秦檜秦會之了,聞言也是從容嚴肅以對,再無昔日之忐忑:“這事其實簡單,但從學生里出來,未免有些不妥。”

 “這是啥意思?”完撻懶微微皺起眉頭,心愈發不爽利起來。

 “回稟副帥,眼下的局面是,東西兩路兵馬的分歧,本不可能輕易調和,那與其想著幫哪一方說服哪一方,倒不如趁著雙方如此激烈態勢,趁機為副帥你來稍作漁利。”秦檜小心拱手相對。“但是,且不說學士曾先二太子斡離不元帥的大恩,又粘罕元帥大恩,后來也曾國主大恩。只說如今國中三足鼎立,想要讓副帥你從中獲利,未免要弄一番,有耍弄權柄的嫌疑,這種作為,以我一個降人而言,豈不是有些逾越?”

 撻懶微微一怔,弄明白對方話里意思之后,不由捻須而嘆:“小秦,你也說了,國中三足鼎立,雙方態勢激烈,本不是咱們能手作為的。而你來俺府中已經年累月,咱們已經是極親近的人了,這時候為我出謀劃策,又談什麼逾越呢?”

 “是。”秦檜愈發小心起來。

 “所以呢,該如何弄?”撻懶不顧天熱,主向前,儼然迫不及待。

 而秦檜聞著恩主上濃厚的香料氣味,微微抿,復又深呼吸了兩次,方才緩緩言道:“副帥,學士雖稱您是副帥,但那只是俗稱,實際上您只是都元帥府元帥左監軍;而粘罕元帥雖然人人皆稱元帥,卻也只是都元帥府的副元帥……對否?”

 “這有什麼?”撻懶聞言不由失笑,出滿口黃牙。“都元帥府的都元帥其實便是國主,左右副帥其實正是左右兩路、東西兩邊真正的統兵元帥,而俺與完谷神兩個監軍,其實便是副帥……稱不上有誤。”

 “那副帥想沒想過做個正經的統兵元帥呢?”秦檜忽然一語,直指對方心腹之

 撻懶沉默下來,重新向后坐下,停了許久方才搖頭:“會之啊,你莫要開玩笑,正經的元帥誰不想做呢?但左右副帥一個是粘罕,一個是訛里朵(阿骨打三子,兀三兄),你要俺拿什麼跟這兩位爭?”

 秦檜心中微微得意,卻并未顯現在臉上,只是趁機了兩口氣,然后繼續從容相對:“副帥,你自然是沒法與這兩位相爭的……但如果都元帥去職呢?”

 撻懶愈發覺得荒唐:“都元帥自是國主,國主如何能去職,他去職,元帥府兵權怎麼辦?”

 “自然是粘罕元帥升任都元帥,三太子訛里朵本本就坐鎮河北,何妨轉西路軍元帥?而副帥你便趁勢升任東路軍元帥!”秦檜攏手而立、口而對。“實際上,正是因為國主離開了都元帥府,才正要副帥你來替他執掌兵權!”

 撻懶心中微,好像抓到了什麼,卻又始終看不清楚,不由百爪撓心,懇切再問:“可國主為什麼要主棄了都元帥一職,讓俺替他執掌兵權?”

 “兩個緣故。”秦會之再度拱手解釋。“一個是國主實際上并不能領兵,所謂執掌兵權頗顯肋……哦,頗顯虛勢,不如派一個心腹真正掌握兵權;另一個,自然是幾位元帥愿意給國主他最想要的東西了。”

 “不要故弄玄虛。”撻懶愈發急切。“什麼是國主最想要的東西?”

 “自然是國主后,誰做第三任大金皇帝?”秦會之遙遙拱手向北。

猜你喜歡

分享

複製如下連結,分享給好友、附近的人、Facebook的朋友吧!
複製鏈接

問題反饋

反饋類型
正在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