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名山大川，數不勝數，想要看盡，幾乎是不太可能的事，在那群山之間，一直會有許多修行者清修，他們不在意天地如何變，也不在意那所謂的戰鼓聲響起意味著什麼，他們唯一要做的，就只是修行，也只是在意修行。

在群山之間，有一座破落的小道觀，無名。

這座道觀是當年一位修行者修建，用以修行的地方，只是隨著那位修行者死道消，這座小道觀已經很久沒了主人，也就逐漸荒廢，如今落葉堆積，看著破落不堪，不知道多年後，一個著灰道袍的道人走進這座破落道觀，然後花了半刻鐘，編了把掃帚，將這些落葉清掃乾淨，而後便在此地繼續修行。

道人其實年紀不大，雖然上道袍不幹凈，但也顯得有些出塵之意，不過因為沒有外人，也就不會有旁人得知他在此地的事。

晨鐘暮鼓，這道人便一人在這個道觀里過了很多年。

不知道又是多年過後，有兩道影踏山中，來到道觀之前。

是兩個年輕人，一個年輕人著道袍，很顯然，也是一位道士，另外一位，則是個劍修。

來到小道觀門前，看著閉的大門，年輕道士用力吸了一口氣，這才高興喊道：「沒錯了，師叔肯定就在這座道觀里！」

那位一路上寡言語的劍修聽著這話，這才有些語氣生的問道：「你怎麼知道他在這裡？」

當年是個小道士，如今早已經變個大道士的年輕人笑瞇瞇道：「。」

聽到這麼說，年輕人本就是沉默寡言的子，自然也就不再追問，他只是看了一眼道觀，然後便走上去敲門。

年輕道士一臉期待。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卻沒開。

年輕道士皺了皺眉，看了一眼那並不高的道觀矮牆。

年輕劍修會意，兩人很快便從這邊躍了進去，來到道觀裡面。

道觀乾淨整潔，整個道觀甚至於沒有一片落葉，看到這一幕，年輕道士有些失道：「好像是我錯了。」

在他的記憶里，自己那位師叔，是決計不可能有這麼好的耐心，將這道觀打掃得乾乾淨淨的。

年輕劍修便詢問道：「如此，便走？」

年輕道士嗯了一聲，有些傷心。

當初和師叔分別的時候，他們沒有相約在何再見，如今自己滿世界找自己這位師叔，其實無異於是大海撈針了。

年輕劍修想了想，主說道：「顧泯在這邊名聲不小，如今已經是世間第一人，若是你願意，我們便去寒山。」

年輕道士想了想，沒有拒絕，點頭道：「既然徐大哥這麼說，那咱們就去寒山了。」

說完話，兩人轉離開道觀，下山而去，倒也是乾脆。

直到確定兩人離開之後，那個一直躺在大殿後躺椅上的灰袍道人這才睜開眼，坐起笑道：「要找人，也不想著把道觀都看看，是這麼一說，人就走了，果然還是那個笨小子。」

說完這話，灰袍道士重新躺了下去，閉目養神。

只是下一刻，他耳邊便響起一道聲音，「有頭驢？做驢火燒不錯的。」

這一句話，立刻讓那灰袍道士驚得坐了起來，打眼一看，原來就在自己前不遠，臺階上不知道啥時候有個年輕人坐在那邊。

那年輕人生的尋常，穿了一黑，一臉玩味的看著眼前的灰袍道士，「一頭驢妖，你還當上道士了，有點意思！」

這句話更是讓灰袍道士臉微變，心裡卻是翻江倒海，他境界不算低，至在這邊來說，是不低，又從來低調，一直在深山老林里修行，原本想著不管怎麼說，都不可能到那些強者，但眼前這位，不僅一眼便看出了他的份，這說出的那些話，更是讓他膽戰心驚。

