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袍婦人慘一聲，只是聲音區別於人聲，倒像是某種兇，極為兇戾。

白寅一劍得手，並未立即退去，而是一劍再前，一襲白袍，在頃刻間臨近紅袍前，而後便是數道劍氣併發，衝殺對方心口。

紅袍婦人狼狽躲開，此刻李扶搖正好便已經到了這邊，尋仙劍上劍氣大作，雪白劍氣纏繞在劍之上，正好劍氣發，正好一劍遞出。

刺那紅袍婦人心口。

尋仙劍沒其中。

李扶搖被一掌打飛，口吐鮮，尋仙劍卻是沒有鬆開，順帶著扯出，劍之上，沾染的滿是綠鮮。

葉笙歌在不遠接住李扶搖，後者此刻已經滿臉鮮，看著極其駭人。

「還能活嗎？」葉笙歌手按在他腦袋上，不咸不淡的問道。

李扶搖苦笑道：「我覺著我還死不了。」

葉笙歌這才鬆開手，那些懸停飛劍，此刻才緩緩掠回，在李扶搖前排開，佈置一座劍陣。

白寅腳尖一點，落到李扶搖側，他之前兩劍，殺力十足，看起來應當是重創了那紅袍婦人，但實際上他自己傷勢也極重，前有一道駭人傷口，裏面白骨可見，鮮淋漓。

劍仙白寅，這位殺力至強者，如今在此刻，竟然握劍的那隻手，微微抖。

李扶搖轉頭看向白寅，問道：「還行嗎？」

白寅也看了李扶搖一眼，平靜道：「無妨。」

至於那邊，紅袍婦人低頭看向自己心口的駭然傷口，而後又是奇異景象，那道傷口竟然在頃刻間再生，復原如初，但其實在場之人，全部都是天君境界，哪裏不知道這種手段，無非是消耗自，無異於剜補瘡之舉，再有這麼幾次重創，這眼前婦人別說修復傷口，就是，只怕也會極為困難了。

可問題在於，他們三人，是否能夠撐到那一刻。

如今這邊，他們的傷勢只怕也極重。

李扶搖深吸一口氣，再次握住遮雲，然後轉頭看向白寅，白寅手中長劍微微鳴，殺氣十足。

李扶搖有些無奈，那邊紅袍婦人已經冷然開口，「你們這些劍修，最為道貌岸然，若不是我如今狀態有虧，你們敢來尋我？」

李扶搖還沒說話，葉笙歌已經一步踏出，攔在李扶搖前，平靜淡然道：「我來吧。」

李扶搖手想去拉住的袖，可後者不著痕跡的躲開，轉頭莞爾一笑，「你當真以為我打不過你？」

李扶搖啞然。

葉笙歌看向那紅袍婦人，平靜如常。

只是手，一道道玄妙氣息已經從指間流出，只是片刻，這方天地充斥著各種氣息，異象頻生。

何謂天生道種，如今這個樣子，其實便是天生道種。

一襲白的葉笙歌微微一笑，而後天地之間便有無數桃花盛開，一座破碎的大殿之上，如今桃花朵朵，看著極。

李扶搖仰頭慨道：「真好看。」

隨著他這句話說出，天地之間，道道殺機，順著那些桃花呼嘯而去，撲面而去，紅袍婦人瞬間便被桃花淹沒。

葉笙歌隨手一扯，天上一條五彩長河便洶湧而下，砸向那紅袍婦人前。

紅袍婦人發出一聲清嘯，雙手之上紅大作，一條條真龍虛影，從雙手之上湧出，撞向那一朵朵桃花。

李扶搖詫異道：「這當真是一條天地之間的真龍之祖？」

白寅緩慢搖頭，平靜道：「傳言而已，那條真龍之祖絕對不可能還活到如今，若是真是它，只怕也是無數萬年的壽數了，這般壽數，你我見到，只怕就只有逃命的可能，這條母龍，卻是得到那真龍之祖的澤之一的，年紀最小的那位，如今輩分也是極高，只是天資太差罷了。」

