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採茶和墨正在將一碟蝶菜，放在食盒之中。

「小姐，東西都準備好了，可以出發了。」

楚曦玉點頭一笑，「走吧。別忘帶酒。」

正說著話，冷寒雁帶著冰兒走了進來。

但一向不善言辭，憋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字。

「是來道謝的？不必客氣，都是同窗，總不能看見你流落街頭？是」楚曦玉走上前，拍了拍的肩膀：

「我們現在要去吃年夜飯。一起？」

冷寒雁低下頭，「謝謝你。不過，你們一家人團聚，我就不叨擾了。」

「那你現在要回家嗎？」楚曦玉反問。

冷寒雁沉默，沒有說話。

楚曦玉笑了一下，「我們去刑部大牢吃年夜飯，你要是不嫌棄那地方晦氣，一起吧？」

大牢？

冷寒雁不可思議。過年，怎麼過到牢房裡去了？

「看來今天團年的又多了一個，人多熱鬧，哈哈……」楚南墨抱著幾壇桃花醉走了進來，道，「酒都搬上去了，走吧。」

楚曦玉一行人上了馬車。

冷寒雁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稀裡糊塗地跟著這個，其實平日裡本不的室友，一起走了。

「你……是不是覺得很奇怪？有話想問我？」冷寒雁神複雜。

楚曦玉正把一個個錦囊往袖子裡揣，頭也不抬道，「沒什麼可問的。而且，我們這麼多人去刑部大牢過年，才更奇怪吧？」

冷寒雁一噎，好像還真的是這樣。

很快，眾人便到了刑部大牢。

採茶給守門侍衛每人都發了銀子，那牢頭笑嗬嗬道：

「楚姑娘客氣，蕭大人都關照過了。今兒年三十，刑部放假了，沒人管這裡。諸位請進，小人們，給你們守著。」

「有勞有勞！」

這麼多人明目張膽進刑部大牢過年，當然全靠攝政王府，暗中關照。

否則，有銀子開路也不行。

……

盛的菜肴，擺滿了桌子。燭火通明，喜氣洋洋。

一幫人圍攏而坐，若是除去這所之地，還真就像是在家裡，一家人吃頓年夜飯。

「這麼多菜，還有我最喜歡的桃花醉。」楚衍向眾人，心底，但臉上卻裝作不悅道，「送點吃食也就算了，大年三十，你們都來牢房過年，晦氣，不吉利。」

「希之，玉丫頭不懂事，你怎麼也縱著胡鬧？」

陸希之看了一眼那笑容明艷的小子。

簡陋的牢房，卻開開心心擺著碗筷，眼眸像是藏著星辰一般明亮。

「子不語怪力神。」陸希之笑道，「阿衍，我是讀書人，不信這個。」

楚南墨哈哈一笑，「就是就是。衍哥兒，和晦氣的人一起過年，那才不吉利。咱們這兒都是好人，那就是大吉大利！」

「四叔，連累你也來這牢房……」

「別客氣，都是一家人。咱們自家人開開心心的，比什麼都重要！」

楚衍便不再多說，隻是視線在眾人上一一掃過去，心底一暖流淌過。

落到最後一個子上，頓時一愣：

「這是哪位妹妹？」

楚傢什麼時候有這麼一位千金，他怎麼不記得。

莫非是楚南墨在外麵生的？

楚南墨噗嗤一笑，「這不是你妹妹，是玉丫頭的同窗。」

冷寒雁看向楚衍。

這傳聞之中的採花賊，卻是神俊朗，完全不像惡人。

大概因為楚曦玉的關係，也覺得，楚衍不是兇手。

「原來如此。失禮了。」楚衍客氣地抱了抱拳。

冷寒雁一向不理人，但對方是楚曦玉的兄長，而且還是一個罪名在之人。

若是不理，對方是不是以為，鄙夷他？

想了想，冷寒雁便回了對方一個笑容。

十分僵的笑。

楚衍不由失笑。

小姑娘這笑容，可真是夠生的。

楚曦玉將酒罈拆開，倒了一杯，奉給楚衍，自己也端起一杯酒，著楚衍，笑容明亮：

「玉兒敬兄長一杯，祝兄長早日洗罪名，離開大牢！」

楚衍臉上浮現一抹寵溺的笑容，端起酒盞，一飲而盡。

「好酒。我家妹妹真好。」

楚南墨不幹了，「玉丫頭，你不能厚此薄彼啊，我也要。」

「好好好，敬四叔一杯，祝四叔的生意順利，紅紅火火，早日給我們找一個四嬸……」

「哈哈哈……」

眾人笑一團，沉悶的牢房，充滿了歡樂的氣息。

酒過三巡，連冷寒雁也不知不覺融其中。

這還是第一次來這麼奇怪的地方過年，和一群幾乎完全不認識的人一起過年。

但卻……

第一次如此暢快。

「京城的桃花醉，比起塞北，還是差了三分烈。」楚衍直接抱起酒罈灌了一口，眼中閃過一回憶之。

塞北，爹，娘……

家鄉的味道。

滿座的酒量都不好，迷迷糊糊地靠在一起傻笑。

就剩那個新來的小姑娘，如他一樣，也是搬著一整壇酒，還是清醒的。

「姑娘好酒量！」楚衍舉起酒罈，笑了一下，「過年好。」

冷寒雁也舉起酒罈，和他了一下，「過年好，幹了！」

說完，抱著酒罈咕嚕嚕。

幹了？

楚衍訝然，這麼豪氣？

好，幹了！

……

竹聲聲，煙花漫天。

但豪華的攝政王府，卻十分寂靜。偌大的庭院，沒有半分生氣，隻有庭院深的祠堂，燈火通明。

一襲月牙白錦袍的男子，靜靜地矗立。

在他麵前，擺放著無數的牌位，從上到下，君家滿門。

君氏一族，除了他和皇後，都在這兒。

蕭清風輕手輕腳走了進來，稟報道：

「宮裡傳來的信，陛下和皇後娘娘，請王爺去宮裡吃年夜飯。」

君夜宸靜默地看著那些牌位，沒有說話。

蕭清風苦笑一聲，「臣明白了，這就向宮裡請罪，王爺去不了。」

頓了頓，又道，「長公主殿下也派人來請了。長公主特意代，今年皇後娘娘宮，王府就剩王爺一個人，長公主想念王爺，請王爺一起團年。」

「明天一早，我會去給姑母拜年。」

蕭清風長嘆一口氣，「臣明白了，還是像往年一樣回絕。」

很早以前，君夜宸兄妹，都是在長公主府過年。

但從某年開始，王爺就寧肯兄妹二人在這空的大宅子裡守歲，也不去長公主府。

誰也不知。

更聲聲寒。

到了吃年夜飯的時辰，奴僕依照舊例，搬來一麵大桌子，擺在牌位前。

一碟碟緻的菜肴擺上桌。

等菜上齊後，奴僕悄然退下，祠堂裡又隻剩下君夜宸，一個人。

他坐下，倒了一杯酒，敬了眾牌位一杯。

便自顧自地開始吃這一頓，隻有他自己一個人的年夜飯。

大年三十，家家戶戶，張燈結綵，親人團聚。

那高高在上權傾天下的攝政王，形單影隻，唯有一堆牌位，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