「前輩……」灰袍道士有些小心翼翼。

那黑年輕人已經看出他的所想，擺手道：「別這樣，想想言吧，畢竟你馬上就要為驢火燒了。」

說著話，他從腰間出一柄短刀，開始在石階上做磨刀狀。

也就是這樣，才讓灰袍道士心如死灰，臉煞白。

他勤勤懇懇修行這麼多年，難道今日就要死在這個地方了？

這讓他實在是太失了。

要死，也沒個壯烈點的死法？

聽著磨刀聲，灰袍道士嘆氣道：「我這輩子可沒做過什麼惡事啊，不過就是白吃了別人幾頓飯，哪裡是個壞人？」

「是驢。」

那黑年輕人糾正道。

「不過不是壞驢也好，估著更好吃。」

灰袍道士皺眉道：「前輩便是一直喜歡進補的？」

黑年輕人搖頭道：「修行這麼多年，早已經不吃東西了，平日偶爾喝酒，不過對驢，我還是一如既往的偏的。」

灰袍道士聽到這裡，更是覺著自己不管怎麼都活不下去了，只是他也覺得很奇怪，怎麼眼前這個傢伙有這樣的怪癖，別的東西不喜歡，是喜歡吃驢？

這不是變態嗎？

只是這樣的話，他即便是到了此刻也不敢說。

說了這樣的話，誰知道這個傢伙是什麼樣的人，說不定到時候真要再折磨他一番，他可是最他娘的怕疼的，這種折磨，他可不了。

「我記著你們這些橫渡雷池而來的修行者，怎麼的都有自己的世界要守護，咋的，你就往這裡一藏，這些東西，就什麼都不想了？」黑年輕人一邊磨刀，一邊笑著和這灰袍道士閑扯。

灰袍道士有苦說不出，他出生的地方也實在難和外人說些什麼，這些年的經歷別說對什麼整個世界有，是能對那個小道士有都不錯了，這些年一個人安安穩穩的修行，倒也讓他覺得舒坦，至於這天是不是接下來要塌下來，那不重要，反正都有個子高的人頂上去，至於真到了無人的地步，那就一起死唄，多大回事？

他著頭皮說了些瞎話，結果那黑年輕人冷笑道：「滿瞎話，你這樣的惡驢真的死不足惜。」

灰袍道士默然無語。

黑年輕人抬起手看了看手中的刀，滿意道：「可以了，你這頭小黑驢，準備好死了沒？」

灰袍道士到了這會兒，才鼓起勇氣問道：「能不能不死？」

黑年輕人看著他這個樣子，有些奇怪說道：「你怕死，怎麼這會兒才問？」

灰袍道士認真道：「前輩這麼厲害，我覺著問了也沒什麼用，就憋著了。」

黑年輕人恨鐵不鋼道：「你做驢做到這個地步，真他娘的失敗。」

灰袍道士滿臉惆悵。

黑年輕人懶得再逗他，收了刀，說道：「有個問題，答得上來我就放了你，搭不上來，我就宰了你。」

灰袍道士像是抓住了最後一稻草一般，點頭如搗蒜。

「有個青衫子，生得這般模樣，你見過沒，知道在什麼地方嗎？」

黑年輕人拿出一張畫像，看著灰袍道士認真道：「你要是知道敢不告訴我，我馬上殺了你。」

灰袍道士戰戰兢兢看了一眼，發現那畫像上的子，還真認識。

他來到這邊之後，最開始上山清修的時候子還沒這麼好，因此在最初的時候，還經常下山，在那些次下山的時候，正好便聽過了這個子的故事。

當初異域侵，點名要帶那些個子離去，換百年太平，當時戰場之上，無數修行者都同意了，雖然有些修行者不同意，但也於事無補，於是那些子便接連登上那條仙舟。

最後一個子，便是畫像里這位。

之所以如今世間大多數人都認識這個子，倒也不是因為是最後一個的緣故，而是在登上仙舟之前，發生了一樁大事。

曾大聲喊過一個人的名字，然後便引來了一位青衫劍仙，那位劍仙可是生生殺穿那些雲端強者的。

看著這傢伙的表變化，黑袍年輕人皺眉道：「開口。」

灰袍道士試探道：「李扶搖？」

黑年輕人聽到這悉的名字，咬牙道：「你見過這混小子？」

灰袍道士心神皆，這他娘的混小子？那可是不就出劍殺了雲海境強者的劍仙，聽說那位的境界極高，那位天玄山的掌教還活著的時候，只是因為一句話便惹怒了那位青衫劍仙，那抬手一劍，差點便將那位給斬殺了。