李扶搖嘖嘖道：「如此來看，咱們這是豁出命在打啊。」

白寅微微一笑，淡然道：「總是要殺的，如今已經集結了這麼多人，若是此刻不殺，之後更麻煩。」

李扶搖深有，笑瞇瞇道：「如今朝劍仙應該最後只等那個顧泯的小子了？」

談及那個學過自己的白寅訣的後人，白寅點了點頭，他已經聽說，如今的顧泯已經解決了里大部分的問題，是這一點，這年輕人其實前途便已經不可限量了。

吐出最後一口濁氣，白寅慨道：「差不多了。」

李扶搖正好手也去臉上的污，微笑道：「我也差不多了。」

兩人相視一笑，再度提劍攜手殺去！

……

……

葉如晦和葉長亭遇到的那尊大妖，其實境界和輩分都極高，不過兩人本沒和那尊大妖手，那大妖只是在片刻之後，便化作一個容貌尋常的中年男子，落到船頭，看向這兩位劍仙，問道：「有酒嗎？」

葉如晦丟出酒壺，葉長亭則是把尚未出鞘的劍此刻都全部按了回去。

葉長亭問道：「怎麼說？」

那尊大妖平淡道：「你們要去殺燭龍，我又不攔著，何必非要來這邊攔著我？」

葉長亭皺眉道：「你和不是至好友？」

那尊大妖微笑道：「至好友？那是數萬年前的事了，我們早已經斷絕數萬年了，如今我恨不得馬上就死去，若不是因為某些原因，我不能出手，還得到你們？」

葉長亭聞言，興趣問道：「說說？」

那尊大妖瞥了一眼這位白袍劍仙，搖頭道：「那是辛事，怎能隨便告訴旁人？」

「有酒了，都還不說說故事？」葉如晦嘟囔一聲，隨即問道：「你不出手，還樂見其，豈不是說咱們還能站在一條線上？」

那尊大妖又看了一眼葉如晦，眼前兩位劍仙，他倒是也能分辨強弱，這位比另外一位，要差上很多，「結盟的事，即便要有，也不是和你們聊，朝青秋來。」

葉長亭怪笑道：「你還講究？」

那尊大妖淡然道：「你如今出劍，若是兩人聯手，大概只有三分把握勝我，若是只有你一人，必死。」

葉長亭不以為意，「你修行多年了？我才修行多年？」

那尊大妖深以為然，他修行的計算單位都已經用萬年來形容，從最開始到如今，不知道多萬年，眼前這兩人，葉長亭也好，葉如晦也罷，大概兩人加起來，也沒有萬年之期，可已經走到此，便已經證明了自己的了不起，假以時日，他們走到更高，那也是理所應當的事。

到時候，就真的有了平起平坐的資格。

那尊大妖微笑道：「那位白袍劍仙的想法，我大概能猜出一二，我們幾人，大概要麼就是歸降，要麼就是被你們一個個剪除，只是殺了我們，路不過是才通了，之後要面對的，更是兇險，你們真有把握？」

葉長亭平靜道：「我就只知道那個傢伙想要做的事，便沒有做不的。」

大妖搖頭，說起一些陳年舊事，「我們活得夠久，知道的更多，知道那些辛，卻也不見得是好事，但我有一點一直想不清楚。」

葉如晦問道：「什麼？」

「那就是你們怎麼會有這麼多劍修走到如今這個境界的，而且每一個都是實實在在的天才……」大妖喝了口酒，砸了咂，然後繼續說道：「說中天大陸，這麼多年以來，也沒有有像是你們這些人那樣的天才，這些境界高的，無非是活得久的，靠著歲月熬上來的。」

