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終結
嚴寒深冬,雪已經下過了好幾,難得放晴一日,氣溫回暖,萬雀躍,月牙便攙著夜懷央來到院子裡曬太,走了幾圈覺得累了,就坐在搖椅上瞇著眼睛歇了會兒,過扶疏綠葉照進的眼睫之中,灑下淡金的暈,不遮不擋,一派閒適愜意。
月牙在邊上給捶著,想起近來後宮傳得沸沸揚揚的事,忍不住小聲問道:“娘娘,您說……陛下是真的要打夜家嗎?”
那天晚宴過後,夜懷禮和孟軒被削了兵權的事幾乎是在一夜之間就傳遍了大街小巷,有人說楚驚瀾這是鳥盡弓藏,也有人說這樣才是明君所為,總之褒貶不一。
夜家和孟家倒沒什麼反應,夜懷禮第二天就去了京畿大營報道,孟軒也在接完手中事務之後獨自回了北地,其弟孟乾則代替他留在朝中繼續為楚驚瀾效力,並主持族要務,總的來說還是非常和諧。
但局中人淡定不代表看熱鬧的也淡定,甚至有些人早就眼紅兩家得勢,此刻正好趁機搞破壞,所以後宮裡的謠言是越傳越離譜,有的極為難聽,月牙都不敢跟夜懷央說,怕氣得了胎氣,但自個兒心裡還是有點惴惴不安,才有此一問。
夜懷央卻是好笑地睨著:“忍了這麼多天,終於問出來了?”
“娘娘……”月牙腆著臉喚了一聲,愈發覺得自家小姐長了一顆七竅玲瓏心,什麼事都瞞不過。
“你啊,什麼時候能學學辭淵?滿肚子心事藏都藏不住,人家一眼就看出來了。幸虧後宮就咱們一家,真要跟別人爭起寵來,指你去給我辦事還不得被你氣死?”
夜懷央幾句玩笑話,月牙聽到耳朵裡卻變了味——都提到爭寵上面去了,難不夜家真的不行了?
就在火急火燎的時候忽然有小宮來報,說是瞿芳求見,夜懷央眼瞳微亮,立刻讓人把帶了進來。
自從上次楚桑淮派人監聽和夜懷信講話之後瞿芳就暴了,後來遭了不酷刑,養傷養到最近才好,這不,將將痊愈就來太極殿覲見了,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夜懷央,畢竟當時瞞過了所有人,瞿芳聽聞的死訊一度傷心絕,對於這點,夜懷央一直是心懷歉疚的。
逶迤長廊,幽香浮,花窗下飄過幾道端正的影,轉瞬就來到了眼前。
“參見皇后娘娘!”
瞿芳抖著跪在地上,眼眶含淚,似激無比,夜懷央撐著腰起想把扶起來,先慌得來扶夜懷央了,邊上的宮侍婢都團團圍攏過來,生怕有個什麼閃失。
夜懷央看見自己還不及四十多歲的婦人作敏捷,不打趣道:“姑姑這是欺負我子重呢。”
“姑姑哪裡敢?”瞿芳嗔了一眼,卻不由得浮起了笑容,隨後攙著慢慢坐回了搖椅上,“可不能再了,本來腰就不好,起這麼急萬一閃著該如何是好?”
“還不是被姑姑嚇的?都說了無須見禮,上來還擺這麼大的架勢……”夜懷央嗔道。
瞿芳逸出一聲沉沉的嘆息:“姑姑是高興。”
沒有什麼能比見到安然無恙更值得高興的了。
夜懷央輓起的手,面帶愧,“是我不好,當初想著姑姑不知就是安全的,誰知最後還是被查出來了,早知如此我也無須瞞了。”
“這都不重要了,如今能再見到你,姑姑已經滿足了。”
“還有寶寶。”夜懷央刻意了腰,“姑姑你看是不是長大很多了?”
瞿芳看著宮裝下那個圓潤的弧度,不欣地笑了:“是長大了,那時候還未顯懷呢,一轉眼都抱不攏了。不知太醫可號出來了,是男孩還是孩?”
“才六個月,太醫也說不準,不過陛下說想要個孩,我卻想要個男孩,太醫怕是知道了也不會說,免得挨板子。”
夜懷央吃吃地笑,周圍一圈人也忍不住別開臉著樂,瞿芳卻是滿臉無奈地瞅著,但見和楚驚瀾這般好,心裡亦是為他們高興的。
娘娘,如今殿下已經登上皇位,小殿下也快出生了,您在天上也該放心了吧?
如此想著,突然記起了一件事,旋即對夜懷央叮囑道:“姑姑看你人沒長胖多肚子卻大,可不能這麼養胎,那時候宸妃娘娘就是補得太過了,生陛下的時候足足疼了兩天兩夜,可遭罪了呢。”
夜懷央澄亮的眸子往邊上一掃,道:“喏,還不都是們,一天到晚往我這兒端補品,沒個節制的,姑姑還是搬過來盯著們好了。”
月牙失笑,跟著就起了冤枉:“天可憐見,姑姑,您說要是沒有陛下的旨意奴婢敢這樣做麼?分明就是陛下太過疼惜娘娘,恨不得把世上所有的好東西都捧過來,娘娘卻來怪奴婢,奴婢真是冤死了呢!”