怎麼到了這位的口中，便是混小子了。

灰袍道人哭喪著臉道：「前輩，那位畫中人，如今應該就在寒山，至於那位青衫劍仙，是不是也在，可就不清楚了。」

說話間，灰袍道人將之前發生的事也順帶著說了一遍，不是他多，只是他覺得，自己要不說清楚，估著這傢伙一個不好，就要搞死他。

黑年輕人冷哼一聲，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已經化作一道華消散。

灰袍道士吐出一口濁氣。

可就在時候，後忽然響起了一道聲響，「師叔！」

灰袍道士整個人都抖了一下，他咬牙怒吼道：「誰他娘的是你師叔！」

……

……

顧泯尚未返回寒山，關鍵是就連蘇宿這位掌律也不在，對於王林來說，的確是難得的好日子，他這些日子過得極好，每日極為悠閑，實際上早在顧泯不需要去搜羅那些道法之後，他的日子便已經算是不錯了，只是他的蘇師叔在顧掌教走了之後老師唉聲嘆氣，讓他看的也極為惆悵，如今蘇宿終於離開了寒山，自家掌教也回來了，對於王林來說，還有比這個更好的日子嗎？

很顯然是沒有了。

所以那肯定是好日子了。

不過今日上山，他卻在山上到了個不速之客，他正要劍，問對方何人，便看到對方如同一陣清風拂過，消散了。

王林一愣，然後後知後覺趕去找阿桑。

那道上山的人影，自然是那之前在道觀里差點把那灰袍道士嚇死的黑年輕人，他掠過山峰，很快便到了一座竹樓前。

那裡面有悉的氣息。

他如今這個境界，肯定是不會認錯的。

他看著那座竹樓，太多。

當初那個子昏迷不醒的時候，他不過是個小妖，雖說有個年輕一代天才名頭，但實際上沒有什麼用，本就不能做些什麼，後來知道已經昏迷，而且在短時間裡醒不了，故而也就對那片天地沒有了片刻留念，跟著那位武帝陛下離開了。

其實就算是還在，他留不留下來，又有什麼意義呢？

畢竟從最開始便是喜歡的那個青衫年輕人，即便後來已經有了另外的子喜歡那個年輕人，也還是會喜歡他。

那是自己不可能得到的東西。

黑年輕人眼裡滿是緬懷，大概在很多年前，還沒有離開妖土去往那邊山河闖的時候，的眼裡還沒有一個男子的時候，才是最好的時候？

其實也不是？

反正不喜歡他，也不會喜歡自己的。

黑年輕人嘆了口氣，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像是狗。

然後他便想要走上去敲門。

不過門卻先開了。

那個青衫子走了出來，看了他一眼，很快挑眉道：「風呂，你怎麼來了？」

故人相逢，大概就是那般不期而遇，沒有任何別的意思。

做風呂的年輕黑男子咧一笑，「好久不見！」

青槐隨即微笑道：「的確是好久不見。」

有些開心。

大概是因為一覺醒來，到底是什麼朋友都沒了，一切都變得嶄新了。

而這個風呂的傢伙，也很多年不見了。

風呂笑道：「我聽說那傢伙花了好些力氣才把你救醒，其實我回了人間一趟，那棵菩提樹結果了。」

他攤開手，有一顆金閃閃的小果在掌心。

和李扶搖找的那些寶葯相比，其實這顆菩提果早就不值一提了。

但是這個人還會特意去看看，就不一般。

青槐手拿過那顆菩提果，問道：「這些年，你去了什麼地方？」

風呂認真的回憶了很久，然後說道：「很遠很遠的地方，有時候我都覺得，我們這一生都沒有再相遇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