葉長亭琢磨著這句話，沒有說話。

那尊大妖喝完酒壺裏的酒，將其丟回給葉如晦，說道：「喝了酒，算是半個朋友，以後就算真要打起來，你也得留手。」

葉如晦一臉茫然。

葉長亭面無表道：「磨磨唧唧的。」

大妖饒有興緻說道：「要是不說閑話，就真得打一場了，到時候你們兩人說不定就有一個肯定要死在這裏，有什麼意思？」

葉長亭說道：「那就打。」

葉如晦也極為認真說道：「我覺得小叔你可以再想想。」

大妖看著這對叔侄，笑意不減，問道：「會下棋嗎？」

葉如晦驚異道：「你也會？」

不是他驚異，是和中天大陸的那些修行者打過道之後，他才發現，這裏的修行者幾乎只在修行上願意下苦工，別的事，大概是真的不曾想過，想找到個下棋的，很難。

大妖瞇眼道：「活了那麼多年，早就知道境界往上已經不可為，總要想些別的東西。」

葉長亭問道：「沒想過長生？」

長生兩字，實實在在是中天大陸這些修行者一直追求的東西，那些天君，早已經對長生癡迷到了極致，幾乎把所有的歲月，都放在了長生上面。

「我又不是那些年輕人，我只明白一點，若是自境界無法突破天君層次，那便絕無可能有長生，長生說到底是什麼，是永存，是神魄永存於世間，不會衰弱，也不會死去。」大妖手抹過，前便有一方棋盤出現，黑白棋子，就在棋盤一旁。

他笑著手，葉如晦便隨便坐下，抓起白子，順手落下。

他年紀自然更淺，所以選棋和先手，那大妖本沒有任何的異議。

大妖夾起一枚黑子，落下棋盤，然後自顧自笑道：「你們兩人也在棋盤上，我也在棋盤上，真要絞殺起來，無論誰勝誰負，都是我不想看到的。」

葉長亭沉聲道：「那你到底是個什麼想法？！」

大妖搖頭微笑道：「我早說過了，讓朝青秋來和我談。」

……

……

朝青秋和那座宮闕的對峙，其實很快便告一段落，因為宮闕在真的知曉朝青秋鐵了心要在這裏攔著他之後，便不再嘗試離開這裏，反倒是平靜下來，大概真有裝聾作啞的意思。

朝青秋倒也不在意，能不打架，也不是什麼壞事。

很快，天地之間，便有一襲青，飄然而至。

那位復生的劍仙柳巷，如今境界已經踏足雲海上境，想來要不了多久，便能再往前走去，天君境界，不過也是時間問題而已。

來到此，和朝青秋並肩，柳巷主開口說道：「事辦好了，之前你說要的話，得兌現了。」

朝青秋點點頭，這才緩緩說道：「人間那邊，當初那條黑龍是被人追殺而不得進人間，追殺他的那些人沒什麼可講的，說那條黑龍，卻不簡單，這邊真龍一族曾有九脈，黑龍所屬那一脈是最不濟事的，只是偏偏卻走了個狗屎運，它那一脈上頭有一位得了真龍之祖的澤，只是要花時間消化，故而最開始那幾萬年，並未驚別人，而是找了個地方藏起來，那段世間，算是黑龍那一脈最後凄慘的時。」

柳巷對北海底下有條龍的事，也算是知曉，知曉他是萬妖之祖，妖族的修行之法，大概都是他傳下的。

朝青秋繼續說道：「我們要殺的，自然便是那條得了真龍之祖澤的那條龍，當然不是因為這些陳年舊怨，而是因為它傷了。」

柳巷聽得雲里霧裏的。

朝青秋淡然道：「這樣的存在，為何傷我不清楚，但是從我得知的東西來看，它想要恢復，必然需要極多的天地靈氣，依著自己吸納，只怕還要個千年萬年，時間太長，它等不了，所以還有個更便捷的辦法，便是吃人。」

柳巷說道：「要吃人間？」

朝青秋搖頭道：「不見得非要是人間，但總不會是中天大陸這些修行者，百年之約一到，那邊應當首當其衝。」

柳巷疑道：「它活了這麼久，又被你花大力氣算計，豈不是說它是這世間的至強者之一？」

朝青秋聽到這裏，眼裏有了很多奇怪的緒，他看著遠的那座宮闕，緩慢搖頭道：「以前我也認為他們幾人便是天君中的至強者，便是這方天地的主人，但後來我才知道，他們不是。」

柳巷看向朝青秋，有些疑不解。

朝青秋平靜道：「因為他們都不是人。」

柳巷沉默了片刻，算是明白了。

不管是那條龍，還是葉長亭兩人去面對的那個大妖，亦或是這座宮闕里的主人，都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