“誰都不怪,只怪太醫沒提醒的,是該打板子了。”
瞿芳此言一出,院子裡的人都嘻嘻哈哈地笑開了,猶如鶯歌燕啼,甚是歡樂。
如此一來,瞿芳就留在太極殿了,是把楚驚瀾帶大的人,沉穩幹練,對後宮務又爛於心,由來照顧夜懷央再合適不過,楚驚瀾也是極為放心的,不過沒想到,第二天夜懷央就帶去了個地方。
含章宮。
已經有一年多沒有來過這裡,綠樹依舊葳蕤,殿閣依舊肅穆,唯一的變化是已經無人問津,冷清得猶如深山老林。
夜懷央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走進這裡時心有多厭惡,幾乎所有的力氣都用來克制這份緒蔓延至臉上,結果可想而知,在那次覲見中是所有世家貴裡最為差勁的一個,不懂人世故,不擅籠絡攀,為人所詬病。
當然,那些八面玲瓏的貴們不會想到終有一天會以勝利者的姿態踏進這裡,穿九翟,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今日是來為六年前的事畫上一個徹底的句號。
與別的喪子失怙的老人不同,王太后神智清明,妝發齊整,從裡到外都著鎮定,見到夜懷央來了還輕輕挑起角,莫名從容,若不是眼底蘊著狠之,夜懷央幾乎以為這是另外一個人。
“你來這裡楚驚瀾知道麼?”
這話問得實在刁鑽。
楚桑淮死後,一切罪責都由他背進了土裡,王太后即便在中間乾了不壞事也沒有證據來指控,算是進了死胡同。閣都勸楚驚瀾暫時不要,以免招來負面影響,楚驚瀾忍下了,但夜懷央知道,他忍得很辛苦。
今天確實是背著楚驚瀾來的,姜還是老的辣,王太后一眼就看出來了,不過夜懷央也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只噙著一抹冷笑對道:“陛下知不知道都改變不了本宮想殺你的心。”
王太后異常淡定,“那你就來吧,且看看天下人會不會楚驚瀾的脊梁骨。”
“與他何干?”夜懷央鼻尖逸出一聲輕哼,“你是本宮殺的,天下人要怪也只會怪本宮狠毒辣。”
王太后側瞥了一眼,沉沉地笑了:“也難為你了,這麼快就開始為爭寵鋪路,想必是被孟家急了吧?看不出來,你除了在押寶上面有天賦,還是個當皇后的料子。”
夜懷央傲然道:“本宮的字典裡就沒有爭寵這兩個字,殺你不過是為了替母妃報仇,替陛下出口惡氣!”
“他給孟軒封了侯,卻只給你哥哥一個閒職,如此差別對待,你還要為他背這種罵名?”
“本宮死都不怕還怕背這點罵名?況且百姓如何論道還未可知呢。”
夜懷央朝側後方微微示意,瞿芳立刻端著托盤走了過去,掀開雪白綢緞,下頭放著的是一把削鐵如泥的鋼匕首,薄刃泛著冷,令人膽寒。
王太后沉冷的面容出現一裂痕,“你敢哀家,他必……”
“太后娘娘,您是自己手還是要奴婢來?”
瞿芳面無表地看著,眼底恨意濃濃,王太后認出了這張臉,剎那間驚得連退了幾步,仿佛見了鬼一般。
“你、你是……”
“您可真不記事,六年前宸妃娘娘不肯聽從您的命令召陛下回來,是您親自帶人毒死梧宮上下幾十個人,奴婢當時就在其中。”
太后穩住形,鷙的目在上定住,“……哀家記得你,你是孟如玥邊的大宮,沒想到你居然沒死,看來……你今天是專登來找哀家報仇的。”
“所以您最好別讓奴婢手。”瞿芳冷冷道,“否則當年宸妃娘娘所遭的折磨,奴婢會千百倍還施於您上。”
“哈哈哈……看起來哀家今天難逃一死了。”太后一陣狂笑,繼而冷下眉目厲聲道,“那你們也休想哀家自裁,等太醫來驗就會知道,哀家是被你們謀殺的!”
夜懷央泠泠一笑:“再好不過,你且看本宮會不會千夫所指罷!姑姑,送上路!”
瞿芳得令,拿起匕首閃電般抹過王太后的脖子,只見一道銀劃過,霎時流如注。王太后捂著傷口落在地,一邊抖搐一邊吸氣,發出喀喀的聲音,沒過多久,面漸漸灰敗,已是進氣多出氣了,不甘心地看向夜懷央,模糊的視線中,有宮拿來一包鮮紅的灑在擺上,然後朝著門外大喊。
“來人吶,太后把娘娘推倒了!”
膽敢如此!
王太后怒極攻心,流得愈發兇猛,一口氣沒提上來,竟砰地一聲撲倒在地咽氣了。夜懷央沉靜地看著這一切,然後捧著肚子緩緩坐到了地上,做出一副疼痛難耐的樣子。
軍的腳步聲慢慢近,月牙瞅準時機撲了過來。
“娘娘,您流了!快,快去請太醫!”
神態誇張,夜懷央差點沒繃住笑出聲來,眼見軍已到達門外,勉強把笑意收了回去,開始低聲.。
軍統領唐擎風衝進來看見這一幕臉都白了,當即就差人去通知楚驚瀾,然後把夜懷央送回了太極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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